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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萬四百五十八 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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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濟·禮 文三 【歐陽守道異齋集】 《禮論》: 論曰道無所倚,有所踐。有所倚,則天下莫之稽。無所踐,則天下莫之居。莫之稽,道之瀆也。莫之居,道之棄也。聖人以道而寄於經,以悟於後,乃至於瀆與棄。瀆則道不神,棄則道不行。道不神且不行,同經也者,無乃虛其所以寄,而杜其所以悟哉!夫惟經首于《易》而後道不瀆,繼《易》以禮而後道不棄,聖人之慮微矣。蓋天人之理,性命之源,仁義道德,吉凶悔吝,紛然齒於卦而形於象。卦之中又有卦,而象之外有象焉。此所以為無所倚也。無所倚則無所窮,無所窮者,聽天下之人各入其入,隨至其至也。是以天下仰其神而稽焉。雖然,道則神矣,不瀆矣,天下於焉而稽之矣。然天下之人,聖不數也,賢亦不數也。而愚不肖則不疏也。聖人之經,為聖賢而作也,不為愚不肖而作也,則有易已多矣?否也。則以不束之愚不肖,而舉責之以不數之聖賢,是卻天下之進于聖賢,而堅天下之心,使安於愚不肖也。是故,聖人本之以不倚,而進之以可踐,禮也者所以示天下之可踐也。圓不以規,方不以矩,運斤而成風,惟匠石可也。欲舉天下之工,而皆匠石也,皆不規不矩也。則天下之工,有棄其斤斧而去耳,何則?無所可踐也,《易》者,聖人成風之斤也,禮者,聖人規矩之囂也。匠石不以匠石而廢規矩,故無匠石而有匠石,聖人不以聖人而廢禮法,故無聖人而有聖人。蓋道所可踐而後天下有所可居。易之言曰:神無方也,易無體也。彼且無方,則不可以方求;彼且無體,則不可以體見。不可以方求,則契其方者出乎方者也;不可以體見,則得其體者遺乎體者也。欲天下之人,皆出乎方,契其方,遺乎體得其體。嗚呼!難哉!是故有禮焉。如是而君臣父子,如是而冠昏喪祭,如是而交際辭受,如是而出處進退,嚴乎灑掃之末,以達乎精義入神動容周旋之頃,而禮皆至焉。其義粲然然無所不可知,而其地畫然有所必可踐。愚不肖者孰不可以勉而踐,踐而居哉!有可踐,則天下得以不置其足於道之外;有可居,則天下得以置其身於道之內。使天下之人置其身於道之內,而不置其足於道之外,相敬相愛,相安相養,以至於今,禮之教也。而老子曰:失道德仁義而後禮。又曰:禮者,忠信之薄。嗟乎!去禮以求忠信,是去襲而求燠者之智也。且禮亡,則道德仁義其猶有存歟?嘗觀老子之徒有問乎聃者,雁行避影而後進,而聃未輕告也。已則一日不可無師弟子之禮,而天下獨可一日無君臣父子之禮邪。人有一朝三飯於家,而教其鄰以辟谷之方者,此可信也哉!聃是已,謹論。 【崔宮教集】 《禮論》: 人生不能無群,群不能無爭。人之初,倥侗顓蒙而無知,越為物役而機生,情動而本遠。雪、霜、風、雨、雷、雹暴其外。於是知架巢空穴,挽草木,取皮革,饑渴牝牡之欲毆其內。於是知噬禽獸,咀果實,是故有得失之殊塗,有好惡之異尚,有有餘不足之異致。其有不得所欲,則擊奪隨之,交焉而爭,睽焉而鬥,齒利者齧,瓜剛者決,然後有一人焉。