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柏利昂2(129)_丹·西蒙斯

一二九

　　布琅能夠瞭解，她用手摸了下那個學者的臉頰，然後靠得更近了些，感到他的鬍鬚碰到自己的臉頰。“時塚正在開啟，”她說：“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才會再有一次機會。”

　　索爾的眼中湧出淚水。“我知道。我想要幫忙，可是我不能離開人面獅身像，萬一……萬一她……”

　　“我瞭解，”布琅說：“回那裡去吧。我會去荊魔神廟看看是不是能查出那裡和那棵刺樹的關係。”

　　索爾很不快樂地點了點頭。“你說你去過巨型數據圈裡，”他大聲地說：“你看到了些什麼？知道了些什麼？你的濟慈人格……是不是──”

　　“等我回來之後我們再談。”布琅喊道，同時退開一步，好把他看得更清楚。索爾的臉像是一張痛苦的面具：是一個失去孩子的父親的臉。

　　“回去吧，”她堅定地說：“我會在一個鐘頭內到人面獅身像去和你會合。”

　　索爾摸了摸鬍子。“所有的人都不見了，只剩你和我。布琅，我們不該分開……”

　　“我們必須分開一下子。”布琅叫道，一面由他身邊退開，風吹刮著她的外衣和褲子，“一個鐘頭之內再見。”她很快地走了開去，深怕自己擋不住那想再回他溫暖懷抱裡的衝動。這裡的風更強勁，從山谷口直吹過來，沙塵擊打著她的眼睛和臉頰。只有低著頭，布琅才能靠近小徑，卻很難走在小徑上。只有那些時塚閃出的光照亮了路。布琅感到時潮如實際向她襲擊似地拉扯著她。

　　幾分鐘之後，她依稀注意到她走近了方尖碑，到了水晶獨石巨碑附近殘渣滿布的小徑上。索爾和人面獅身像已經消失在她背後，而玉塚在那場沙塵與狂風的噩夢中只是一些淺綠的光。

　　布琅停了下來，在狂風和時潮的拉扯下微微搖晃。荊魔神廟還在山谷那頭約半公里多的地方。雖然她在離開巨型資料圈時，突然瞭解到那棵樹和時塚的連接，等她到了那裡她又能做些什麼呢？而那個該死的詩人又為她做過些什麼？不過就是咒駡她，把她逼得發瘋而已。她為什麼要為他送命呢？

　　風在山谷裡尖叫呼嘯，但在風聲之外，布琅覺得她還聽得到更淩厲、更人性的尖叫聲。她望向北邊的峭壁，可是沙塵遮蔽了一切。

　　布琅·拉蜜亞向前俯著身子，把衣領豎起來圍著脖子，繼續走進風裡。

　　＊＊＊

　　梅娜·葛萊史東還沒有走出超光速通訊室，就有訊息傳進來，她又坐回原位，非常專注地看著光影槽。領事的船確認收到了她的訊息，但是沒有後續的訊息，也許他改變了主意。

　　不對，浮現在她面前那一方棱鏡上的資料列顯示影音訊息來自無涯海洋星星系。是威廉·阿金塔·李上將在呼叫她，使用的是她給他的個人代碼。

　　當初葛萊史東堅持晉升那位海軍上校，並且指派他擔任原定前往希伯侖進行的突擊任務中的“政府連絡官”時，霸聯太空軍方面大為光火。在天堂之門和神之穀的大屠殺之後，突擊部隊調往無涯海洋星星系：一行共有七十四艘太空船，主要的船艦都由火炬船和防衛盾嚴密保護，整個特遣部隊受命要突破前來的亂軍戰艦，儘快地直搗亂軍中心。

　　李是總裁的眼線和連絡人。雖然他的新官階和任命讓他參與指揮方面的決定，但現場有四位霸聯太空軍的指揮官位階都比他高。

　　這沒有關係。葛萊史東要他在場，能向她報告。

　　光影槽中起了一陣霧氣，然後威廉·阿金塔·李那張堅毅的面孔充塞其間。“總裁，遵命向你報告，一八一之二特遣部隊已成功傳至三九九六·一二·二二星系……”

