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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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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風暴。”保羅說。聽見他說這話的弗瑞曼敢死隊員們臉上露出敬畏的神情。保羅看著他們的臉,繼續說道,“即使它能震撼整顆星球,也不會超過我的期望。沙暴鋒面會不會正面衝擊整座遮罩牆山?” “差不多就是整座遮罩牆山了。”史帝加說。 一名偵察兵從通往下面盆地的隧道裡爬出來,說:“薩督卡和哈肯尼的巡邏隊正在往回撤,穆哈迪。” “他們估計沙暴會把過量的沙塵傾注到盆地裡,這樣就會降低能見度。”史帝加說,“他們以為,我們也同樣會被困住。” “告訴我們的炮手,在能見度降低前瞄準好攻擊目標。”保羅說,“等沙暴摧毀遮罩場之後,他們必須立刻敲掉那些飛船的船首。”他踏上凹穴的岩壁,把偽裝掩體的罩子往後拉開一點點,從縫隙裡仰望天空。陰沉沉的空中,可以看見遠處的沙暴正從地面上卷起馬尾形狀的一條沙龍。保羅把罩子重新蓋好,說:“把我們的人派下去吧,史帝加。” “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史帝加問。 “我先跟敢死隊員們在這兒等一會兒。”保羅說。 史帝加沖葛尼聳了聳肩,然後鑽進岩壁上的那個洞口,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這是用來炸穿遮罩牆山的起爆器,我就把它交給你了,葛尼,”保羅說,“你來幹好嗎?” “我來幹。” 保羅朝一名敢死隊的小隊長打了個手勢,說:“奧塞姆,開始讓偵察人員撤離爆破區,必須在沙暴來襲之前全部撤出。” 那人彎腰致意,跟在史帝加後面走了。 葛尼靠在岩縫邊上,對觀察員人說:“注意南邊的岩壁。確認起爆時那上面沒有我們的人防守。” “放一隻翼手信使出去,給所有下屬部隊通報起爆時間。”保羅命令道。 “一些地面車正朝南邊的岩壁方向運動,”望遠鏡旁邊的人說,“有些還使用了投射式武器。試探性進攻。我們的人按你的指令使用了護體遮罩場。地面車停下了。” 周圍突然一片沉寂。保羅聽見風魔在頭上飛舞起來──這是沙暴的先頭部隊。沙子開始從偽裝掩體與坑口的縫隙間灌進凹地。一陣狂風卷起偽裝掩體的罩子,立刻把它吹跑了。 保羅示意他的弗瑞曼敢死隊員躲進洞裡去,一邊走到隧道口上那些看守通訊設備的隊員面前。葛尼跟在他身邊,也在隧道口停下腳步。保羅在通訊兵旁邊伏下身子。 其中一個人說:“這可真是一場曾曾曾祖母級的沙暴呢,穆哈迪。” 保羅抬頭看了一眼正在暗下來的天空,說:“葛尼,把南邊岩壁那兒的觀察員撤回來。”沙暴的呼嘯聲越來越大,他不得不提高音量,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命令。 葛尼趕緊轉身執行命令。 保羅收緊面罩,系牢蒸餾服的兜帽。 葛尼回來了。 保羅拍拍葛尼肩頭,指指通訊兵身後那個安在隧道口的起爆器。葛尼走進隧道,停在那兒,一隻手按在起爆器上。他緊盯著保羅。 “我們收不到信號,”保羅身邊的通訊兵說,“靜電干擾太大了。” 保羅點點頭。眼睛繼續盯著通訊兵面前的標準時鐘。過了一會兒,保羅看了一眼葛尼,舉起一隻手,注意力又回到時鐘的錶盤上──指標慢慢轉過最後一圈。 “起爆!”保羅大喊一聲,猛地揮下手臂。 葛尼用力按下起爆器。 似乎過了整整一秒鐘,他們才感到腳下的大地上下起伏,猛烈地震動起來。