出而治之,謂天下之民爭,求以止之,必有痛之斯畏焉。於是加之鞭,樸以笞,捶其肌膚,施之刀鋸以殘割其形體,而名之曰刑。然其爭又有大焉者,力大者搏,勢強者軋,徒眾者奪,嘯呼踴躍,草野塗血,則向之痛之者不足恃也,必有脅之斯服焉。於是為之師旅什五之法,為之旌旗鐘鼓之用,為之干戈介胄孤矢矛戟之械,為之熊羆貔貅之威,而名之曰兵。息爭之小以刑,息爭之大以兵,然人之爭心無時可已也。人之爭心無時而可已。聖人惟曰:吾有兵與刑。營營乎日為殺人之事,可乎?不可也。故有微術焉。就其起居動作之間,創為之法,委曲而節文,名之曰禮。人有貴賊,不知貴賊之等。聖人則設為朝聘位序之嚴,車服采色之別,使之有等而不敢相越。人有長幼,不知長幼之序,聖人則立為射鄉飲食之節,擯相紹介這儀,使之有序而不敢以相亂。人有男女,不知男女之別。聖人則嚴之以煤妁之詞,重之以幣帛之贄,使之有別而不敢以相狎。禮之制行於天下,天下之人乃始日循循然束縛于名分之內。常有所礙而不得肆其欲。故其於息爭也,有甚于兵刑之臨之焉。周之衰二百餘年,諸侯迭霸,非不盛且大。然睥睨周鼎,縮手不敢取,方且歃血會盟以尊周室,周非有兵與刑以制之也,禮存焉也。嗚呼!聖人息爭之道,至於禮而極矣。或曰:「禮本於太乙,謂出於兵刑之後,何也?」曰:太乙,禮之本也,從而表飾之,使著于世,聖人也。 《易》之有需,需飲食之道,爭所由起也,故以訟。訟而不能止,故以師。師之與訟,能比而蓄之不能有所辨,故辨上下定民志,終歸於履而後已。此聖人意也。刑兵與禮之序也。 【曾豐撙齋集】 《禮論》: 曰道譬則人也。人之生也,有形斯有氣,有氣斯有噓吸,有氣斯有色,有色斯有慘舒,有形而無氣者,偶人也。彼誠偶人,則噓吸已不能矣,而況夫慘舒?今也有人似偶而非偶,兀然坐于深山,不飲不食,無慘無舒。其即之也,與不即之也,皆自若也。則是浮屠氏之定也。嗟夫!舒慘之不可絕固也。借曰:可祗亦自私之計,非大通之道也。天地之氣,若浮屠氏,然則乾坤或幾乎息矣。萬物何資焉?天地之氣噓萬物資始,吸萬物資終,終始則有所資矣。而其噓吸之盎而見諸外者,東南則為青為赤,西北則為白為黑。離乎黑入乎青,則為舒;離乎赤入乎白,則為慘。此何為者也?曰:天地之氣非能為色也,而不能不為色也。天地不能絕舒慘色,浮屠氏獨能天地之所不能也歟。聖人之道,天地之氣也,《易》也,《書》也,《詩》也,《春秋》也,則氣之噓吸也。噓吸之氣運諸冥冥,冥冥之中,則固有無色之色存焉,而人莫之見也。夫人之情,信於其所見,疑於其所不見。天下或曰:「聖人熒惑我也。」或曰:誰謂聖人。然二者爭而不已,則並率其不爭者求觀於吾道,而質其疑以決其爭。而吾道果無可觀者以證,則四經之作,幾何不與兀然坐于深山者類耶?則天下皆曰:聖人熒惑我也。吾之作經將以信天下,而天下皆以為熒惑我,聖人之心則不安於是有禮焉。聖人之作禮也。曰:非我也。禮起于夫婦,夫婦起于天地,天氣下降,地氣上騰,其為禮之本歟,天地之噓吸為陰陽,上降下騰,陰陽之感也。吾道之噓吸為仁義,《易》、《書》、《詩》、《春秋》、《禮》仁義之感也。子曰:無體之禮,上下和同,則是仁義之感之謂也。相感之中,既有無體之禮存焉,則亦足矣。而又必也,特經則無乃贅乎?曰:天地能以其相感者生萬物,而不能以其相感者麗萬物。於是以其運諸冥冥者,盎而為青,為赤,為白,為黑者,以信萬物之目。聖人之作經,則亦輔天地之自然而已矣。安得惟事其感者,而不事其麗者。然則禮也者,其道之麗也歟?