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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兩名特工很快通過雷區,一名留下守住通道準備接應,一名半跪起來爬行幾步借著閃電的亮光看看貓耳洞被堵死的射擊孔,悄無聲息地向洞口迂回過去。時間不長就聽"咚"的一聲悶響,堵住射擊孔的沙袋被爆炸的氣浪推了出來。

  梁偉軍瞄準接應的特工,輕扣扳機,"噠噠噠"一個短點射把他打倒。身邊的戰士抬手把一發照明彈打上天,"嗵"的一聲響,陣地四周一片雪亮。點兒長帶一個戰鬥小組在左翼,一班副帶一個小組在右翼,兩挺機槍對準預先標定射界開始掃射。一串串曳光彈拖著亮亮的尾巴在夜空中編織出一張火網。

  偷襲貓耳洞的特工突然暴露在亮光裡嚇得呆若木雞,接著一頭紮進貓耳洞。

  敵特工的接應組、火力支援組擔心我軍炮火覆蓋,胡亂打了一陣槍倉皇退去。表面陣地的戰鬥很快結束。

  "出來,我們優待俘虜!"一班長把一口敵軍話喊得怪腔怪調。

  洞內保持沉默。一班長隱蔽在沙包後抬頭觀察,噠噠一陣槍響,從貓耳洞裡飛出一串子彈,擦著他頭頂飛過。

  "老子一會兒扒了你的皮……"一班長也不管敵特工能不能聽懂,趴在地上破口大駡。點兒長貓腰從左翼匆匆跑來,隱蔽在洞口上方喊:"最後一次機會,再不出來,扔手榴彈了!"

  話音未落,一枚冒著白煙的蘇式手雷從洞內飛出來,在洞口的泥地上炸出一團火光。

  "哎喲!他姥姥的!"點兒長捂著額頭從貓耳洞上方滾下來,直奔洞口抬手就是兩枚手榴彈。

  "留活口!"梁偉軍喊晚了。伴著兩聲沉悶的爆炸,洞口湧出大團白色的硝煙,戰士們沖進去拖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點兒長抽下屍體上的銅扣武裝帶,臊眉耷拉眼地走到梁偉軍面前說:"留個紀念吧,前沿的兵們都喜歡這玩意兒……"

  梁偉軍推開武裝帶問:"你沒事吧?"

  "沒事,蹦了個小口……"

  "你說你著什麼急,把他們圈進來容易嗎!"梁偉軍氣得在大腿上拍了一掌。

  二號陣地比較小,貓耳洞內只能容納兩名戰士,協防的二班在雷區外設伏。敵軍的這次偷襲在協同上出了問題,一號陣地已經打響,偷襲二號陣地的特工還沒走進伏擊圈,聽見槍聲扭頭就跑,張愛國一著急提著機槍追了上去。

  敵軍特工從小生活在叢林山嶽地區,穿山越嶺如履平地,張愛國越追越遠,急得架好機槍一通掃射。機槍一響,敵軍特工就像被刺刀捅了屁股,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張愛國怒不可遏,大喊:"有種你回來!"敵軍特工沒種,不見人影出現,倒是有幾枚迫擊炮彈落在他四周。張愛國提起槍向回跑,碰上接應他的二班長張嘴就罵:"他娘的,小鬼子沒種!"

  二班長挺納悶地說:"張參謀,你平時不這樣啊,怎麼一響槍就像吃了興奮劑。"

  一中隊組織的這次反偷襲行動大獲全勝,擊斃敵特工兩名,我軍無一傷亡。總結會上,中隊要給梁偉軍申報三等功。梁偉軍不同意,堅持把功給守點兒分隊,還大咧咧地說,等我弄個活的回來再說!張愛國不高興了,揶揄說,牛什麼啊,瞎貓碰上一群死耗子!

  梁偉軍、張愛國在一中隊一待就是三個月,這期間敵軍可能感覺142這塊骨頭不好啃,偃旗息鼓不再觸其鋒芒。我軍方面也沒有什麼大動作,一中隊除了幾次越境偵察,其他時間都在訓練、備戰。

  有一次,大隊長來一中隊視察工作,臨走時,梁偉軍、張愛國主動前去送行。大隊長問,怎麼樣啊?梁偉軍說,挺好的,就是仗打得少點。大隊長半真半假地說,過過癮就行了,跟我回前指吧。梁偉軍一本正經地說,不行,一班需要我!張愛國說,謝謝大隊長的好意,我還是缺少實戰經驗,急需鍛煉。大隊長笑著說了句自以為是,上車走了,從此再沒有提調他們回前指的事兒。

  梁偉軍、張愛國經過血與火的考驗,友誼日益深厚。雖然兩人嘴上不說,時常還吵兩句嘴,但只要一人出去執行任務沒能按時返回,另一個肯定坐立不安。別人還不能問,一問就急,說戰友沒回來,你不著急,怎麼一點戰友情誼都看不出來!

  有一次,一班清早出去執行任務,傍晚時分還沒有回來,電臺也聯繫不上。張愛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會兒跑到中隊部問情況,一會兒爬上附近的山頭瞭望。中隊幹部也著急,火氣挺沖地說,張愛國,你折騰什麼,休息一會好不好?張愛國大著嗓門說,我能不著急嗎?梁偉軍那小子還欠著我十塊錢呢!杜懷誠被氣笑了,說,十塊錢就把你急成這樣?

  梁偉軍返回後,聽說這件事大為感動,好事的人去找他求證,說梁參謀你是欠張參謀十塊錢嗎?梁偉軍說,是啊,我就是不還他。年齡小的士兵覺得奇怪,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啊,平時光看見他們吵嘴了,沒看到他們有多熱乎啊。

  只要沒有任務,張愛國就和王秀娟保持著一星期兩封信的通信密度。每次拿到信,他都會找個沒人的地方一邊看信一邊傻笑,滿臉的幸福表情。

  在前線,戰友之間沒有你我之分,女朋友的來信也被當成精神食糧公開朗讀。唯有張愛國從來不讀女朋友的來信,他說愛情是自私的,唯有兩人之間分享。在這件事上,張愛國是全中隊公認的自私。

  這天訓練結束,梁偉軍回到帳篷,趴在桌子上寫日記。中隊通訊員脖子上掛著支81式自動步槍靠在門口,有一搭無一搭和梁偉軍閒聊,話題總在女朋友上打轉。

  梁偉軍有些煩了,頭也不回地說:"你才多大,滿腦子的女朋友,等你這個小屁孩長大了,再考慮這些問題好不好?"

  通訊員的嘴皮子非常利索:"你已經長大了,肯定有女朋友了。"

  "胡扯!"梁偉軍放下筆,轉過身才發現通訊員手裡拿著一封信,不由大喜說:"趁張愛國不再,趕緊公開!"

  "這可是你說的啊!"通訊員笑容古怪,梁偉軍預感到什麼,心猛跳起來,失聲喝道:"慢!誰的信?"

  "你的,你說過要公開的!"說著,通訊員就要拆信。梁偉軍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冷冰冰地喝道:"媽的,把信給我放下!"

  通訊員被嚇了一跳,看看梁偉軍的臉色,不高興地放下信,扭頭跑了。

  梁偉軍把信放進挎包,歎了口氣,低聲說:"燕子,對不起。"

  鄭燕連續幾次來信讓他覺得內疚,感情上的煎熬折磨得他夜不成寐。數次準備提筆回信,但每每想到血淋淋的戰爭場面,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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