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柏利昂2(30)_丹·西蒙斯

三〇

　　席奧·連恩微微一笑，“你是說我在做什麼吧？呃，這個危機已經持續將近三年了。第一步是解散了自治議會，正式將海柏利昂劃歸為霸聯領地。一旦我有行政權之後，就將剩餘的交通運輸公司和可用的路線收歸國有──現在只有軍方在這裡使用浮掠機──再就是解散了自衛軍。”

　　“解散了？”杭特說：“我倒覺得你會想要用他們呢。”

　　連恩總督搖了搖頭。他很輕但很有自信地碰了下全控鈕，那架浮掠機就朝濟慈市中央盤旋降落。“他們比沒用還糟，”他說：“他們很危險。那個‘第三戰鬥’軍團北上失蹤的時候，我並不覺得很可惜。一等霸聯陸軍部隊和陸戰隊到了之後，我就把剩下的自衛軍給繳了械。他們根本是大部分搶劫案的亂源。我們可以在這裡吃個早飯，談一談。”

　　浮掠機低飛到河上，最後再轉了一圈，然後輕輕地降落在一座以石頭和木頭建成的老房子的院子裡，那棟房子的窗子設計都很富想像力：是“西塞羅的店”。在連恩還沒有向裡·杭特介紹這個地方之前，我已經由朝聖團的經歷中認出了這個地方──那家位於傑克鎮中心，集餐廳、酒館與旅舍於一身的老房子共有四棟九層，那裡的陽臺、柱子、還有發黑的堰木走道一側臨著緩緩流過的胡黎河，另外一邊則是傑克鎮裡狹窄的小路和巷弄。西塞羅的店比石刻哀王比利的臉還老，其中陰暗的包廂和深深的酒窖都是領事流亡此地時真正的家。

　　史坦·魯維斯基在院子門口迎接我們。個子高大，臉隨著歲月像他店裡石牆一般越來越黑也裂得越多的魯維斯基，和他的父親、祖父、曾祖父一樣，就是“西塞羅的店”。

　　“該死的！”那個巨人叫著，一面拍著這位總督兼背離這個世界的獨裁者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席奧踉蹌了一下。“你居然會早起，啊？帶你的朋友來吃早飯嗎？歡迎光臨西塞羅的店！”史坦·魯維斯基的巨靈之掌包住了杭特的手，再包住我的手，熱情歡迎之下，讓我檢查了下手指和關節有沒有受傷。“還是說──以萬星網的時間來說──很晚了？”他大聲說道：“也許你們要來杯酒或是吃晚飯吧！”

　　裡·杭特斜眼看著這個酒館老闆，“你怎麼知道我們是萬星網來的？”

　　魯維斯基哈哈大笑，震得屋頂上的風標都轉了起來。“哈！很難推斷嗎？你在太陽才升起的時候和席奧一起到這裡──你以為席奧會送隨便哪個人來嗎？──而且你穿的是羊毛料的衣服，我們這裡可是沒有羊的，你既不是霸軍的人，也不是塑性纖維農場的大頭……這些我都知道！據此推論，你們是由萬星網傳送到太空船上，再坐接駁船來吃好吃的東西。哎，你們現在是要吃早飯呢，還是要大喝一番？”

　　席奧·連恩歎了口氣，“給我們一個安靜的角落，史坦。我要鹹肉和蛋，還有鹽漬鯡魚。兩位要什麼？”

　　“只要咖啡，”杭特說。

　　“我也是，”我說。我們跟著老闆穿過走廊，上了一段短短的樓梯，再走下鑄鐵的坡道，經過好幾條走廊。這個地方比我在夢境中所記得的要更低矮而陰暗，充滿煙霧，也更有吸引力。有幾個常客在我們經過時抬頭看了看，可是這地方不像我記憶中那麼熱鬧。顯然連恩曾經派兵來把最後一些霸佔這裡的自衛軍蠻子給趕了出去。我們經過一扇高而窄的窗子，我看了一眼停在巷子裡的霸聯陸軍裝甲車，證實了我的假設，的確有部隊鎮守在這裡和附近，而且顯然荷槍實彈。

　　“這邊請，”魯維斯基說著，揮手把我們讓進一個懸在胡黎河上的小陽臺，從那裡可以看見傑克鎮的山形屋頂和石塔。“唐米兩分鐘之內就會把你們的早餐和咖啡送來。”以一個巨人來說，他還消失得真快。