天地之所以麗萬物者有慘舒。吾道之所以麗萬物者,有損益。損益之變,慘舒之為也。慘舒之變,噓吸之盎也。君子曰:禮損益而已矣。益之為三皇,益之又益為五帝,則是天地之噓者,盎之為舒者也。損之為三王,損之又損為五霸,則是天地之吸者,盎而為慘者也。舒之初為未純,慘之末為已甚,堯揖舜而前曰:「吾予爾天下。」舜拜而辭曰:「朕德弗嗣。」禹之於舜也亦然。而商之于夏,周之于商也,不然。嗟夫!堯、舜、禹率天下後世以揖與拜,而商之于夏也尚然。今也商既自去其所以率之者而率之,以其非所以率之者,則周之于商也,無怪也。孔子不曰:「夏因于虞禮所損益可知也。」而曰:「商周因于夏商禮所損益可知也。」則是舒慘之別也。又曰: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則是又一慘一舒之迭相往來而無窮也。籲!亦微哉!商因于夏禮,孔子不忍言也。周因于商禮,孔子尤不忍言也。其或繼周者,則又有大不忍言者。不忍言而言斯其所以若是微歟。斷曰:陰陽之氣噓吸於四時,而舒慘之色與之相始終;仁義之氣噓吸於四經,然則禮也者蓋與四經相始終歟。 【華鎮雲溪居士集】 《論禮》: 六經雖非完書,僅存者尚或過半,惟禮樂之篇,靡有孑遺。然旁求餘經,稽合傳記典制之名數,述作之微意,雖其書不傳,可得而言巳。試粗論之,孔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證也。商禮吾能言之,宋不足證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證之矣。證,成也,言而無成則疑,疑者聖人之所闕也。 《詩》雲:「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當是時,杞宋二邦典刑與老成人皆喪矣,故無得而成焉。至周則不然,有司所傳邊豆之事,舊法未失。鄒魯之士,縉紳先生能言其意。故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其不賢者識其小者,禮法之來尚矣。始于伏羲,而成於堯,堯授舜,舜授禹,三聖相授而守一道。夏後氏之王天下也,用之以忠。忠者,誠也,猶未離內也。商人繼之用之以質,質樸也,則既有形矣。然而未備也。周公承二代之後,述文武之事,或損或益,兼修其法。而用之以文,故禮經三百,威儀三千,事為之制,物為之容。制致其詳,容致其美。故朱幹玉戚黃流圭瓚以為器,而後世不可以加焉。禮者,文也。文則聖人之所取也。故曰:周監於二代,鬱鬱乎文哉!吾從周。由是言之,經之所書,蓋周禮也。周官大宗伯之職曰:以吉禮事邦國之鬼神祗,以凶禮哀邦國之憂,以賓禮親邦國,以國禮同邦國,以嘉禮親萬民,謂之五禮。五禮修則庶事備矣。故其名數之大者,止於此也。 《書》曰: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蓋唐虞之時,其制已定矣,非特至於成周而後為然也。天下事物,殆無外於此。夫國事之大,惟祀與戌,人倫之重,始於冠昏。慎終者德之厚,禮賓者政之備,聖人有吉禮以事天地。而社稷宗廟,山林川澤,百物鹹秩。有凶禮以哀死亡,而凶禮禍災,圍敗寇亂,則加之以荒予礻會恤之意,有賓禮以親邦國。而春夏秋冬,則異之以朝覲會同之文,有軍禮以用師旅。而封均田役,則文之以簡恤任合之節,有嘉禮以成男女。