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條秋田軍犬(53)_東方明

五三

　　肖叟侯輕而易舉就說動石嘯漪改換門庭投到他門下學練南拳，心情大快，哼著小調回到公安局，先去伙房吃早飯，剛剛放下飯碗，一抬頭見軍管會的機要通信員出現在門口，不禁一怔，問小鬼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軍管會有急件？

　　肖叟侯猜得不錯，薛兆鈞已經感覺到肖叟侯是一個不大好對付的角兒，惟恐此事夜長夢多，昨晚散會後就催著秘書丁正琛把軍犬基地歸屬一事寫成文件，連夜打印蓋章，今天一早就讓通信員送來公安局了。

　　肖叟侯識字不多，平時簽收文件都讓秘書念給他聽的，今天秘書還沒上班，回到辦公室就自己湊合著看了。只一看便大怒，拍案叫道：「他媽的！真是豈有此理！老沈這狗日的簡直吃裡扒外，老子找他去！」

　　但沈皆儒還沒有來上班，肖叟侯原想闖到家屬宿舍那狗日的家裡去，走了幾步又打消了主意，尋思薛兆鈞發這個文件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啊，我得弄清楚。於是就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抽著剛從盛小牛那裡硬拿的石嘯漪送的拜師煙，開始分析情況。

　　當肖叟侯的秘書來上班時，打開局長室的門看到的是令他不解的一幕：肖叟侯已經把全部文件整理好後，疊得整整齊齊地堆放在辦公桌上。秘書還沒開口詢問，肖叟侯開腔了，說你把章子拿出來，再給我找一截細繩子。

　　肖叟侯把公安局公章用細繩拴住後，爬上桌子，懸掛在上方的日光燈上。

　　秘書發問：「局長，您這是……這是幹啥呢？」

　　「這就是大戲裡說的『懸印辭官』，老子不當公安局的官兒了！」肖叟侯說著哈哈大笑，交代道，「文件、文具，以及所有公家的物品都堆在桌上了，你點驗後收起來，回頭交給沈政委就是了。」說著，哼著小調出門而去。

　　秘書驚得眼睛發直，好一陣才回過神來，趕緊伸手去抓電話機的話筒……

　　第十二章

　　軍犬基地的訓練場上，軍犬正在進行晨跑。日軍留下的檔案中顯示，這種集體晨跑應該是每天必須進行的基本科目之一，軍犬每天通常應當跑十六公里。馴化小組組建後，由於擔心軍犬集體活動時鬧事，所以從來都是讓它們分組活動的，這既加大了馴導員的辛勞，也使已經習慣於一起跑步的軍犬感到缺乏趣味。金鐵來過以後，石嘯漪從犬類心理學分析，認為此刻恢復這種訓練是時候了，剛才跟肖叟侯講定拜其為師學南拳時，順便說了這個設想，肖叟侯說揀日不如撞日，乾脆就今天讓它們跑跑看嘛。於是，石嘯漪便傳下了命令。

　　群犬從犬舍出來後，石嘯漪用手勢加語言向犬王河上真交代讓它領頭跑步。河上真輕叫了一聲，也沒見它跟群犬有什麼交流，甚至看都沒看它的那些部屬一眼，自顧就跑了起來。盛小牛正以為這主兒沒有領會意思時，奇觀發生了：平山活忽然躥了上去，以和犬王保持一肩之差的距離跟著河上真跑了起來。接著，足清健、足清敏兩條黑色軍犬跑了上去並肩尾隨。然後，那些皮毛顏色相同或者相近的軍犬自動出列，跟在後面，最後是平山首、平山首和平山花三條紅犬。群犬排著整齊的隊列，步履相同地跟著犬王跑步。看得包括石嘯漪在內的馴化小組和警衛戰士個個目瞪口呆，繼而樂不可支。盛小牛拍著小許的肩膀說，你看看，人家軍犬的隊列都比你手下的兵整齊，你要注意加緊訓練啊！

　　石嘯漪拿出照相機拍攝著，忽然，她在鏡頭裡發現犬王突然一個急駐步，受驚似的愣怔了一下，隨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跑著。這稍縱即逝的一幕引起了石嘯漪的注意，她還沒有往下考慮時，忽見隊列亂了，群犬開始出現騷動，有兩條則離開隊伍想往犬舍跑。於是，石嘯漪馬上明白了：金鐵來了！