　　杭特看了一眼他的通訊記錄器，“我們大約還有四十五分鐘，就要搭接駁船回去了，我們開始談吧。”

　　連恩點了點頭，把眼鏡取下來，揉了下眼睛。我發現他整夜沒睡……說不定已經好幾晚沒合眼了。“好的，”他說著把眼鏡重新戴好。“葛萊史東總裁想要知道些什麼？”

　　杭特暫時停了下來，等一個白皮膚黃眼睛的矮小男子送上裝在又深又厚馬克杯中的咖啡，再把連恩叫的一盤食物放在他面前。“總載想知道你在事件處理上的先後順序如何。”杭特說：“她也需要知道要是戰事延續下去的話，你這裡是不是還能撐得住。”

　　連恩先吃了些東西才回答，他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後定視著杭特。從口感上就知道這是真正的咖啡，比大部分萬星網種的咖啡要好多了。“第一個問題最後再說。”連恩說：“你說延續是多久？”

　　“幾個禮拜。”

　　“幾個禮拜，大概可以。幾個月，就不可能了。”總督試了下鹽漬鯡魚。“你知道我們的經濟狀況。要不是有霸軍送來的補給，我們大概會每天都有搶糧暴動，而不是一周才發生一次。封鎖之下沒有輸出。有一半難民想找出荊魔神廟的教士來把他們殺掉，另外一半則想在荊魔神找到他們之前先皈依。”

　　“你有沒有找到那些教士呢？”杭特問道。

　　“沒有。我們相信他們在神廟炸毀的時候都逃出去了，可是有關單位找不到他們的下落。謠傳他們往北去了時光堡，也就是時塚所在的那座高陡山頂上的石砌城堡。”

　　我知道不是這麼回事。至少，我知道朝聖團在堡內暫留的那一段時間裡，並沒有見到任何荊魔神廟的教士，可是那裡有屠殺的痕跡。

　　“至於我們所排的優先順序，”席奧·連恩說：“首先是疏散撤離，其次是消滅驅逐者的威脅，第三是平息對荊魔神的懼怕。”

　　裡·杭特向後靠坐在油亮的木頭上，熱氣由他手裡沉重的馬克杯中升起。“這種時候疏散撤離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連恩這問題問得就像猛抽了一鞭似的。

　　“葛萊史東目前……沒有政治力量去……說服參議院與萬事議會網路，說萬星網能接受五百萬難民──”

　　“鬼扯，”總督說：“茂宜─聖約星成為領地的第一年，就湧進了那裡居民人數兩倍多的觀光客，還因此毀了星球特有的生態。先把我們安置在亞瑪迦斯特或是哪個荒涼的世界上等到戰爭的恐慌過去。”

　　杭特搖了搖頭。他那物件獵犬似的眼睛看來比平常更為哀傷。“這不只是一個邏輯問題，也不是政治問題，而是……”

　　“荊魔神，”連恩說，他切開一片鹹肉，“真正的原因在荊魔神。”

　　“是的，此外也怕驅逐者會滲透到萬星網。”

　　總督大笑起來。“原來是害怕如果你們在這裡設置了傳送門，讓我們撤出去的話，會有一大群三公尺高的驅逐者會到這裡來，混進隊伍裡，而沒有一個人會注意到嗎？”

　　杭特喝了口咖啡。“不是，”他說：“可是那的確是個入侵的機會。每一個傳送門都是通到萬星網的一個開口。顧問委員會已經警告過這種事。”

　　“好吧，”那年輕點的男人嘴裡還咬著食物說。“那就用太空船來疏散我們。這不是原先帕特遣部隊來的原因嗎？”

　　“那是表面上的原因，”杭特說：“我們現在真正的目的是擊潰驅逐者，然後把海柏利昂完全收入萬星網。”

　　“到時候荊魔神的威脅怎麼辦？”

　　“會……消除了。”杭特說。他停了下來，等一小群男女從陽臺前走過。

　　我抬頭看了一眼，開始把注意力回到桌上，然後又突然把頭轉了過去。那群人已經從走廊上的可見範圍裡消失了。“剛才那個不是米立歐·阿讓德茲嗎？”我打斷了連恩總督的話說道。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