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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他抓住她的手臂,感覺到了她肌肉的震顫和神經的抽搐。她掙扎著,想掙開他,但他把她抓得更緊了,同時低聲說道:“走……走……”

  萊托不斷責備自己說服甘尼瑪進入這場父母親的遊戲。以前,他們曾多次玩過這個遊戲,但近來甘尼瑪一直在抗拒。他意識到女性在內部攻擊面前顯得更為脆弱。比·吉斯特的恐懼看樣子便起源於此。

  幾個小時過去了,甘尼瑪的身體仍然在內部的鬥爭中戰慄和扭曲著,但是現在,妹妹的聲音也加入了爭論。他聽到了她在對體內的形象說話,聲音中充滿祈求。

  “母親……求你了──”她說道,“你看看阿麗亞!你想成為另一個阿麗亞嗎?”

  終於,甘尼瑪倚在他身上,低聲說道:“她接受了。她走了。”

  他撫摸著她的頭:“甘尼瑪,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會讓你這麼做了。我太自私了。原諒我。”

  “沒什麼需要原諒的。”她喘息著說道,彷佛消耗了太多體力,“我們學到了很多東西,我們必須瞭解的東西。”

  “她對你說了很多嗎?”他說道,“等會兒我們分享一下……”

  “不!現在就分享。你是對的。”

  “我的金色通道?”

  “是,你那該死的金色通道!”

  “沒有關鍵資料支援的邏輯分析毫無意義,”他說道,“但是我……”

  “祖母回來是為了指引我們,還有,看看我們是否已經被……污染了。”

  “鄧肯早就這麼說過。沒什麼新鮮的──”

  “他通過計算得出了這個答案。”她同意道,聲音逐漸變得有力起來。她離開他的懷抱,向外看著黎明前寧靜的沙漠。這場戰鬥……這些知識消耗了他們整整一夜。水汽密封條後的衛兵肯定對很多人做出了解釋。萊托曾命令他不要讓任何人打擾他們。

  “隨著年齡的增長,人總是變得越來越成熟、圓滑。”萊托說道,“而我們體內蓄積著那麼久遠的記憶,我們能從中學到什麼?”

  “我們看到的宇宙從來不是固定不變的同一個宇宙,這個宇宙也從來不是完全由客觀物質所組成。”她說,“所以,我們不能把這位祖母看成一位純粹的祖母。”

  “那麼做就危險了。”他同意道,“但我的問題是──”

  “對我們來說,有的東西遠比成熟、圓滑重要得多。”她說道,“在我們的意識中,我們必須預留一部份,專門體察我們無法預知的事件。正是為了這個……母親才會常常和我說起潔西嘉。當我們兩個最終在我體內協調一致之後,她說了很多事。”甘尼瑪歎了口氣。

  “我們知道她是我們的祖母,”他說道,“你昨天和她相處了好幾個小時,這就是為什麼……”

  “我們的內心將決定我們對她採取什麼態度,只要我們願意這麼做。”甘尼瑪說道,“這也是我母親反復警告我的話。她引用了祖母說過的話,而且──”甘尼瑪碰了碰他的肩膀,“我還聽到了祖母的聲音,在我體內迴響。”

  “小心!”萊托說道。這種想法讓他很不舒服。這個世上還有靠得住的東西嗎?

  “最致命的錯誤大多源自不合時宜的假設,”甘尼瑪說道,“這就是母親反復引用的話。”

  “純粹的比·吉斯特語言。”

  “如果……如果潔西嘉完全回歸了比·吉斯特姐妹會……”

  “對我們來說就危險了,極度危險。”他說道,“我們身上流著科維紮基·哈得那奇──他們的男性比·吉斯特──的血脈。”

  “她們不會放棄那個追求,”她說道,“但她們可能放棄我們。祖母可能就是她們的工具。”

  “還有另外一種解決辦法。”他說道。

  “是的──我們兩個──結成配偶。但她們也知道,近親繁殖會給這種配對帶來很大的麻煩。”

  “她們肯定探討過這種做法。”

  “我們的祖母肯定也參與了。我不喜歡這麼做。”

  “我也不喜歡。”

  “不過,為了延續血脈,前朝皇室也這麼做過。這不是第一次──”

  “這種做法讓我噁心。”他戰慄著說。

  她感到了他的顫抖,陷入了沉默。

  “力量。”他說道。

  由於他們之間的神奇的聯繫,她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科維紮基·哈得那奇的力量必須被毀滅。”她同意道。

  “如果為她們所用的話。”他說道。

  就在這時,白晝降臨到他們下方的沙漠。他們感到了熱量上升。懸崖下種植園內的顏色顯得分外鮮明。淺綠色的葉子在地上留下了陰影。沙丘的清晨,低矮的銀色太陽發出的光線照亮了綠洲。在懸崖的遮擋下,綠洲上點綴著片片金色和紫色的陰影。

  萊托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走走金色通道吧。”甘尼瑪說道,既是對他說,也是對她自己說。她知道,父親最後的幻象已與萊托做的那些預言性的夢匯合,與萊托的夢融為一體。

  有東西刮擦著他們身後的密封條,密封條後傳來了人聲。

  萊托換了一種語言,用他們私下用的古老語言說道:“L'ii ani howr samis sm'kwi owr samit sut。”

  這就是自發出現在他們意識中的決定。從字面意思上來說就是:我們會相互陪伴,前往死亡之地,但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回來報告那裡的情況。

  甘尼瑪也站了起來,兩個人一起揭開密封條,回到穴地。衛兵們站了起來,跟隨這對雙胞胎前往他們的住處。這個早晨,穴地內的人群在他們面前分開的樣子與以往不同,還不斷與衛兵們交換著眼神。在沙漠中獨自過夜是弗瑞曼聖人的傳統儀式。所有烏瑪都經歷過類似的守夜。保羅·穆哈迪經歷過……還有阿麗亞。現在輪到了這對皇家雙胞胎。

  萊托注意到了這個不同之處,並告訴了甘尼瑪。

  “他們不知道我們為他們做出了什麼決定,”她說道,“他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仍然用私下用的古老語言說道:“這種事,必須有一個最幸運的開端。”

  甘尼瑪遲疑片刻,稍稍整理她的思路,隨後開口道:“到時候,就為這對兄妹哀悼吧。必須完全逼真,甚至墳墓都得造好。心必須緊緊伴隨著長眠於地下的人,因為說不定真的會就此長眠,永不醒轉。”

  在那種古老語言中,這段話通過一個與不定詞分離的代詞賓語,表達了非常深遠的寓意。這種語法規定,每個短語的意義都由它所處的位置決定,在不同的位置有截然不同的含意,但這些含意之間又有某種微妙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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