而宗族兄弟,故舊朋友,四方之賓客,列國之諸侯,則親之以飲食、賓射、饗燕、月辰月番賀慶之恩。君然者,閨門之內,鄉黨之間,朝廷之上,邦國之遠,鬼神之幽,民物之微,師田行役,凶荒禮喪,莫不有禮。而天下之事物舉矣。後世雖有述作,何以加於此哉!此聖人之所以書也。嗚呼!道民者不可一日而無禮,然而禮之籍不傳也久矣。為之奈何?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君子本孝弟以為仁義,而因事之宜以制節,因物之質而文之,節文備而明聖之事盡矣。 《危禾貞玉府》: 禮樂本于至誠,宛丘先王之為天下。禮行而天下無違俗,樂作而萬物無邪心。無違俗,故恭遜孝弟行于匹夫匹婦之愚;無邪心,故蕃阜和樂至於昆蟲草木之細。至於如此,而後天下大治,純被而無有可間矣。先王之為是禮樂者,豈與後世異哉!其存乎刑名,見夫度數者,典之有司,著之文字,雖曆千百年可考也。舜之大韶,周之衰猶能奏也。三代之車服,宿儒老師猶能說也。後世之君,曷嘗不舉先王之禮樂以施之宗廟朝廷哉!然而先王用之能治寓意於跡,跡修而意行,示教於物,物陳而教達。後世之君,能用之而不能化,能舉之而不能治,跡修矣。而人不化其意,物陳矣。而下不論其教,是何說也?誠與不誠異也。先王之為禮樂。豈以為備故事修文物而已哉?其心之於禮我既以誠之矣。操至誠無間之心於內,則其動於外也。心之所存,必能發之於器。器之所示,必能致之於物。故人望其齊恭肅之容而無慢心,聞其和豫雅正之音而無邪氣。夫豈特容與聲之所能為哉?其誠之所動物雖欲不惑,不可得也。故物之誠,誠不能逃也。立誠於此,物遭而不化者,非物之罪也,是其中必有不足者矣。宗廟之間,不恭而肅。墟墓之間,不哭而哀。堯舜之政,不令而從。以夫在此者不欺故也。後世之為禮樂,既以判然為雨矣。舉是物,曰:此為禮也,奏是音,曰:此為樂也。心之所存不在器,器之所作非其誠,故禮樂之動也。如偶人焉,有其形而無其神。如象龍焉,有其似而無其威。內無至誠無間之心,而特備禮樂之聲容,何以異操偶人,象龍以求人之畏之也。故三代之亡,歷數千百年。而禮樂之效,卒不如先王之時者,豈其刑名度數不足之罪哉!所以行之者,其誠與昔之人異矣。而衰世之士,方且區區綴緝先王之遺文,補全經師之故說,掩卷長息而傷禮樂之不明。嗚呼!是亦愚矣。心誠恭歟!酌水而獻之,見者不敢慢矣。先王之禮,其在後世者未少也。心誠恭歟!操弦而鼓之,聽者肅然矣。先王之樂,其在後世尚多也。故不敢之心而求之物。欲望禮樂如先王之時,何可得哉!《至誠篇·上》: 漢之威儀足以起人之思,唐子思漢時儀注。大抵率意製造,不應古誼者十至八九,具文采法度略矣。然而天下之人,見即喜,不見即悲。中更王氏之亂,廢棄不用者十餘年。光武入洛,東都之民始見司隸僚屬歡喜,踴躍,父老或至垂泣,曰:不圖今日複見漢官威儀。自是天下翕然歸之,相與出力鋤去禍難,以成中興之業。而複其宗廟社稷,蓋又二百餘年。雖漢之所以復興者,不專在是,然亦不可謂無助也。且漢官威儀,非若三代之盛;叔孫所為,非有周公之學術智識也。雜以秦制,非複聖人之法也。而遺民見之,如肓者複視,廢才複起,如流浪積歲而反其故鄉。其父子兄弟感慨之極,至於諮嗟流涕。其得民心如此,此何理邪?方是之時,以三代車服示之,吾知其民不復泣矣。何者?漢之為漢十世於此矣,民知有劉氏而已。夫救天下于戰國秦項水火之中,而措之于安全逸樂之地,不數十年,海內無事,斯民得以養生,得以送死,得以事其父母。