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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二十一

  人類其實生活在一個非永恆的宇宙中──這一假設已作為有效的規則被世人接受。該假設要求心智成為一個完全平衡、充分發揮作用的器官。但是,不發揮整個生物體的作用,心智無法單獨達到平衡。考察一個生物體是否達到平衡,只能通過它的行為表現來辨別。因此,只有當它處在社會中,它才能被稱之為生物體。在這裡,我們又碰到了一個老問題。從古到今,社會所追求的目標都是永恆。任何顯示非永恆宇宙的嘗試都將引起反對、恐懼、憤怒和絕望。但與此同時,社會卻能接受對未來的預言。我們怎麼解釋呢?很簡單:未來情景的給予者所描述的未來是絕對的,也就是永恆的。人類自然有可能歡迎這種預言,儘管預言者所描述的可能是十分可怕的情景。

  ──《萊托之書》哈克·艾爾─艾達

  ***

  “就像在黑暗中戰鬥。”阿麗亞說道。

  她怒氣衝衝地在立法會廳內來回踱步,從掛著柔化陽光褶簾的窗口,走到屋子對面緊挨著牆裙的長沙發處。她的涼鞋依次踏過香料纖維地毯、鑲木地板和巨大的石榴石板地面,接著又踏上了地毯。最終,她站在伊如蘭和艾德荷的面前,他們倆面對面地坐在鯨魚皮制的長沙發上。

  艾德荷本來拒絕從泰布穴地返回,但是她發出了強制性的命令。綁架潔西嘉變得比任何時候都重要,但事情必須先緩一緩。她需要艾德荷的門塔特感知力。

  “這些事件都有相同的手法,”阿麗亞說道,“我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或許不是。”伊如蘭斗膽說道,她向艾德荷投去詢問的一瞥。

  阿麗亞的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嘲笑。伊如蘭怎麼會如此天真?除非……阿麗亞用鋒利、懷疑的眼光盯著公主。伊如蘭穿了一件簡單的黑色長袍,和她深藍色的香料眼睛很相配。她的金髮在脖子後緊緊地綰成一個髮髻,突出了一張多年來在阿拉吉斯上變得越來越瘦、越來越嚴厲的臉。她仍然保持著從她父親沙德姆四世那兒繼承來的傲慢,阿麗亞經常認為這副高傲的表情下可能隱藏著陰謀。

  艾德荷很隨便地穿著一件黑綠相間的亞崔迪家族侍衛制服,制服上沒有肩章。阿麗亞的很多衛兵都厭惡這種制服,尤其是她那些佩戴軍官肩章的女侍衛。她們不喜歡看到死而復生的門塔特劍客穿著隨便,他是她們女主人的丈夫,這更加深了她們對他的厭惡。

  “各部落希望潔西嘉夫人能重新恢復在攝政政府國務會議中的席位,”艾德荷說道,“這有什麼──”

  “他們一致要求!”阿麗亞指著伊如蘭身邊沙發上的一張細紋香料紙,“法拉肯是一個威脅,而這……這裡頭有一股聯盟的臭味。”

  “史帝加怎麼想?”伊如蘭問道。

  “他的簽名在那張紙上!”阿麗亞說道。

  “但如果他……”

  “他怎麼能拒絕他的上帝的母親?”阿麗亞嘲弄地說。

  艾德荷看著她,想:伊如蘭快要被惹急了。他再次懷疑為什麼阿麗亞要叫他回來,她知道如果綁架陰謀要付諸行動的話,他必須留在泰布穴地。她是不是聽到了傳教士傳給他的資訊?這想法令他的呼吸慌亂起來。那個神秘的乞丐怎麼會知道保羅·亞崔迪召喚他的劍客所用的秘密手勢?艾德荷多麼希望能離開這個毫無意義的會議,去尋找心中問題的答案。

  “傳教士無疑離開過行星。”阿麗亞說道,“在這件事上,宇航公會不敢騙我們。我要把他──”

  “要慎重!”伊如蘭說道。

  “是的,必須慎重。”艾德荷說,“這顆行星上有一半人相信他是──”他聳了聳肩,“你哥哥。”艾德荷希望自己能以一種非常隨意的態度說出後半句話。那個人怎麼會知道手勢的?

  “但如果他是個信使,或是間諜──”

  “他沒有接觸過宇聯公司或是柯瑞諾家族的人,”伊如蘭說道,“我們能確定……”

  “我們什麼也不確定!”阿麗亞不想隱藏她的輕蔑。她轉身背對著伊如蘭,看著艾德荷。他知道為什麼要他來這兒!為什麼他沒有像她所期望的那樣做?要他來國務會議,因為伊如蘭在這兒。那段將柯瑞諾家族的公主嫁到亞崔迪家族的歷史永不該被忘記。背叛,只要發生一次,就會發生第二次。鄧肯的門塔特力量應該能在伊如蘭微妙的行為變化中檢查出蛛絲馬跡。

  艾德荷晃了晃身體,看了伊如蘭一眼。有時他憎惡他的門塔特狀態表現得太過直接。他知道阿麗亞在想什麼。伊如蘭也應該知道。但是保羅·穆哈迪的這位公主夫人已經克服了那個決定帶來的怨恨,那個使她的地位還不如加妮──皇帝的情婦──的決定。伊如蘭對這對雙胞胎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為了亞崔迪家族,她已經拋棄了她的家庭和比·吉斯特姐妹會。

  “我母親是這個陰謀的一部份!”阿麗亞堅持道。“要不然,姐妹會怎麼會在這時候派她回到這裡?”

  “胡亂猜疑對我們並沒有好處。”艾德荷說道。

  阿麗亞轉身背對著他,他知道她會這麼做。他暗自慶倖自己不用看著那張曾經可愛、但現在已被魔道扭曲的臉。

  “怎麼說呢,”伊如蘭說道,“也不能完全信任宇航公會……”

  “宇航公會!”阿麗亞嘲弄道。

  “我們不能排除宇航公會或比·吉斯特仍對我們懷有敵意,”艾德荷說道,“但我們必須對他們加以區別對待,在對我們的戰鬥中,他們是被動的參與者。宇航公會將堅持其基本準則:永遠不當統治者。他們只能通過寄生而發展,這一點他們很清楚。宇航公會不會採取任何行動,從而威脅到他們生命所系的宿主。”

  “他們眼中的宿主可能和我們期望的不一樣。”伊如蘭懶洋洋地說。這是她最接近嘲弄的語氣。那個懶洋洋的聲音彷佛在說:“你犯了一個錯誤,門塔特。”

  阿麗亞看上去有些猶豫。她沒有想到伊如蘭會這麼說,一個陰謀家是不會顯露出這種觀點的。

  “說得對,”艾德荷說,“但是宇航公會不會公然反抗亞崔迪家族。但是,姐妹會可能會冒險在政治上與我們分道揚鑣──”

  “如果她們想這麼做,必須通過某種幌子:一個或一群她們可以隨時拿來頂罪的人。”伊如蘭說道,“比·吉斯特存在了這麼長時間,她們知道明哲保身的價值。她們更喜歡待在皇位的後頭,而不是坐在皇位上。”

  明哲保身?阿麗亞想著,這是伊如蘭的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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