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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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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第一樁考試是很大的試煉。”他說道。他每晚獨自躺在船艙時,都在盤算這段對話。“通過後方能進入宏軒館,方能通過那扇門。” “我想過這件事。”她說,語氣急切誠懇。“我難道不能直接告訴他們我是誰嗎?有你在那裡為我擔保,說我即使是女子,也有某些天賦,我答應會發誓,設下守貞咒,如果他們希望,我也可以離群獨居——” 他不停搖頭。“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無望。無用。死路一條!” “即使你——” “即使我為你抗辯。他們不會聽的。柔克律條禁止教導女性任何高深技藝、任一創生真語。從古至今,一向如此。他們不會聽的,所以要讓他們親眼看到!我們會讓他們看到,你跟我。我們會教訓他們。你必須勇敢,蜻蜓,你不能軟弱,不能想:‘如果我懇求他們,他們一定無法拒絕我。’他們可以拒絕你,也一定會拒絕你。如果你暴露自己的身分,他們就會懲罰你。還有我。”他最後一字以沉重語氣加強,且內心暗道:“消災。” 她凝視他,眼神難解,終於問道:“我該怎麼辦?” “你相信我嗎,蜻蜒?” “相信。” “你是否完全、全然信任我,明白我為你冒的險比你冒的險更嚴重?” “是。” “那你必須告訴我,你會對守門師傅說的詞。” 她瞠目而視:“但我以為你要告訴我——密語。” “他向你要求的密語,就是你的真名。” 他讓這句話沉澱片刻,然後柔聲續道:“為了在你身上施加易容咒,讓咒語完整深刻到柔克師傅只會看到男身的你,我也必須知道你的真名。”他再度停頓。他說,似乎覺得自己句句實言,因此話音溫柔,令人動容:“我很久以前就能得知你的真名,但我不用那些技藝。我要你信任我,能夠親口說出。” 她正低頭看雙手,緊抱膝頭。在船艙燈籠投射的暗淡紅光下,睫毛在她雙頰投射出纖細秀長的影子。她抬起頭,直視他,“我的真名是伊芮安。”她說。 他微笑。她沒有微笑。 他一語不發。其實他無話可說。如果他早知會如此輕易,數天前、數周前,就能獲得她的真名,獲得隨心所欲操控她的力量,只要假裝進行這瘋狂計策——不用放棄薪俸與岌岌可危的聲望、不用經歷這段航程、不用老遠跑來柔克以達目的!如今他覺得整個計畫愚蠢無比。他絕無法將她偽裝到能夠騙過守門師傅。他想如師傅羞辱他般羞辱他們的計畫,盡是鏡花水月。他執迷于欺瞞這女孩,才會掉入為她鋪設的陷阱。他苦澀地了悟,他總是相信自己的謊言,纏入自己辛苦織就的罘網。他一度在柔克丟人現眼,如今又回到此處,走回頭路。一陣強大淒涼的憤怒洶湧而上。沒有用,什麼都沒有用。 “怎麼了?”她問。她深沉沙啞的溫柔嗓音瓦解他的男性自尊,他將臉埋在手裡,抗拒恥辱的淚水。 她將手放在他膝頭,這是她首次碰觸他。他已浪費太多光陰渴求她的碰觸,而今他承受這碰觸的溫暖及重量。 他想傷害她,把她從可怖無知的善良中撞擊出來,但他終於開口時,說的卻是:“我原本只想和你做愛。” “你想嗎?” “你以為我是他們那些太監嗎?我會用咒法將自己閹割成聖人嗎?你以為我為什麼沒有巫杖?你以為我為什麼不在學院?你相信我說的一切嗎?” “相信。”她說:“對不起。”她的手依然放在他膝上。她說:“你要的話,我們可以做愛。” 他直起身,靜靜端坐。 “你到底是什麼?”他終於對她說道。 “我不知道。這就是我想來柔克的理由。來發掘。” 他擺脫她,站起來,弓著身,兩人在低矮船艙中,無法站直。他的拳頭一緊一放,盡可能站遠離她,背對她。 “你什麼都發掘不到。那都是謊言、騙局。老頭子玩弄文字遊戲。我不願意玩他們的遊戲,所以我離開。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嗎?”他轉身,擺出齜牙咧嘴的勝利嘴臉。“我找個女孩,鎮上的女孩,到我房間,我的石室。我的小禁欲石室。那裡有扇窗面對一條暗巷。沒有咒語——四周環繞的魔法讓人不能用咒語。但她想來,也來了,我從窗戶垂下一道繩梯,她爬了上來。那些老頭子進來時,我們正在辦事!我可讓他們好看了!如果我能把你弄進去,我可以再讓他們好看,我可以給他們一次教訓!” “我會試試。”她說道。 他瞠目而視。 “我跟你的理由不同,”她說道:“但我還是想試。我們都大老遠來了。你也知道我的真名。” 這是事實。他知道她的真名:伊芮安。它像一塊炭火,像腦海中燃燒的餘燼。他的思維盛不下,他的智識用不動,口舌說不出。 她抬頭看他,銳利剛毅的臉龐,在朦朧燈籠光下顯得柔和。“象牙,如果你帶我來這裡,只是為了做愛,我們可以做。如果你還想要。” 起先他為之語塞,只是搖頭,一晌後,他才能笑道:“我想,那種可能——我們已經討論完畢——” 她看著他,不帶一絲遺憾、責怪或羞愧。 “伊芮安,”他說,此時她的名字脫口而出,在他乾燥口中,如泉水般甜美沁涼。“伊芮安,要進宏軒館,你就必須這麼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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