而長育其子孫,漢之力也。三代遠矣,何有於我哉!由是觀之,古者帝王之興,其正朔服色,自為一王法。而不慕前朝異姓已陳之跡,其用意深矣。由是觀之,國家舊物宜使斯民常見而熟識之,以習其耳目而系其心,自非不得已者,不宜輕有改易變置,以自絕於民也,亦灼然矣。 《存舊論》。裴守真徇君意以為禮宛丘先生之禮,不明於世。日以廢壞遂至滅亡者,其初未始不自於諛夫盜儒苟欲媚世主之私,而不務行先王之意,而俯從今世之便也。先王以至誠仁義之心,誠意禮樂之際,齊明盛服,如臨師保父母之嚴,一有不中凶咎從之。而後世之汙君,習于安樂驕傲者勉而為之,其欲舍而從我也。固已不勝其怠,而諛夫盜儒又從而為之解說旁引曲取,既使之便其私意,而又曰自義理之所安。嗚呼!先王之禮,何從而興乎?秦並六國,典禮盡滅。高祖撥天下之亂,庶幾其有興矣。而叔孫通何其意,不能尊其所聞而行之,乃為是苟且滅裂之具。而漢禮終以不明,則起于叔孫通之徇其君。余讀《裴守真傳》,守真善容興為太常博士,當時謂才稱官,至論射牲禮曰:古者天子自射牲,漢遣侍中令天子奠玉酌獻而已可也。古今異宜,不必射牲,破陣慶善一舞入天子為起,守真言:古無天子立觀舞者,請從古。夫射牲,古也,古也勞而今也佚,則從今立觀舞;今也勞而古也佚,則從古。守真非能法古,特從其佚便,使人主便之而已。夫先王之禮,惟惡其好便而無制者,而後為是曲折制度之嚴也。使有司之禮近於人情者,非其至也。嗚呼!自秦漢以來,天子之車服金珠翠羽,婦人之服奇文巧畫房闥之玩,仙靈鬼怪可駭之物,雕韋織毳戎狄之用皆有之矣。推其禍本亂原,未有不起于好便安者為之也。 《斐守真論》聖人制人倫之禮,東坡聖人之始制為君臣、父子、夫婦、朋友也。坐而治政,奔走而執事,此足以為君臣矣。聖人懼其相易而至於相陵也。於是為之車服采章以別之,朝覲位著以嚴之,名非不相聞也。而見必以贊,心非不相信也。而出入必以籍,此所以久而不相易也。杖屨以為安,飲食以為養,此足以為父子矣。聖人懼其相襲而至於相怨也。於是制為朝夕問省之禮,左右佩服之飾,族居之為歡而異宮以為別,合食之為樂而異膳以為尊,此所以久而不相襲也。生以居於室,死以葬於野,此足以為夫婦矣。聖人懼其相狎而至於相離也。於是先之以幣帛,重之以媒妁,不告於廟,而終身以為妾。畫居於內,而君子問其疾,此所以久而不相狎也。安居以為黨,急難以相救,此足以為朋友矣。聖人懼其相瀆而至於相侮也。於是戒其群居嬉游之樂,而嚴其射饗飲食之節,足非不能行也。而待擯相之詔禮,口非不能言也。而待紹介之傳命,此所以久而不相瀆也。天下之禍,莫大于苟可以為而止,則君臣之相陵,父子之相怨,夫婦之相離,朋友之相侮,久矣。聖人憂焉,是故多為之飾。 《易》曰:藉用白茅,無咎,苟錯儲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此古之聖人所以長有天下而後世之謂迂闊也。物《不可以苟合論》禮若強人而實不可易,東坡夫聖人之道,自本而觀之,則皆出於人情,不循其本而並觀之於其末。則以為聖人有所勉強力行而非人情之所樂者。今夫五常之教,惟禮為若強人者何?則人情莫不好逸豫而惡勞苦?今吾必也使之不敢箕踞而罄折百拜以為禮,人情莫不樂富貴而羞貧賤。今吾必也使之不敢自尊而卑遜退抑以為禮,用器之為便,而祭器之為貴;褻衣之為便,而袞冤之為貴。哀欲其速已而伸之三年。樂欲其不已而不得終日。此禮之所以為強人,而觀之於末者之過也。盍亦反其本而思之。今吾以為罄折不如立之安也。