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8.23炮擊金門 | 上頁 下頁 |
一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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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崇新老人說:當時劉維敏的飛機已經快沒油了,所以墜落觸地時沒有猛烈爆炸,破壞不算太厲害,劉維敏的遺體也還比較完整。清理現場,可以看到,一發37炮彈,從擋風罩右邊打進去,爆炸,擊中了劉維敏的頭部,彈片有幾塊卡在座艙上。要不怎麼認定就是自己人打掉的呢。拿著彈片給高炮看,老炮們沒有話講了。 如能多一點尊重史實少一點自欺欺人,《國共空戰秘史》亦應該是無話再講的,因為僅僅依據大陸有一架飛機墜落便放膽創作,將「戰果〇」有鼻子有眼地誇張成了「戰果3」,故事編的就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過」了。 大陸方面公佈的戰果是否也「過」?我仍難以給出一個肯定、明確的回答,因為很可惜,此戰唯一最權威的發言人劉維敏已飲恨藍天,他帶走了關於他奮力拼殺的全部感受和關鍵性情節。我只能簡要報告大陸所報戰果的依據。 空戰中,我鎮海角觀察哨報告:有一架飛機墜落于鎮海東南海面。另漳州機場有人看到一架重傷飛機向金門方向飛去,隨即圍頭哨所發現敵起飛救護機並出動艦艇在圍頭東南海域搜尋救護。指揮所初步判斷敵有兩架飛機墜海。最有意思的是稍後我偵察部隊聽到了金門敵人的明語通話。 敵甲:隔壁(指美國人)告訴我們南邊(金門南)還有一個,要盡可能找到一些東西。 敵乙:新竹(機場)掉一個,桃園(機場)掉一個,是吧? 敵甲先說:不要講。又說:沒有沒有。 敵乙:他們可能也掉了兩架。 敵甲:(我們)有一個下去洗澡了(即下海),非常傷腦筋。又說:數目字方面絕對不能公佈,這東西我們不能負責,上邊有專人負責。 據此,前線空指向北京報告:「空戰擊落敵機兩架是可以肯定的。並且根據敵人積極尋找和各方面的情況分析,被擊落的敵機中還可能有主要幹部。」 * * * 大陸方面的「分析」準確與否,回答其實並不難,因為,臺灣方面的「權威人士」應該還有人在我們這個星球上健康地生活著,只要當年「天虎」的若干「虎將」們敢於站出指天誓曰:「我和我的隊友絕對不曾被擊落」,或「確曾被擊落」,即可。 * * * 戰後,劉維敏被空軍領導機關追記一等功。但他從沒有被大張旗鼓地公開宣揚過,他的知名度遠不如同時代的空戰勇士周春富、王自重、杜鳳瑞為高,只有他的家人和一小部分熟悉他的人們在心底深深懷念他,紀念他。大概,就因為他是在端槍向著前方衝殺時,被身後自己人的一發流彈誤射打倒的。戰場上,死於敵人槍彈的是英雄,不幸死於己方槍彈的亦是英雄,但卻命中註定,是甚難啟口、不便宣揚的英雄。 劉維敏——藍天白雲間一個碩大的遺憾! 有一個念頭時常在腦海中閃現,你應該多下些筆墨把這位無名英雄寫出來。他的祖地在哪,家有何人?以至於他的音容笑貌、志趣愛好,以至於最能體現他之個性、情感、特點的那些必不可少的生動細節。 然而,只有當年空九師副師長劉玉堤老人粗線條地勾勒了他的一個輪廓:劉維敏這個人看起來很內秀,老老實實地不善言辭,一點也不機靈,決不會調皮搗蛋。但骨子裡很有志氣,想辦什麼事情就一定要辦到,否則不會罷手。