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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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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登斯坦說,一點也不驚訝。 “就是這樣,”戴大禮帽的紳士說,“我在想,你會不會知道哪裡還有房間?” 登斯坦聳聳肩。“現在都沒房間啦。我記得九歲的時候,我媽和我爸把我趕到牛棚屋頂上睡了一個禮拜,把我的房間租給東方來的一位女士,還有她的家人跟僕人。她送我一個風箏當謝禮,我常在牧草地上放,直到有一天風箏線斷了,飄到天空去為止。” “你現在住哪兒呢?”戴大禮帽的紳士問。 “我有一棟小屋,在我父親田產的角落邊上。”登斯坦答道,“那以前是我們家牧羊人的,兩年前收割最後一輪作物的時候,他死了。我父母就把小屋給了我。” “帶我去。”戴大禮帽的紳士說。登斯坦完全沒想到要拒絕他的要求。 春天的月明亮地高懸,夜晚十分晴朗。他們從鎮上走下來,穿過森林,也走過一整片宋恩家的農地(戴大禮帽的紳士被一頭睡在牧草地的母牛嚇到,因為它在睡夢中大噴鼻息),總算抵達登斯坦的小屋。 屋子裡有一間房和一個壁爐。陌生人點了點頭。“這裡夠好了,”他說,“來吧,登斯坦·宋恩,接下來三天我就租下這裡了。” “你要給我什麼當租金呢?” “一個一鎊金幣,一個六便士銀幣,一個一便士銅板,和一個嶄新閃亮的四分之一便士銅板。”男人說道。 在那個年代,農夫在豐年大概會期待年收入十五鎊,兩個晚上一鎊已經是高於行情的租金了。不過,登斯坦還在猶豫。“如果你是為了市集來的,”他對高個子男人說,“那你應該會買賣一些奇跡妙事吧。” 高個子男人點了點頭。“所以說,你想要奇跡妙事,是嗎?”他再次環視登斯坦的單房小屋。這時開始下起雨來,茅草屋頂上響起輕柔的滴答聲。 “噢,好呀,”高個子男人有點不耐煩地說,“奇跡妙事。明天你就會得到你內心渴望的東西。拿去,這是你的錢。”他用輕巧的手勢,把錢從登斯坦的耳朵掏了出來。登斯坦在小屋門口的鐵釘上刮了刮,檢查金子的成分,接著向紳士深深一鞠躬,便轉身走入雨中。他把金幣緊緊綁在手帕裡。 登斯坦在微雨中走進牛棚。他爬上貯放乾草的閣樓,很快就睡著了。 夜裡,他意識到雷聲與閃電,但沒有真的醒來。然後在淩晨時分,某個人笨手笨腳地踩到他的腳,把他踩醒了。 “對不起,”一個聲音說,“我是說,請原諒我。” “是誰呀?誰在那兒?”登斯坦問。 “是我啦,”聲音說,“我來參加市集的。我本來睡在空心的樹洞裡,可是閃電打到樹頂,像打碎蛋殼一樣打裂了,樹像小樹枝一樣啪地折斷。雨水流到我的脖子上,差點就要弄濕我的行李。裡頭的東西必須保持得跟沙塵一樣乾燥,所以我沿路像密不透風的籠子一樣,小心保護著行李過來,儘管它還是濕得像……” “水?”登斯坦猜道。 “還要更濕,”黑暗中的聲音繼續說,“所以我就想啦,你會不會介意我在你的屋頂下停留一晚,我不太占地方,也不會給你添麻煩還是什麼的。” “只要別踩我就好了。”登斯坦歎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一道閃電照亮了牛棚,登斯坦在電光中瞥見角落裡有個毛茸茸的小東西,戴著巨大軟帽。緊接著又是黑暗。 “我希望我沒給你添麻煩。”聲音又說。現在登斯坦想想,這聲音聽起來真有點毛茸茸的。 “沒有。”登斯坦說。他很累了。 “那很好,”毛茸茸的聲音又說,“因為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拜託,”登斯坦乞求道,“讓我睡覺吧。拜託。” 角落裡傳來吸鼻子的聲音,接著是輕輕的鼾聲。 登斯坦在乾草上翻了個身。那個人,不管是誰,還是什麼東西,輕輕抓了自己,再次發出鼾聲。 登斯坦聽著牛棚屋頂上的雨聲,想到了黛西·海斯塔。想著他們一同散步,六步之後跟著一個戴大禮帽的高個子男人,還有一身覆滿毛皮的小生物,登斯坦看不見那生物的長相。他們要一起去看他內心渴望的東西…… ※ 明亮的陽光照在登斯坦臉上,牛棚已經空了。他洗了臉,走到農舍去。 他穿上最好的夾克和最好的襯衫,套上最好的褲子。他用折刀把靴子上的泥巴刮乾淨。他走進農場的廚房,親親母親的臉頰,自己拿起農家麵包,配上一大塊剛做好的奶油。 接著,帶著綁在禮拜天的細麻紗手帕裡的錢,他走向石牆鎮,向石牆邊的守衛道早安。 透過石牆閘口,他看見色彩繽紛的帳篷搭起,攤位也立了起來,彩色旗幟和人們來回穿梭。 “正午之前,我們不會讓任何人通過。”守衛說。 登斯坦聳了聳肩,走進酒吧。他坐在那裡仔細思考要用存款(他已經存了一枚閃亮的半克朗,還有一個打洞後穿了皮繩掛在脖子上、做為幸運符的六便士銀幣)和手帕裡的錢幣買些什麼。這一刻,他差不多快忘記他的房客前一晚還答應要給他別的東西。鐘敲響十二點時,登斯坦大踏步走向石牆,緊張兮兮的,好像要打破最大的禁忌。他通過石牆,發現戴著黑色絲質大禮帽的紳士就在他身邊,還對他點了點頭。 “啊。我的房東。你今天好嗎,先生?” “非常好。”登斯坦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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