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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我啟動了公寓警報。” 　　“但沒聯絡蜂巢安全部？” 　　“沒有。我不想把他們扯進來。” 　　“誰打你的？” 　　強尼心虛的笑了。“我自己。他們放開我，我追上去，結果撞到床頭櫃就摔倒了。” 　　“兩邊都打得很難看。”我說。我打開一盞燈檢查地毯，直到發現滾到床下的注射筒。 　　強尼像看到毒蛇一般瞪著它。 　　“你猜是什麼？”我說。“又是愛滋二型？” 　　他搖搖頭。 　　“我知道我們可以去哪裡化驗，”我說。“我猜這裡面只是強力鎮定劑。他們只想把你帶走……不想殺你。” 　　強尼移開紗布，臉一下子痛得皺成一團。血還在流。“為什麼會有人想綁架模控人呢？” 　　“不知道。我開始覺得所謂的謀殺只是另一次綁架未遂。” 　　強尼再次搖頭。 　　我說，“那兩個人有沒有誰綁辮子？” 　　“我不知道，他們戴了帽子和滲透面具。” 　　“有沒有哪一個像聖堂武士一樣高，或者有盧瑟斯人那種力氣？” 　　“聖堂武士？”強尼嚇一跳。“沒有。有一個的身高在萬星網平均左右。拿注射筒的那個人可能是盧瑟斯人，他夠壯。” 　　“所以你空手追打一個盧瑟斯流氓？你是不是有生物處理器，還是植入了體能調節機，沒告訴我？” 　　“沒有。我只是生氣而已。” 　　我把他扶起來。“所以AI也會生氣囉？” 　　“我會啊。” 　　“來吧，”我說。“我知道一家有打折的自動醫療診所。然後你要跟我住一段時間。” 　　“跟你？為什麼？” 　　“因為你已經不只需要偵探了，”我說。“現在你需要的是保鏢。” 　　我的小窩在蜂巢區域圖裡，並不是歸類為公寓；我從一位惹火不少高利貸債主的朋友那邊，接手這間重新裝潢的無樑柱倉庫隔間。這個朋友晚年決定移民到邊疆殖民地之一，而我則得到一個很划算的地點，從辦公室沿走廊過去才一公里。周遭環境有點惡劣，載貨碼頭的噪音偶爾會壓過對話聲，但也給了我比一般窩居大十倍的空間，而且我在家裡就能用啞鈴和健身器材。 　　強尼看來真的對我家感到好奇，我得努力趕走這股興奮感。否則，我可能會為了這個模控人突然擦起唇膏和腮紅。 　　“所以你為什麼要住在盧瑟斯？”我問他。“外地人通常覺得地心引力很麻煩，景色又太單調。何況你的研究材料在文藝復興的圖書館。為什麼住這？” 　　我發覺，我非常專心的看著、聽著他回答。他的頭髮先是直的，然後中分，最後以垂到領口的紅褐色捲曲收尾。他習慣在講話時用拳頭撐著臉頰。我驚覺他的口音其實是那種完美學會新語言，但少了說母語的人會省略的發音方式。而且其中還有一絲歌唱般輕快的語調，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艾斯葵司長大的飛賊，那顆星球靜靜的躲在萬星網一角，第一波拓荒時才有人定居，移民都來自毀滅前的不列顛群島。 　　“我在好幾個星球上住過，”他說。“我的目的是觀察。” 　　“從詩人的角度嗎？” 　　他搖搖頭，臉抽動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的摸摸縫線。“不，我不是詩人。他才是。” 　　雖然情況不妙，強尼仍有一種我知道非常罕見的能量和活力。很難加以形容，不過我見識過多次，一屋子更顯赫的人物為了環繞在他這種人身邊，願意放低身段。不只是因為他沉默敏感的，而是他所散發的一種張力，即使他只是觀察四周，依然存在。 　　“那麼你為什麼住在這裡？”他問。 　　“我在這出生。” 　　“對，可是你的童年是在天侖五中心度過。你父親是議員。” 　　我不吭聲。 　　“很多人期待你踏進政壇，”他說。“是你父親自殺讓你卻步嗎？” 　　“那不是自殺。”我說。 　　“不是？” 　　“新聞報導和死因調查庭都這樣說，”我不帶抑揚頓挫的說，“可是他們錯了。我父親絕不能自殺。” 　　“所以是謀殺？” 　　“對。” 　　“即使沒有一絲動機和任何嫌犯？” 　　“對。” 　　“原來如此，”強尼說。載貨碼頭的黃色燈光照進蒙塵窗戶，使他的頭髮發出新銅的金屬微光。“你喜歡當偵探嗎？” 　　“做的好的時候。”我說。“你會餓嗎？”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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