而將惟安之求,即立不如坐,坐不如箕踞,箕踞不如偃僕,偃僕而不已,則將裸袒而不顧。苟為裸袒而不顧,則吾乃亦將病之。夫豈獨吾病之,天下之匹夫匹婦莫不病之也。苟為病是則其勢將必至於罄折而百拜。由此言之,則是罄折而百拜者,生於不欲裸袒之間而已也。 《中庸·論中》: 聖人以禮防民,東坡昔者生民之初,聖人惡其無別,而憂其無以生也。是以作為器用,使民樂其便利役禦萬物而適其情,而民始有極其口腹耳目之欲,器利用便而巧詐生,求得欲從而心志廣,聖人又憂其桀猾變詐而難治也。是故制禮以反其初。禮者,所以反本複始也。聖人非不知箕踞而坐,不揖而食,便於人情而適於四體之安也。將必使之習為迂闊難行之節,寬衣博帶佩玉履舄,所以回翔容與而不可馳驟。上自朝廷而下至於民,所以視聽其耳目者,莫不近於迂闊。其衣黼黻文章,其食籩豆簋,其耕以井田,其進取選舉以學校,其治民以諸侯。嫁娶死喪,莫不有法。嚴之以鬼神,而重之以四時,所以使民自尊而不輕為奸。故曰:禮之近於人情者,非其至也。周公孔子所以區區於升降揖遜之間,丁寧反覆而不敢失墜者,世俗之所謂迂闊,而不知夫聖人之權固在於此也。 《秦皇論》: 秦棄禮而趨利,東坡秦有天下,始皇以詐力而並諸侯,自以為智術之有餘,而禹湯文武之不知出此也。於是廢諸侯,破井田,凡所以治天下者,一切出於便利,而不恥於無禮。決壞聖人之藩牆,而以利器明示天下。故自秦以來,天下惟知所以求生避死。而以禮者為無用贅疣之物,何者也?意以為生之無事乎禮也。苟生之無事乎禮,則凡可以得生者無不為矣。嗚呼!此秦之禍所以至今而未息歟!同上禮不以貧而廢。東坡燔兔匏葉,可以行禮。掃地而祭,可以事天。禮之不備,非貧之罪也。擬進士《廷試策》禮各以時而變,顧臨等昔商因夏禮,周固商禮,皆有損益。孔子曰: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可知者亦猶商因于夏,周因于商也。時異事變,不可盡知。雖有聖人繼周亦必損益。是以先代之樂,後代有不相沿;前王之禮,後王有不相襲;唐虞五載一巡守,周則十二年,豈可謂唐虞非乎?蓋周不能行也。先帝朝獻景靈宮十一殿,一日而遍。陛下一歲乃遍,以因時制宜欲可拜也。上哲宗元祐七年。 【呂淨德先生集】 《聖王務行禮論》: 聖賢之所謂治道者,蓋有本末先後之異而已。本在於此,末在於彼。先者自治,而後者治人,故也。詳其在我者而先之,略其在彼者而後焉。則人將以我為君子而從之矣。春秋之世,諸侯專威,強者淩弱,眾者暴寡,不仁以取勝於仁,不義而求先於義,舉天下之廣,而紛紛於目前也。責其本末光後之論,而能自治者,蓋亦鮮矣。幸而有賢人君子以我為之先,而以人為之後,啟導其君,而使之為君子者亦可貴矣。楚之敬晉也久矣。韓起叔向聘之,楚子欲恥二人者,而求為得志焉。故啟強諫之曰:聖王務行禮,不求恥人。夫朝聘有享會有璋,燕有好貨,饗有陪鼎,設機而不倚,爵盈而不飲,小有述職,大有巡功,皆所以行禮也。楚子於是悟其言之是,為之加禮於二子者,而晉楚之好因以隆睦。嗚呼!不有君子,其能國乎?以啟強之一言,而救楚子之失,敦二國之好利亦博矣。不然,則晉楚之干戈,日尋於邦內而莫之休息,此強之賢能使其君之為君子而可貴也。敢又從而廣之,以續丘明之意焉。夫中國之與夷狄,此貴而彼賤也。世之所謂禮義者,出於此不出於彼也,齊為周之大國禮義之出也。而曹伯來朝于魯,則惡而討之。故《春秋》書以示貶,而當時之君子亦譏其無禮。嗟夫!齊,中國也。