　　葛萊史東吃驚地眨了下眼睛，這才想起那是無涯海洋星所在G星系的官方代號，一般人很少想到萬星網世界以外的地理環境。

　　“……亂軍攻擊艦艇距離目標世界的致命半徑還有一百二十分鐘。”李報告道。葛萊史東知道所謂的致命半徑大約是點一三個天文單位的距離，在這個範圍內，標準的船上武器即使在地面有防護力場的情況下，也具有致命的摧毀力。無涯海洋星並沒有防護力場。這位新任的海軍上將繼續說道：“估計于萬星網標準時間十七點三十二分二十六秒時會和先頭部隊接觸。大約距現在還有二十五分鐘。特遣部隊已配置最大穿透力，兩艘空間跳躍船在傳送門於戰鬥中封鎖之前，負責增添新的人員或武器，我的旗艦──奧德賽花園號巡洋艦──會利用最早的可能機會執行你的特別指令，威廉·李，結束。”

　　影像縮成一個轉動的白色小圓球，傳送密碼中止。

　　“回應嗎？”收發電腦詢問道。

　　“確認收到。”葛萊史東說。“就這樣了。”

　　葛萊史東走進書房，看到西黛蒲塔·艾卡喜正在等著她，專注的臉上因擔憂而皺起了眉頭。

　　“什麼事？”

　　“戰情會議準備重新開始了，”那位助理說：“柯爾契夫參議員正在等著見你，討論一件他說是緊急的事。”

　　“請他進來，告訴他們我五分鐘之後就去開會。”葛萊史東坐在她那張很古老的書桌後面，強忍住想要閉上眼睛的衝動。她非常疲倦，但在柯爾契夫走進來時，她的兩眼是睜著的。“請坐，蓋伯裡奧·福佑多爾。”

　　那高大的盧瑟斯人來回地走動著，“還坐什麼坐！你可知道出了什麼事嗎，梅娜？”

　　她微微笑道：“你是說這場戰爭？據我們所知是生命的結束？是那個嗎？”

　　柯爾契夫一拳打在手掌上。“不是，我不是說那個，他媽的，我是說政治上的紛爭。你有沒有看萬事議會網路？”

　　“能看的時候都會看。”

　　“那你知道有某些參議員和參議院外的一些騎牆派，正在動員對你采不信任投票，這是無可避免的事，梅娜，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

　　“我知道，蓋伯裡奧，你為什麼不坐下來呢？在回到戰情室之前，我們還有一兩分鐘的時間。”

　　柯爾契夫幾乎是癱坐在椅子上。“我是說，媽的，就連我老婆都在忙著拉票來反對你了，梅娜。”

　　葛萊史東的笑容更大了些。“蘇蒂緹從來就不喜歡我，蓋伯裡奧，”她的笑容消失了。“我還沒看到這二十分鐘裡的辯論結果。你想我還有多少時間？”

　　“八個小時，也許更少一點。”

　　葛萊史東點了點頭，“我不需要那麼多的時間。”

　　“需要？你說的是什麼鬼話？需要？你想還有誰能當戰時總裁？”

　　“你呀，”葛萊史東說：“毫無疑問的，你會是我的繼任者。”

　　柯爾契夫嘟囔了幾句。

　　“也許戰爭不會持續到那麼久，”葛萊史東好像自己想著好笑似地說。

　　“什麼？哦，你是說智核的超級武器。對，艾爾必杜把一個模型放在某個霸軍基地的什麼地方，希望作戰委員會的人能勻出時間去看看，如果你問我的話，我覺得那真他媽的浪費時間。”

　　葛萊史東只覺得好像有只冰冷的手攫住了她的心臟。“驟死彈裝置？智核已經有了一部可用的了嗎？”

　　“可用的不止一部，可是有一部已經裝在一艘火炬船上了。”

　　“是誰授權的，蓋伯裡奧？”

　　“莫普戈授權進行準備工作。”高壯的參議員坐著把身子向前俯了過來。“怎麼了，梅娜，有什麼問題？那玩意要沒有總裁認可是不能使用的。”

　　葛萊史東望著她以前在參議院的老同事。“我們離和平霸聯還很遙遠，是吧？蓋伯裡奧？”

　　那個盧瑟斯人又哼了一聲，但是在他率直的臉上卻有著痛苦的表情。“這是我們自己的錯。前政府聽了智核的話，把布列西亞當作亂軍的餌。等那個動亂平息之後，你又聽了智核另一部分的意見，把海柏利昂納入了萬星網。”

　　“你認為是我派遣艦隊去防守海柏利昂才引發了這場大戰嗎？”

　　柯爾契夫抬起頭來，“不是，不是，不可能。那些驅逐者的船艦一百多年以前就已經上路了，不是嗎？要是我們早點發現就好了。或者是早些找到一條路，利用談判把這狗屎事情解決掉。”

　　葛萊史東的通訊記錄器響了起來。“是我們該回去開會的時候了。”她柔和地說：“艾爾必杜顧問大概想讓我們看那件能夠贏得戰爭的武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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