　　盛小牛感到奇怪，嘀咕著說他媽的這些主兒怎麼經不住誇呀，一誇反倒亂套了。石嘯漪說，你去開門，金鐵先生來了。話音未落，大門那裡的門鈴響了。

　　金鐵的穿著打扮跟前天大相徑庭：西裝革履，頭上戴著蘇格蘭呢禮帽，手上還提著一根製作精細鑲著白銅的手杖。他一踏進訓練場，河上真、平山活還顯得像是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跑步，其他軍犬已經不敢朝這個方向移動了。石嘯漪生怕發生騷亂，馬上吩咐馴導員把軍犬帶回犬舍。然後邀請金鐵去她那獸醫室。金鐵擺擺手說聲「不急，我去看看」，便慢慢地往犬舍走去。

　　石嘯漪、盛小牛尾隨，盛小牛小聲道：「今天是期限的最後一天，這主兒是來探消息的吧？」

　　石嘯漪點點頭說有可能，盛小牛說那壞啦，老肖那裡沒見動靜，肯定不能落實經費啊，這可怎麼辦？金先生若一走，只怕軍犬又要搗亂了。石嘯漪說我們不讓金先生離開就是了，最起碼也得挽留一段時間，給馴化工作一個緩衝。至於經費，不要著急，我自有章程。

　　盛小牛正要請教有啥章程時，背後鐵門聲響，肖叟侯來了。盛小牛見之一怔，心說「肖對手」剛才來一趟已經把我的徒弟變成了他的弟子，這回又來一趟不知又要弄出啥新花招來了？想著便迎上去，一臉壞笑地問局長您去而複返是否還有什麼新拳術忘了問小石是否要跟您學哪？肖叟侯沒搭這個岔，說我好像看見金鐵先生來了是不是？估計他是來找我的，今天是我許諾的最後一天了，小牛你請他到我那屋裡來一趟，順便通知一下，全組同志，凡是手頭放得下活兒的，都一起過來，我有話要說。

　　松尾的基地主任辦公室面積有二十來平方米，但十幾個人進來，就已經顯得狹窄了。肖叟侯把金鐵讓到松尾的那張轉椅上，自己在寫字臺上占了半邊屁股。金鐵看來了那麼多人，不知道肖叟侯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問肖局長我倆是否可以單獨聊聊。肖叟侯說回頭再聊吧，現在我們開個會，特地邀請金先生一起參加，希望您賞臉留下。

　　眾人都眼睜睜地望著肖叟侯，等他開口說話。但肖叟侯卻沒有開腔，而是掏出一張紙遞給石嘯漪，說你看一看。石嘯漪只一看，臉上便顯出了複雜的神情。盛小牛正要發問那上面寫著什麼時，肖叟侯說小石同志你給大夥兒念一下。

　　這張紙，就是軍管會下達的決定把軍犬基地劃出公安局的文件。全組人員一聽就炸了，說軍犬訓練後就成了警犬，警犬不歸公安局管怎麼倒歸到民政那條線上去了呢。這樣一劃，就把肖局長肖組長給劃沒了，這馴化工作還怎麼進行下去啊！肖叟侯笑道，這話聽上去有點不對啊，什麼叫把肖某給劃沒了馴化工作就無法進行下去了？死了張屠夫，不吃混毛豬！這世界上，離開了誰都行的，歷史照樣發展，人民照樣前進，革命自有後來人嘛！說到這裡忽然眼珠子一轉盯住了盛小牛，說小牛啊，這麼一劃，是否中你狗日的意了呀？盛小牛一怔之後馬上意識到肖叟侯指的是什麼，當下憤然道：老肖你還真把老子給看扁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沒有以私論公的道理。你、我，還有小石，我們三個人有約定的，一定要完成馴犬工作，把這些狗日的日本軍犬轉化過來為我所用！這是最高目標，其他私事一概讓路！老肖，你相信我這是出自心裡頭的真話嗎？

　　肖叟侯一陣激動，緊緊握住了盛小牛的手：「小牛！好兄弟！」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