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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馬繼援等不得王治岐答話,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式,兇相畢露地逼視著王治岐,拉出一種驕橫狂妄得不可一世的腔調,問:「蔣雲台竟敢違抗命令不來開會,應當從嚴懲處!」

  壬治歧有點口吃起來,陪著小心說:「蔣雲台在微縣一帶收容部隊,好像聽說又生了病,身體不大……」

  馬繼援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下,罵道:「有個屁病!裝他娘的幹蛋!」

  會場上的氣氛驟然緊張,空氣好像濃縮了似的令人窒息。

  坐在會場的將校軍官人人提心吊膽,不知蔣雲台沒來會不會再抓一個替死鬼出來開刀問斬,個個捏著兩把冷汗,懸著一顆悠悠晃蕩的心。可蔣雲台卻不然,他這會兒正坐在隴南第244師的指揮部裡,望著窗外的青山秀水,悠閒自得地在填詞。

  一陣難熬的冷場過後,劉任終於長歎一聲,冷冷地說:「扶眉戰役貽誤戰機,後果嚴重,實屬軍法所不容!本該從嚴查辦,殺一儆百,只是……」

  蔣雲台沒來,劉任和馬繼授等人的刀無處可砍,只好不了了之。

  馬繼援覺得一口惡氣沒有吐出來,惡狠狠地瞪著王治岐,喝道:「你回去後,問蔣雲台長了幾顆腦袋?」

  王治岐點頭如搗蒜,連聲應道:「是!是!」

  劉任朝王治岐打了一個手勢,王治岐這才感恩戴德地坐了下來。

  劉任又咳了一聲,說:「現在,就討論今後各部隊的行動方案,諸位有何高見?」

  馬繼援搶先說:「我有幾點兒看法,先講出來。首先,從戰略上看,自徐蚌殘敗,西安相繼失守,現共軍聲威大振,敵我力量對比越來越懸殊。目前局勢,只宜本照中央指示,固守原防,保存力量,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相機轉守為攻。」

  他摸了摸腦門兒,接著說:「其次,就地理條件而論,甘、寧、青偏處西北一隅,地瘠民貧,蘭州以東,山巒重疊,到處可以擇險扼守;河西走廊,非軍事必爭之地;嘉峪關外,戈壁千里,實不利客軍深入,有利我軍固守。綜上所述,有足夠條件贏得時間上的勝利。」

  他禁不住挽了挽袖口,繼續說:「再次,以當前的敵情分析,四川本天府之國,出產豐饒,曾作抗戰基地,現在中央部隊,正在相繼轉進之中,共軍是不會容許中央軍立足的,所以共軍四野不分日夜,窮追不捨。共軍一野也必定迅速南下合圍,以圖消滅我之主力。這是戰略上的至當行動,共軍決不致違背這個原則。」

  馬繼援的誇誇其談,引來陣陣贊同聲。據此,他們判斷解放大軍,對甘、青地區暫時只會派少數部隊,在隴東南地區擇險扼守,對二馬保持接觸,集中主力,消滅胡宗南殘部之後,大舉人川,以圖早日合圍。

  馬繼援搜腸刮肚地大談了一番之後,半閉著眼睛,一邊養神,一邊聽將校軍官們發表意見。他的話給這次會議定了調,軍官們人人幫腔,個個應和,將馬繼援的話翻來覆去地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發言任務。

  馬繼援得意地笑了笑,摸了摸腦門,扯開破鑼嗓子高聲講:「很好!這會開得很好!各位不愧跟我多年,想的完全和我一樣。既然意見一致,看法無二,這次會開得就是圓滿成功!作戰方案就按大家所談的定下來吧!」

  靜寧緊急軍事會議決定的作戰原則如下:

  寧夏兵團置重點于海原、固原一帶;隴東兵團保持
  主力于靜甯、莊浪地區;隴南兵團控制清水、天水附
  近。如解放軍主力由西蘭公路平涼方面入計,寧夏、隴
  東兩兵團協力乘其通過隘路,在三關口附近與之決戰;
  若解放軍主力循南路隴縣方面西進,則隴東、隴南兩兵
  團協力乘其通過隘路,于固關、馬鹿鎮與之決戰。

