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巴格拉米揚元帥戰爭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四八


  「巴格拉米揚同志,您快些做完最迫切的事,然後去基輔築壘地域,就地熟悉情況,幫助築壘地域警備長組織較堅固的防禦,特別是對坦克防禦。必須組織築壘地域各機槍營與野戰軍之間的密切協同,組織對防守這一重要地區的全部兵力的穩定指揮。回來後報告築壘地域的狀況和就地採取的措施。」

  當我從司令員的小屋走出來時,警報器叫起來了。又空襲了。人們奔向掩蔽工事。房子裡只剩下值班人員。我拿了必要的文書,匆匆去通信樞紐,以便給總參謀部發定時的情況報告和決心報告。我由一個掩蔽工事奔向另一個掩蔽工事,已經不指望會碰上哪個報務員:她們大概也會躲起來的。當我走進通信樞紐時,整個房間都由於爆炸震動著,灰泥從天花板上紛紛往下掉。但是,在細繩下晃動著的電燈的照耀下,我看見姑娘們坐在電報機旁,正俯身工作著,手指熟練而迅速地在鍵盤上移動。

  看到這一情景,我不由自主地讚歎起來。她們多麼懂得自己的職責啊!平時這些姑娘遠遠看見不會傷人的老鼠也能嚇暈過去,而現在她們卻表現出這樣大的自製力。

  我走到同大本營保持通信聯絡的那台電報機旁,開始念電報稿。女報務員滿有把握地按著鍵盤。我發完通報後,就急忙回到自己那裡。空襲警報已經過去了,四周一片出奇的沉靜,通常在暴風雨過後也會這樣靜。只有刺鼻的濃煙和灰塵、裂開的樹、燒毀的汽車和傷員的呻吟,能使人們想起敵人的殘酷空襲。

  我還來不及檢查為集團軍擬好的戰鬥號令和命令,普爾卡耶夫就叫我去了。他心緒很不好。原來剛才莫斯科叫司令員去通話了。大本營認為我們的行動不堅決。根據它的看法,如果第6集團軍只以步兵第49軍兩個被削弱的師和機械化第4軍各混成支隊向羅曼諾夫卡方向實施突擊,那麼這一突擊是不能達到目的的。因為不但不能封閉防線中的缺口,而且也不能同自己被合圍的那個軍會合。但是我們又沒有別的出路。依靠別爾季切夫附近的那些兵力倒可以增強第6集團軍突擊集團,但這樣就只好減弱我們在這裡的壓力,而敵人一定會乘機對方面軍主力後方實施突擊。

  「是呀,這風險太大了。」普爾卡耶夫說。「但有什麼辦法呢?戰爭中不擔風險是不行的。再說命令終歸是命令。大本營認為我們應該加強第6集團軍。而我們除一個機械化第16軍外,什麼也沒有了。因此,司令員決定把這個軍轉隸穆濟琴科,以使他明天15時能向羅曼諾夫卡實施突擊,傍晚在新米羅波爾以北封閉缺口。」

  「對敵軍別爾季切夫集團怎麼辦?」

  「奧古爾佐夫集群將仍然在它當面行動。穆濟琴科應展開騎兵第14師和摩托化第240師,保障這個集群同他的突擊集團之間的接合部。」

  參謀長接著說,大本營要求對突向基輔的敵軍加強突擊。因此司令員命令向波塔波夫重申其明天的任務,即:以各機械化軍和步兵第31軍堅決繼續業已開始的進攻,並加緊準備以步兵第15軍由克拉皮夫尼亞、圖爾欽卡一線向南沿通往日托米爾的公路,以步兵第87師①由馬林向拉多梅什利分別實施突擊。其餘集團軍和基輔築壘地域的任務不變。

  「明白嗎,伊萬·赫裡斯託福羅維奇?那麼一小時後把根據這個決心擬制的所有給軍隊的戰鬥命令和號令送到我桌子上。快辦吧。噢,」他叫住了我,「您看到了國防委員會的新決議嗎?已建立了三個總指揮部:西北方向總指揮部由伏羅希洛夫同志指揮,轄北方面軍和西北方面軍;西方向總指揮部由鐵木辛哥同志指揮,轄西方面軍;我們西南方向總指揮部由布瓊尼同志指揮,轄我們方面軍和南方面軍,還有黑海艦隊。由於這樣改編,統帥部大本營已改稱總統帥部大本營②。」