一失而經貶其非,楚夷狄也。一得而傳述其是,皆強有以導之矣。由是而言,則春秋之法,有褒進夷狄而同於中國之例。說者又以七等進退之文,推廣其義者,皆不為妄也。夫為天下國家而不先自治求以治人者,未之信矣。以強之言監之可也。 【畢西台先生集】 《禮禁論》: 治一鄉,必有治一鄉之具;治一國,必有治一國之具;治天下,必有治天下之具。具者,非若簋俎豆,尊勺鼎鼐,可陳於前也。由是而治者謂之具,聽斷獄訟,簿書期會,所以治一鄉也。守法令拊循其民,以承事天子,所以治一國也。明制度不得相逾越,貧富貴賤各安其分而易足,所以治天下也。以大治小,則小有所不能容,故孔子之武城聞弦歌之音而笑;以小治大,則大有所不能治,故孟子不學諸侯之禮而言其略。三代而下,不知治具之有小大,以簿書法令治鄉國之具而治天下,是以天下而終不大治。昔孝文之時,賈誼謂大臣不報期會之間為大,故至於俗流失世壞敗,因恬而不知怪,為可太息!孝宣時,王吉亦言公卿未有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於三代之隆,而上下僭差,人人自製,是以貪財誅吏不畏死亡。而孝文孝宣卒莫能用,所以然者,治大者其效緩而遠,治小者其效速而近。人君有治天下之心而求近效以語禮俗制度禁防之事,則指以為迂闊而見簿書法令聽斷獄訟,則以為治天下如是而足。雖有唐太宗之賢,與房魏論周禮,語未卒而有畫虎之疑。又況不及太宗者,則天下之不大治。凡皆以小治大而無其具故爾。今國家傳序相習,百有餘年,方內無事幾于致平,殆非漢唐之比。而禮俗制度禁防之不立,反甚于漢唐。田宅奴婢車馬服用,恣民之所自為而莫有限。樂漢唐之小具,不思三代之大治,豈非以上下相安風俗已成,而難於驚動邪?是亦未知謂爾。昔楚王患其國之庳車,欲下令使高之。孫叔敖曰。令數下民不知所從,請教裡人高其木困。乘車者皆君子,不能數下,則車自高矣。從之半歲而楚國無庳車。蓋國家立事好為法令,而以深罰重賞隨之。法令既繁,而罰深賞重無以措其手足,是以民驚動而事不立。今如仿庳車之意,定為田宅奴婢車馬服用之等級。在上者躬化以行之,簡其法令,平其賞罰。有不從者第禁勿,使仕宦庶人則重租賦以困辱之。久以歲月,無求近效,則三代治天下之具,將複立於今日,度越漢唐而誦聲興。然則禁勿使仕宦重租賦以困辱,而終不為深罰重賞者,亦今日治天下之木困耳。何患乎驚動? 【元方德麟集】 《禮論》: 古之為禮者便而安,後之為禮者拘以僻,此古今所以相戾而不求其本者之過者也。夫人之情,未有不喜便而厭拘者,強之以所厭而不知其可喜,不徒聽之者以為迂而言之者久亦自厭之矣。聖人為禮固若是耶。禮以誠敬為本者也。弁冕圭璧之制,宮室車旗之度,與夫登降俯仰之容,無非節文其等威,以表其誠敬之實。故孔子曰:禮雲禮雲,玉帛雲乎哉!而林放問禮之本,則曰: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甯戚,非所謂無體之禮歟。無體之禮,則誠敬是也。故可以損益者。禮之文不得而損益者,誠敬之實。本之以誠敬之實,而損益其文以適時之宜,使幾為人臣者,皆得以盡敬於其君。為子若弟者,皆得以盡敬於其長其賢者,固將樂之。不肖者,亦習見其分限之嚴而不敢肆,故雖酒清,人渴而不飲,肉乾,人饑而不食。與夫寒不敢襲,癢不敢搔,洞洞焉,屬屬焉,其拘也亦便之矣。不然,則俎豆誠陳,擯相誠設,終日揖遜,方秋秩可觀而其心已不勝厭苦而欲罷矣。是皆不知其本者誤之也。