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幻想小說 > 可愛的骨頭 | 上頁 下頁 |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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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從她手煉上掉下來的小東西,”賴恩說:“一塊刻著她名字縮寫的賓州石。” “這是我買給她的,”爸爸說,“有一天我到城裡辦事情,在三十街的車站幫她買的。商店旁邊有個小攤子,攤子裡有個戴著護鏡的男人,免費幫人刻名字,我幫琳西也買了一個,艾比蓋兒,你記得嗎?” “我記得。”媽媽說。 “我們在康乃迪克州一個墳墓附近找到的。” 爸媽聽了像被困在冰裡的動物一樣,忽然間動都不動,他們眼睛張得大大,眼神一片呆滯。拜託,拜託,哪個人趕快過來叫醒他們吧。 “死者不是蘇西,”賴恩趕快開口打破沉默,“但這表示哈威和幾起發生在德拉瓦、以及康乃迪克州的謀殺案有關。墳墓在康乃迪克州的哈德福特附近,警方就是在那裡找到這塊賓州石。” 爸媽看著賴恩笨拙地拉開有點卡住的拉鍊,媽媽邊把爸爸的頭髮順到腦後,邊試著引起爸爸的注意,但爸爸只想到賴恩說的話,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警方重新開始偵辦我的謀殺案了!媽媽好不容易才覺得她和爸爸終於面對現實,現在卻冒出這個消息,她根本不想再從頭來一次。她勉強掩飾住心中的不悅,但一聽到喬治·哈威這個名字,她整個人都呆住了。從一開始,她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對媽媽而言,與其執著于將哈威先生逮捕到案,倒不如不要提起他。她覺得老想著哈威等於讓他操控了自己的生活,與其如此,倒不如忘了他,讓他從記憶中消失。 賴恩拿出一個密封的大塑膠袋,爸媽在塑膠袋的一角看到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賴恩把塑膠袋遞給媽媽,她拿起袋子,把它放在離自己稍微遠一點的地方。 “警方不需要這個東西嗎?”爸爸問道。 “我們已經仔細檢查過了,”賴恩說:“我們記下了發現的地點,也按照規定拍了照片,將來我或許會請你們把它還給我,但在那之前,它是你們的。” “艾比,打開袋子吧。”爸爸說。 我看著媽媽打開袋子,“傑克,這是你的,”她說:“這是給你的禮物。” 爸爸顫抖地把手伸進袋子裡,他用手指輕撫賓州石細小尖銳的邊緣,摸了一會兒才把它拿出來。看他謹慎的模樣,我想到小時候和琳西玩的動手術遊戲,他好像生怕一碰到塑膠袋就會觸動警鈴,身邊所有東西也會全部被沒收。 “你怎麼能確定他殺了其他那些女孩?”媽媽問道,她盯著爸爸手上的賓州石,小小的飾品在爸爸手中閃閃發光。 “沒有事情是百分之百確定。”賴恩說。 他以前也是這麼說,此話言猶在耳,依然在她耳邊回蕩。賴恩說話有些固定詞彙,爸爸借用這句話來安慰家人,這句話暗示著無謂的希望,其實是最殘酷的托詞。 “我想請你現在就離開。”她說。 “艾比蓋兒。”爸爸低聲抗議。 “我聽不下去了。” “賴恩,我很高興拿到了這個小東西。”爸爸說。 賴恩對爸爸做了個脫帽致意的手勢,然後轉身離去。媽媽離家之前,他用身體對媽媽表達了某種特殊的愛意,人們常刻意借著性愛來忘掉一切,現在他就是如此。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愈來愈常去理髮店樓上,找那個請他喝咖啡的女人。 *** 我朝南走,本來想去找露絲和雷,途中卻看到哈威先生。