他飛行屬一般,但是肯鑽研。 更為熟識他的人們早已天各一方,蹤影難覓。關於他的文字記錄更是少而又少,我的面前,只有《當代中國軍隊的軍事工作》中那一段寫實的記錄。 我一遍又一遍閱讀這段樸實無華的文字,忽然間覺得,其實夠了!可以想像,單機,無僚機掩護,隻身與4架敵機拼死搏殺,從1萬米打到1800米,激戰8分鐘,這將是怎樣的一幅驚天地而泣鬼神的圖畫!一位活生生的人物就從這幅圖畫中走出,走向碧藍碧藍遙遠的天際。我真想對著他的背影大聲呼喚:作為在疆場上衝鋒陷陣的軍人,死後能被人盛讚一句「渾身是膽」,有此四字蓋棺足矣,當可無怨無悔,無愧無憾。 劉維敏被厚葬於漳州,據說,時至近年每至清明,漳州仍有地方官員、軍人和老百姓前往祭悼。 劉維敏生前死後均未出名,但在中國最終完成了統一偉業的史冊上,必將鐫刻下這個不朽的名字。 劉維敏是個大丈夫,死得冤,也死得值! 3 劉玉堤,原北京軍區空軍司令員。1958年8月25日空戰的地面指揮,當年的空九師副師長。 劉老的會客廳內,醒目地懸掛著他親筆書寫的一副對子,運筆剛健道勁: 雄鷹高而健 老驥壽且康 我還注意到了,廳內飾物,多為各種型號的飛機模型和姿態各異的鷹的工藝品,主題鮮明地提示主人曾與天空結下過不解之緣。 劉老年過七旬,但萬里雲天鑄就的豁達開闊性格不改,在電話中一聽說我想聊聊空戰,立即答覆:「我早離休了,時間有的是,只要你方便,歡迎現在就來。」 劉老學飛于東北老航校,屬人民空軍的「黃埔一期」。「老航校」們畢業後悉數走上了抗美援朝第一線,戰死者長眠矣,生還者大多成為傳奇式的空戰英雄。劉玉堤乃其中著名人物之一,與原空軍司令員王海並列,保持著空軍擊落擊傷敵機9架的最高紀錄,其中,擊落6,擊傷3,有8架是美國飛機。 似乎比較好理解了,1958年,別人的戰鬥任務都是一級一級按系統下達的,而他劉玉堤的作戰任務是劉亞樓一封加急電報直接下達的。劉亞樓把他擺到距金門僅40公里的漳州,意圖再明顯不過了,此戰,人民空軍不光要準備同從臺灣島上起飛的三百架國民黨飛機一決高下,還要準備著同從航空母艦上起飛的三百架美國飛機再論短長。 第一次同美國人打,心裡沒一點底數,升空的那一刻,他咬住嘴唇發狠:老子38年當八路,多少槍林彈雨都闖過來了,你美帝國主義算球啥。俺不認識你,你有一個腦袋兩隻手,俺也有;你有一架飛機,俺也有,今天,就魚死網破拼拼看!心理狀態,是革命英雄主義加拼命三郎主義加二杆子勁頭的混合體。空中幸會「雙料王牌」戴維斯,幾個回合殊死鬥,戴氏兩個橫滾接一個倒扣,動作嫺熟一氣呵成,瀟灑自如飄逸遠遁。不由暗暗贊道:狗日的,飛得真他娘棒!按下機頭從8000米追到幾百米,死活攆不上,還險些撞了山,但也挺高興,不管怎麼說,今天是我打你。下來了就和同志們反復研究,琢磨在空中的每一個動作,非得對「沒攆上」的教訓有了幾分心得才罷休。果然,第二回就打下一架來。眼瞅著敵機著火冒煙往下砸,樂得雙手忘了操縱飛機一個勁拍巴掌,嘴裡「噢」、「噢」地嚷起來。落了地,同志們都羡慕他誇獎他,他卻一點也不驕傲滿足:這回是第五次開槍才打掉的,為什麼前四次沒打上?又和戰友反復研究,直到對失誤有了幾分心得才罷休。如此這般,每打下一個美國佬,便總結一番「教訓」,飛行技藝競有了驚人的長進。藍天角鬥場上,倒栽蔥的敵機是飛行員拿命搏來的「金牌」,他成了志願軍空軍得「金牌」的大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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