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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28 　　“我不該去。”領事說。 　　在杜黑神父守著布琅·拉蜜亞的時候，他和索爾把仍然不省人事的海特·瑪斯亭從穴塚抬到了人面獅身像裡，時間已經將近午夜，山谷中亮著由那些時塚所發出的光，人面獅身像的翅膀把他們由岩壁之間所看到的天空切去了弧形的一小塊。布琅一動也不動地躺著，那條噁心的纜線蜿蜒進時塚的黑暗中。 　　索爾拍了下領事的肩膀，“我們已經討論過了，你應該去的。” 　　領事搖了搖頭，懶懶地摸著那張古老的獵鷹魔毯。“這也許可以載得動兩個人，你和杜黑可以到貝納瑞斯號所在的地方。” 　　索爾用手托著他女兒小小的頭顱，溫柔地輕搖著她，“蕾秋只有兩天大，再說，這也是我們必須要在的地方。” 　　領事四下看了看，兩眼流露出他的痛苦，“這是我應該在的地方。荊魔神……” 　　杜黑俯身向前，他們身後時塚所發出的光照亮了他的額頭和高聳的顴骨。“孩子，如果你留在這裡，唯一的原因就是自殺。如果你試著把太空船開回來接拉蜜亞小姐和這個聖堂武士，那你就是在幫別人的忙。” 　　領事揉了下臉頰，他非常疲倦。“魔毯上還有給你坐的地方，神父。” 　　杜黑微笑道：“不管我的命運如何，我覺得我註定就該在這裡和我的命運相見。我會等著你回來。” 　　領事又搖了搖頭，但走過去在魔毯上盤腳坐了下來。把那沉重的旅行袋拉到他身邊，數了下索爾替他收拾的口糧和水瓶數目，“太多了，你們需要的更多。” 　　杜黑輕輕笑了笑，“我們的食物和水夠過四天，這都多虧了拉蜜亞小姐。四天之後呢，如果我們真的要斷食的話，在我來說也不是第一次。” 　　“可是萬一賽倫諾斯和卡薩德回來了呢？” 　　“他們可以喝我們的水，”索爾說：“要是其他人回來了，我們可以再去一趟時光堡拿吃的東西。” 　　領事歎了口氣，“好吧。”他按了下飛行用的編織圖案，那兩公尺長的毯子硬了起來，升到離石頭地十公尺的地方，就算在這個不確定的磁場中會有點搖晃，也不足令人擔心。 　　“在越過山巔的時候需要氧氣。”索爾說。 　　領事由背包裡取出了滲透面罩。 　　索爾把拉蜜亞的自動手槍遞給他。 　　“我不能……” 　　“碰上荊魔神的話，這玩意也幫不上我們什麼忙。”索爾說：“卻可能和你到不到得了濟慈市大有關係。” 　　領事點了點頭，把槍收進他的袋子裡。他先和教士，再和老學者握了手，蕾秋細小手指擦過他的手臂。 　　“祝你好運。”杜黑說：“願上帝與你同在。” 　　領事點了點頭，碰了下飛行圖案，俯身向前，獵鷹魔毯升起了五公尺，只微一顫抖，然後滑向前方，再如登上空中一道看不見的樓梯般往上移動。 　　領事直朝谷口飛去，以十公尺的高度飛過那裡的沙丘，再左轉向瘠地飛去。他只回頭看了一眼。在人面獅身像最上一級階梯上的四個人影，兩個站著，兩個躺著，看起來都真的非常小。而他看不到在索爾懷裡的嬰兒。 　　＊＊＊ 　　領事依照他們商量的結果，讓獵鷹魔毯向西飛越詩人之城，希望能找到馬汀·賽倫諾斯。他直覺地認為這位脾氣暴躁的詩人可能繞道到這裡來。這一帶的天空看到的戰火比較少，領事必須靠著星光，在他以二十公尺的高度通過這座城市坍塌的尖塔和圓頂時仔細搜尋。到處都不見那個詩人的蹤影。就算布琅和賽倫諾斯到過這裡，他們在沙上的腳印想必也被現在吹動領事稀疏頭髮、吹動他衣衫的夜風吹得一乾二淨。 　　乘坐魔毯在這樣的高度相當的冷。領事能感受到沿著不穩定力場找路飛行的魔毯在抖動。他知道在海柏利昂那危險的磁場和老舊的飛行線之間，很可能在他抵達首都濟慈市之前，魔毯就會由空中墜下。 　　領事大聲地叫了幾次馬汀·賽倫諾斯的名字，可是沒有任何回應，只有鴿群突然由一處樓廊破損圓頂下的巢裡飛了出來。他搖了搖頭，轉向南方，朝馬轡山脈飛去。 　　領事由他祖父麥林那裡知道了這張獵鷹魔毯的歷史。那是萬星網知名的鱗翅類學者和電磁系統工程師弗拉迪米爾·蕭洛霍夫最早製作出來的趣味手工藝品之一，很可能就是他送給他十來歲侄女的那一條。蕭洛霍夫對那小女孩的寵愛，和她對飛毯這件禮物卻嗤之以鼻的事，都已經成為傳奇。 　　可是別的人卻很喜歡這個點子，雖然獵鷹魔毯很快就成為各世界在交通管控方面的違禁品，卻繼續出現在殖民星球上。而這一條就讓領事的祖父在茂宜─聖約星遇到了他的祖母西麗。 　　領事抬眼望著山脈越來越近。十分鐘的飛行就越過了需要兩小時步行才能穿越的瘠地。在他啟行之前，其他人都勸他不要到時光堡去找賽倫諾斯，擔心萬一詩人碰到的問題落在領事身上。他因此只暫時停浮在窗口，在懸崖峭壁上方兩百公尺高處，距離三天前他們在那裡眺望山谷的陽臺約有一臂之遙，然後叫喚詩人的名字。 　　回應他的只有從堡內走廊和黑暗宴會廳傳來的回聲。領事緊緊地抓住獵鷹魔毯的邊緣，感覺到身處的高度和暴露在直立峭壁這麼近處的危險。在他讓飛毯掉頭遠離時光堡時，才松了口氣。他越飛越高，爬升向有積雪的星光下閃光的群山山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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