他開一輛橘色的老爺車,車子由同樣車種的零件拼裝而成,看起來像是科學怪人一樣可怕。一條長長的繩子勾住車子的引擎蓋,車子一動、空氣一跑進去,引擎蓋就啪啪作響。 不管他多麼用力踩油門,引擎就是不聽話,他始終無法加速。他前天晚上睡在一個空蕩蕩的墓穴旁邊,夢中還看到5!5!5!的球衣號碼,不到天亮他就醒來開車直奔賓州。 哈威先生的身影愈來愈模糊,看起來相當奇怪。這些年來,他儘量控制自己不想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女人,但現在這些女人似乎一個接著一個出現在他眼前。 他第一次對女孩子動粗純屬意外,他無意傷害她,但情緒一失控,他就控制不了自己。不管事實是否如此,最起碼後來他是這麼告訴自己。他和那個女孩子上同一所高中,女孩後來沒有到學校上課,但他也不覺得奇怪,從小到大他搬了太多次家,到了上高中時,他以為女孩也和他一樣居無定所,轉到其他學校去了。他悶聲不響地強暴了那個女孩,雖然後來想想有點後悔,但他覺得此事不會在兩人心中留下永久的傷疤。那天下午他好像受到外力驅使,結果才會發生這種事情,完事之後,女孩呆呆地望著前方,眼神一片空洞,過了一會兒,她穿上被撕裂的內褲,把內褲塞進裙子的腰帶,用腰帶固定住內褲,他們都沒有說話,然後她就走了。他用小刀在手背劃了一刀,這樣一來,如果他爸爸問起他身上的血跡,他就可以指著手背說:“你看,我不注意割傷了手。” 但他爸爸問都沒問,也沒有人找他興師問罪,女孩的爸爸、兄弟、或員警都沒有出現。 開到半路上,他隱約感覺到身旁有個人,我則清楚地看到那個被他強暴的女孩。她休學幾年之後,有天晚上她哥哥抽煙抽到一半睡著了,她因而喪身火窟。我看到她坐在車子前座,心想哈威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想到我。 *** 哈威先生把我的屍體丟棄在斐納更家附近之後,這一帶的變化不大,唯一明顯的改變是四周多了一些橘色的高壓電塔。落水洞變得愈來愈大,斐納更家的東南角已經陷了下去,前庭悄悄地陷到地底下。馬路另一頭雜草叢生,為了安全起見,雷把車子停在工地附近。儘管如此,車子一邊仍抵到了工地的邊緣。“斐納更一家怎麼了?”雷邊問邊下車。 “我爸說建築公司買下這塊地,他們拿了錢之後就走了。” “露絲,這裡感覺陰森森的。”雷說。 他們穿過馬路,淡藍色的天際飄著幾片雲朵般的煙霧,從這裡往前看,他們只認得出鐵道另一頭霍爾的修車廠。 “嗯,不知道霍爾·漢克爾還是不是修車廠的老闆?”露絲說:“我以前好迷他。” 她說完就轉身看著工地,兩人都默不作聲。落水洞隨著工程進度逐日縮小,露絲朝著洞口前進,雷緊隨在後。落水洞遠遠看去好像一個大泥坑,泥土剛開始變幹,洞口四周長了一些雜草,看起來不太嚇人。但是靠近一看,你會覺得走到這裡好像沒路了,眼前出現一個淡巧克力色的大洞,坑洞軟綿綿的,好像有生命一樣,東西一放上去,馬上就被吸了進去。 “你怎麼知道落水洞不會把我們吞進去?”雷問道。 “我們還不夠重。”露絲說。 “拜託你小心一點,一覺得不對勁,請你馬上停下來。” 我看著他們,不禁想起那天爸爸帶我們來這裡丟冰箱時,我也緊緊拉住巴克利的小手。爸爸忙著和斐納更先生說話,巴克利和我走到落水洞的邊緣,我發誓我感覺到腳下的地面輕微地顫動,這種感覺就好像走在教堂的墓園中,忽然間陷到鼴鼠挖的小洞裡一樣。 我在書上找到了鼴鼠的照片,後來就是因為想到這些視力不佳、嗅來嗅去的可愛小傢伙,我才比較能接受自己被埋在落水洞的事實。我想反正我躺在一個厚重的金屬保險箱裡,鼴鼠想咬也咬不到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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