沙暴的怒吼聲中又加上了爆炸的轟鳴。 那個敢死隊觀察員出現在保羅面前,望遠鏡夾在他的一隻胳膊底下。“遮罩牆被炸開一條大口子,穆哈迪!”他大聲說,“沙暴從裂口裡沖進去,摧毀了他們的遮罩場。我們的炮手已經開火。” 保羅想像著正橫掃盆地的沙暴:沙牆攜帶著高能靜電,充足的電量足以摧毀敵人營地內所有的遮罩場屏障。 “沙暴!”有人高聲叫道,“我們必須躲到掩體下面去,穆哈迪!” 保羅這才感到沙子像針一樣刺著他暴露在外的臉頰。決戰開始了,他想。他用一隻手臂摟住通訊兵的肩膀,說:“別管這些設備了!隧道裡還有一大堆呢。”他感到自己被人拉著朝隧道裡走,弗瑞曼敢死隊員們一擁而上,簇擁在他周圍保護他。他們一起擠進隧道口。跟外面相比,洞裡寧靜了許多。他們轉過一個拐角,走進一間窄小的岩室,岩室頂上懸著一盞球形燈,對面則是另一個隧道口。 另一個通訊兵坐在一套通訊設備旁。 “靜電干擾太大。”那人說。 一股沙塵沖了進來,充斥在他們周圍,在空氣中打著轉。 “封閉這條隧道!”保羅大聲喊道。突如其來的寂靜表明,他的命令已經被執行了。“通往盆地下面的通道仍然暢通嗎?”保羅問道。 一名敢死隊員馬上跑去查看,一會兒工夫就回來說:“爆炸使一小塊岩石掉了下來,但工兵說道路仍然是暢通的。他們正用雷射光束清理現場。” “告訴他們用手清理!”保羅咆哮道,“誰知道下頭還有沒有仍處於工作狀態的遮罩場。” “他們一向很謹慎,穆哈迪。”那人說了一聲,但還是轉身去執行他的命令。 這時從外面進來的通訊兵們扛著他們的設備從他身邊經過。 “我告訴過那些人別管他們的設備了!”保羅說。 “弗瑞曼人不喜歡遺棄設備,穆哈迪。”一名敢死隊員爭辯道。 “現在人比東西更重要。”保羅說,“如果打勝了,我們很快就會有更多設備,用都用不過來。吃敗仗的話,我們以後根本不再需要任何設備了。” 葛尼·哈萊克走上前來,站在他身邊說:“我聽他們說,下去的路通了。我們這兒離地表太近,老爺,別讓哈肯尼人逮著機會報復我們一下。” “他們沒時間報復,”保羅說,“他們現在才剛剛發現他們沒了遮罩場的保護,而且無法起飛離開阿拉吉斯。” “不管怎麼說,新指揮所已經全都準備好了,老爺。”葛尼說。 “指揮所裡暫時還用不著我指揮。”保羅說,“沒有我,這場仗也會繼續按計劃進行。我們必須等……” “我收到一條消息,穆哈迪。”守在通訊設備旁邊的那個通訊兵說。他搖了搖頭,把耳機緊緊按在耳朵上。“靜電干擾太大!”他開始在面前的一個便箋簿上畫起來,然後又搖搖頭等著,寫一會兒……等一會兒…… 保羅走到那個通訊兵身邊,其他弗瑞曼敢死隊員朝後退去,給他騰出地方。他低頭看著那人寫下來的幾行字,輕輕讀道:“偷襲……泰布穴地……被俘……阿麗亞(□□)家人(□□)死……他們(□□)穆哈迪的兒子……” 通訊兵再次搖起頭來。 保羅一抬頭,看到葛尼正盯著他瞧。 “電文很亂,”葛尼說,“因為靜電的緣故。你不知道……” “我兒子死了。”保羅說。他一邊說,一邊清醒地意識到這是真的,“我兒子死了……阿麗亞被俘……成了人質。”他感到心裡空蕩蕩的,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空殼。不管什麼事,只要一沾上他的邊,就會招來死亡和悲哀。他簡直像一場可能會傳遍宇宙的大瘟疫。 看來,皇上也沒閑著。 他能感到那位老人的智慧,無數人的畢生經歷積累而成的智慧。他覺得,彷佛有一隻手正用力擰著他的心,同時格格嘲笑著他。 保羅想:什麼是真正的殘酷,這個宇宙對殘酷的本質瞭解得多淺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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