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槍編年史2(52)

五二

　　羅拉娜明白了。

　　“一艘喪禮船。”她喃喃地說。

　　“是的。”泰洛斯懷著哀淒的眼神說著。小船繼續地向前漂，水流把它帶近大夥。他們可以看見裡面有一名年輕的野精靈，從簡陋的皮制護甲來看應該是個戰士。他交迭在胸前冰冷的雙手緊握著一柄鐵劍。一把弓和一袋箭放在他身邊。他的眼睛緊閉著，陷入了永遠不會醒來的沉睡中。

　　“現在你們知道為什麼這裡叫作‘東沙拉禮安’，死者之河了吧！”西悠瓦拉用她低沉悅耳的聲音說。“幾世紀以來，我的同胞都將逝者的遺體送回大海，送回我們出生的地方。這也是卡岡那斯提和我們的表親們起衝突的原因。”她的視線轉向吉爾賽那斯。“你的同胞覺得這是對河川的一種侮辱，強迫我們停止這種習俗。”

　　“總有一天，漂在這河上的屍體將會是奎靈那斯提或西瓦那斯提精靈的屍體，身上插著卡岡那斯提精靈的箭。”泰洛斯預言。“然後就會是全面的戰爭。”

　　“我想，所有的精靈馬上就有更要命的敵人要應付。”史東搖著頭說。“你們看！”他指著。

　　戰士腳下的盾牌，那是他所曾面對的敵人擁有的護具。羅拉娜認出上面可憎的符號，不禁倒抽一口氣。

　　“龍人！”

　　逆著東沙拉禮安的旅程十分漫長且艱苦，因為河流十分的湍急，甚至連泰斯都得拿枝槳來幫忙划船，但他一不小心就把槳掉入河中，為了撿回來又差點一頭掉進去。德瑞克抓住他的皮帶，用力把他扯回來。卡岡那斯提精靈則用手勢告訴他們，如果他再惹麻煩，就要把他丟下去。

　　泰索何夫很快就感到厭煩，看著船外奔流的河水，他想要看看河裡的魚。

　　“嗯？怎麼搞的？”坎德人突然說著，將他的小手伸進河中。“大家看！”他興奮地說著，手上沾滿一層閃亮的銀光，在晨光中閃閃發亮。

　　“水會發光！你看，佛林特。”他對著另外一艘船的矮人大喊？“你看看水裡面──”

　　“我才不要！”矮人咬牙切齒地說著。佛林特奮力地劃著槳；當然，他的努力背後有別的理由。他堅決不往水裡面看，也因此渾然不覺發生了什麼事。

　　“你真行，坎德人。”西悠瓦拉笑著說。“事實上，西瓦那斯提精靈將這條河命名為東薩剛，也就是‘銀色之路’的意思。你們來的時候天氣真不湊巧，一旦銀色的月亮正值滿月，這條河看起來便會像是流著銀漿的河，那才是真正的美景。”

　　“為什麼？是什麼造成的？”坎德人興奮地觀察著他的小手。

　　“沒有人知道，雖然我的同胞有個傳說──”西悠瓦拉突然閉上嘴，雙頰緋紅。

　　“什麼傳說？”吉爾賽那斯追問。他坐在西悠瓦拉對面，也就是船舷邊，他划船的技術比佛林特好不到哪去，因為他對西悠瓦拉的臉比對划船有興趣多了。每次當她抬起頭，一定發現吉爾賽那斯正在看著她。隨著時間的流逝，她開始迷惘了起來。

　　“你們不會有興趣的。”她看著銀灰色的河流，試著躲避吉爾賽那斯的眼光。“是個有關修瑪的童話──”

　　“修瑪！”史東從佛林特和吉爾賽那斯背後說，流暢的動作彌補了前兩個人笨拙的缺憾。“告訴我們這個傳說，野精靈！”