  【①步兵第87師終於從敵人合圍圈中突圍,並參與抗擊法西斯分子對基輔的進攻。】
  【②總統帥部大本營又于同年8月8日改稱最高統帥部大本營。——譯者注。】

  普爾卡耶夫沉思了片刻。然後充滿信心地說:

  「我想,這樣情況會有好轉。謝苗·米哈伊洛維奇·布瓊尼將靠近我們,軍隊指揮的效率將會更高。」

  晚上七點多鐘,我向參謀長報告了新的戰役訓令草案。這一文書得到了軍事委員會的批准,併發到了軍隊。

  §2.基輔人人皆兵

  一直到深夜,我才暫時從一連串最緊急的事務中脫身,著手準備去基輔築壘地域。我關緊門,攤開了要圖。由於勞累,腦子裡嗡嗡作響。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把臉往地圖上一靠就睡著的。醒來時,窗外已經濛濛亮。我匆匆洗完臉就上車了。

  我們加入了緩慢移動著的人流。加掛拖車的火炮牽引車、汽車、馬車充塞了公路。一身塵土的步兵在公路兩旁疲乏地邁著步子。地平線上不時冒出法西斯的單架飛機,在車輛人馬頭頂上掠過。炸彈的爆炸和子彈的呼嘯迫使人們四下奔跑。但是不一會,人員、汽車、馬車又川流不息地湧上公路,頑強地繼續自己艱難的旅程。現在,通往基輔的條條道路都是這種情況。我們的軍隊執行首長的命令,晝夜兼程趕路。

  我想起了不久前到第5集團軍的情況。由於尋找司令部,我們拐到了鄉間土路。夜間突然襲來的七月暴雨使田間道路變得泥濘不堪。我們擦著軍隊的縱隊駛過。戰士們吃力地從粘泥中拔著腿,集中全力拉推火炮、馬車、汽車。看來,只要叫他們停下來,他們就會倒在地上,再也不起來了:他們已經疲乏到什麼程度了呀!很多人負了傷。傷員的繃帶很引人注目——有全白和洗乾淨了的,也有被灰塵和汗水染成灰色的,還有由於血污而變成褐色的。

  當我們趕過縱隊接近縱隊先頭時,緩慢的行進節奏突然被破壞了。原來是一匹拉彈藥的馬累死了,戰士們想把它從路上拖走。但是大家是那樣的疲乏,以至連通常在那種情況下會出現的忙亂和喧嚷都未曾出現。戰士們圍住無馬的馬車,拉著它在難行的泥淖裡走著。我乘縱隊滯留之際,駛到一個瘦小中尉面前,他正用勉強能聽得見的累啞的聲音發著指示。

  我便問他是哪一個部隊的,上哪兒。

  他慢慢扭過頭來。充滿稚氣的臉顯得嚴厲而陰沉。

  「您是什麼人?為什麼對我們部隊感興趣?」他用發紅的眼睛懷疑地掃了我一下。

  我說出了自己的身份。中尉要求出示證件。當他相信我確實是我說出的那個身份後,便報告,這是步兵第193師的一個團,正在變更部署,去佔領便於實施新的反衝擊的地區(天曉得這是第幾次新的反衝擊了)。

  當我們在交談時,戰士們聽說我是基輔來的,便圍住了我。我從副官那裡拿了一盒「卡茲別克」牌香煙分給戰士們。煙盒很快就空了。站在我旁邊的一個脖子上纏著繃帶的黑頭發大士①,愜意地深吸了一口。

  「真棒!雖說不是莫爾尚斯克②煙草,但總算是煙。我們好久沒抽的了。四五天來戰鬥一個接著一個。法西斯兇狠得象一群惡魔,簡直是硬向前闖。我們在這兒把他們打跑了,他們在那兒又攻上來了。最近三晝夜我們差不多沒合過眼。在衝擊間隙蜷著身子打個盹兒,可一會兒又起來了。」

  【①大士是蘇聯軍士的軍銜,高於上士。舊譯作「準尉」。如系職務,則應譯為「司務長」。——譯者注。】
  【②坦波夫州的一個城市,盛產馬合煙。——譯者注。】

  我問起他受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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