  敵3個兵團加上地方武裝,共計兵力不下20萬,蠢蠢欲動,忙忙亂亂,按照靜寧會議的作戰方案,佈防在險關隘口,以逸待勞,企圖與西進的解放大軍決一死戰。

  然而,敵人對形勢的錯誤判斷,決定了他們再次失敗的命運。

  §9

  蘭州水拍門馬鴻逵公館的朱紅大門外,兩尊齜牙咧嘴的石獅子分列兩旁。大門口,站著兩個荷槍實彈的哨兵。緊關著的大門內,布著幾個挎短槍的暗哨。

  後院的南房內,增配了一個警衛排,人人枕戈待旦,個個磨刀擦槍,一派殺氣騰騰。前院與後院中央的大殿頂上,天窗內架著一挺機關槍,日夜守備著兩名射手。一個身穿便衣的彪形大漢,不時舉著望遠鏡居高臨下地四面觀察著。

  馬公館的整座院落裡,威嚴中暗藏著殺氣。自從馬鴻逵暗中下令盧忠良第128軍突然撤離陝西前沿陣地,使馬繼援第82軍陷入孤立無援處處被動時時挨打的窘境後,馬鴻逵生怕馬步芳派刺客對他下毒手,不僅將公館嚴密警戒加強防守,而且輕易不出大門,整日躲在公館內,除了和女秘書一塊兒玩樂開心外,便抓把柄找岔子惹馬步芳生氣,攪得馬步芳一時不得安生。

  這天黃昏,四合院裡一派餘暉暮氣。院中的松樹枝頭,棲息著兩隻烏鴉。

  馬鴻逵歪躺在炕上抽水煙。女秘書斜靠在他的身旁,使麻稈蔑兒幫他點火。

  在這一男一女的當中,隔著一盞燈。

  女秘書望著馬鴻逵眯著雙眼吸煙的那種悠然自得的勁兒,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

  馬鴻逵半閉著雙目,沖著女秘書俊秀的臉孔吹出一口濁煙,磕著煙灰,又嘴對住煙管吹了一下餘灰,把女秘書嗆得一個勁兒咳嗽。

  「寶貝兒,又有什麼喜事啦?」

  女秘書用白皙的手指拂去淚花,說:「薑還是老的辣呀!沒想到,你兩次密令盧忠良第128軍撤退,沒受軍紀處分,反而拿到了蔣介石的委任令。」

  馬鴻逵粗黑的鼻孔裡哼出兩炷輕煙,自鳴得意地說:「福中有禍,禍中有福。馬步芳爭了個破長官,下一步,就輪到彭德懷找他賊崽子開刀問斬啦!我把寧夏省主席當了多年,又何必再兼個甘肅省主席?抓不到西北軍政大權,省主席還不是個空帽子?蔣介石逃亡到重慶,一心想保住西北這塊地盤,給我個空帽子做個順水人情,一來想把我拴在蘭州擺在馬步芳的眼皮底下受制約;二來想哄著我拚光血本替他們蔣家王朝賣命,企圖保這殘破的半壁江山。我這麼一把年歲啦,不是小孩子,沒那麼好哄!」

  女秘書睞著一對動人的眼睛,不解地問:「當初,你不是也打發人活動過嗎?」

  馬鴻逵將水煙斗敦在炕邊上,挺自信地說:「我即便做了長官,彭德懷也不會先拿我的腦殼去示眾的。」

  「那,為什麼?」

  馬鴻逵繞了個圈子說:「馬步芳小子,還嫌嫩了點兒!我密令盧忠良撤退,卻未發書面命令,也是防著一手哪!跟共產黨打交道,也得讓他們對你抱著幾絲兒幻想,同時也就是給自己留條退路兒,即便到了山窮水盡時,逃命也得有個周旋的時間嘛!」

  女秘書恍然大悟道:「哦!萬一軍法從事,你就一推了事,讓盧忠良啞巴吃黃連嗎?」

  馬鴻逵咳嗽一聲,坐在炕當中說:「蔣介石這個人,我吃透了。他是軟的捏,硬的砸,不軟不硬他最搔頭,捏又捏不得,砸又砸不下,老虎吃刺蝟難以下口。這一回,他對我已裡狠,還不得不散一顆洋糖甜甜嘴。」

  說罷,他擠弄著一對腫泡兒眼,瞅著女秘書直笑。

  過了幾天,盧忠良從靜甯回到銀川,向馬鴻逵稟報了軍事會議的情況。末了,他將《關山會戰指導複案計劃》雙手遞給了馬鴻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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