　　“沒錯！告訴我們你們的傳說。”吉爾賽那斯保持臉上的笑容。

　　“好吧！”她紅著臉清清喉嚨開口道，“根據卡岡那斯提的傳說，在惡龍之戰最後的日子裡，修瑪在世界上四處流浪，試著要幫助那些受害的人們。但他十分無奈地發現，自己並沒有力量阻止惡龍的殺戮和破壞。他向諸神祈求一個答案。”西悠瓦拉看著史東，後者嚴肅地點點頭。

　　“是的！”騎士說。“帕拉丁回應了他的祈求，派出白色的糜鹿。但沒有人知道它帶他到什麼地方。”

　　“我的同胞知道。”西悠瓦拉輕聲說，“白色的麋鹿，在經過許多的考驗之後，帶著修瑪來到這裡的一座寧靜森林。在森林裡，他遇見一名女子。美麗，有著高貴的節操，撫平了他的傷痛。修瑪和她兩人彼此愛慕。但她一次又一次拒絕了他的求愛。最後，她終於無法否認體內那股熊熊燃燒著的愛火，女子接受了修瑪的愛。兩人的歡愉像是穿透黑暗深夜的皎潔月光。”

　　西悠瓦拉沉默片刻，她的眼睛看著遠方，心不在焉地摸著腳下蓋著龍珠的斗篷。

　　“繼續說！”吉爾賽那斯要求。精靈完全放下划船的差事，徹底陶醉在她美麗的雙眼和悅耳的話聲中。

　　西悠瓦拉歎了口氣，丟下手中的斗篷。她的視線越過水面，落在幽暗的森林中。“他們的快樂是短暫的。”她柔聲說。“因為那女子有個驚人的秘密：她並不是人類，而是只龍。她借著她的法力保持人形。但她太愛他，再也不能欺騙修瑪。她害怕地告訴修瑪這個秘密；一天夜裡，她用她真正的外形，以一隻銀龍的形體出現在他眼前。她希望他會恨她，甚至殺了她。因為她太痛苦，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但騎士看著眼前光輝雄偉的巨龍，在她的眼中看見他所愛女子高貴的靈魂。她的魔法又讓她變回人形，她向帕拉丁祈禱，希望它能賜給她真正的人身。她願意放棄龍的法力和漫長的生命，在人間和修瑪共結連理。”

　　西悠瓦拉閉上眼，她的臉色痛苦得泛白。吉爾賽那斯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如此這般地感同身受。他伸出手，摸摸她的手。她像是只受驚的野獸，飛快地往後退，整艘船跟著搖晃起來。

　　“我很抱歉。”吉爾賽那斯說。“我不是有意要嚇你。發生了什麼事？帕拉丁怎麼回答的？”

　　西悠瓦拉深吸一口氣。“帕拉丁讓她如願，但是有個可怕的條件──它讓他們倆看了兩種可能的未來。如果她保持龍身，她和修瑪可以擁有屠龍槍的力量，可以擊敗邪惡的龍群。如果她變成人身，她和修瑪可以快樂成婚，但邪惡的巨龍將永遠盤據這個世界。修瑪發誓，他願意捨棄一切，包括他的榮譽、他的騎士身分，只求和她終身廝守。但她看見他說這話時，他眼中的光芒逐漸熄滅。她明白自己應該要做出的回答。她絕不能容許邪惡的龍群佔領這個世界。而這條銀色的河流，據說是當修瑪離開她去尋找屠龍槍時，她所流下的眼淚。”

　　“好故事，不過有點傷感。”泰索何夫打著哈欠說。“修瑪後來回來了嗎？故事有快樂的結局嗎？”

　　“修瑪的故事並沒有快樂的結局。”史東對坎德人皺眉。“但他光榮地戰死在沙場上，擊敗了惡龍的首領，自己也受了重傷。我聽說──”騎士若有所思地加上一句，“他騎著一隻銀龍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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