欲復古人之禮者其亦先立夫誠敬之本乎? 【胡禾氐紫山集】 《禮論》: 聖人之制禮,通貴賊之情,而嚴上下之分。故曰:履雖鮮不加於枕,冠雖弊不以苴履,尊卑之分定故也。君臣之視天王,卑高分嚴,如地之於天。然而篡弑之凶,古亦有之何自而來哉!聖人作《易》於坤之初六,謹為之戒曰:初六履霜,陰始凝也。馴致其道,至堅冰也。又曰: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其所由來者斬矣。賈誼經學修明,見漢法不敬大臣,曰:天子之尊如堂,大臣如陛,眾庶如地。今也大臣下獄,賤隸得以搏執而笞辱。然則堂不無陛乎?今之大臣有罪,則杖辱於市,小人興訛造訕,揶揄詬罵,無所不至。漢之大臣,天子得以罪之。賈誼猶為今之大臣,細民得以罪之。此風一長,有識者甚為寒心。近歲以來,奴訐主,妻妾告夫,子弟訟父兄,編民把執,詬辱官吏,與台阜隸,謗訐大臣,兇險奸邪,百無忌憚,恣其所為,陵轢正人。白晝殿庭之上,穢言襄語,肆口而出,聖聽天聽豈不知其為惡?然而樂聞不禁者上欲發欺馬久艸扌適,奸邪通冤滯抑豪橫也。故特借凶人之口,來端直之言耳。殊不察自即伎以束,所開之言無大利害,適足以為口舌者進身之階,虛失待大臣之軀,瀆上下之分。朝廷之上,無禮無威;閭裡之間,糞倫攸。無知之氓,習見官府之不足畏,一旦饑饉凶荒狐鼠嘯聚,郡縣之權,若之何而制之?今之為大臣者不以為憂,反以私門豢養凶人。使之遁相訐制,何其愚也!必欲通上下之情,立一二直節敢言之臣,如古之納言者,何求而不得。何必以嘵嘵之小人,瀆日月之光明哉! 【宋黃裳演山集】 《雜說》: 天子施禮于諸侯以十有二牢,以多為貴也。諸侯報禮于天子膳以牲犢,以少為貴也。以多為貴者外心也,以少為貴者內心也。禮器曰:「古之聖人,內之為尊,外之為樂;少之為貴,多之為美。」諸侯之于天子,觀天下之物無可以稱其德者,得不以少為貴乎?郊特牲曰:牲孕弗食祭帝弗用,諸侯之膳天子上同乎帝,尊貴之也。天子之于諸侯,為之牢禮之數,而諸侯之待王官也。令百牲皆具樂美之也。蓋謂待王以多則為褻,待百官以少則為簡。故禮器曰:先王之制禮也,不可多也,不可寡也,惟其稱焉。四肢之于安佚,人之情也。樂循其情,惡勞其形,不能非禮勿動,而使非辟之心,輒乘安逸以蹈其舍,則無所不至矣。而況王乎?天下視儀而動,聽唱而應者也。先王制禮,視有旒,聽有纊,言有記,動有佩。堂上之行,門外之趨,為之樂儀以防其肆,使聽其聲而其意以誠,使顧其軀而其氣以正。周旋中規,折旋中矩,進揖退揚,而後鏘鳴之佩。左中角徵,右中宮羽,君民事物之意在其中焉,非僻之心無自而入。是故祭祀朝會,師田封建之時,王在五路,則其步趨之節責大馭焉。五路之上王安佚矣。然而顧車之行而聞肆夏之聲,則由吾於堂中;顧車之趨而聞采薺之聲,則由吾於門外。王之言動,造次無非禮者,樂師之所教,大馭之所禦與有力哉!其度數嚴而通,不違天下之情,以禮之有樂也。其聲氣和而正,不流天下之性者,以樂之有禮也。 【性理群書】 《程順禮序》: 此篇論禮者,人倫風教之自始。有禮則家國天下與之俱存,無禮則家國天下與之俱亡。其關係豈不重哉!禮經三百,威儀三千,皆出於性,非偽貌飾情也。鄙夫野人,卒然加敬,逡巡遜卻而不敢受。三尺童子,拱而移市。暴夫悍卒,莫敢狎焉。彼非素有於教,與邀譽於人而然也。蓋其所有於性物感而出者如此。故天尊地卑,禮固立矣。類聚群分,禮固行矣。人者位乎天地之間,立乎萬物之上,天地與吾同軀,萬物與吾同氣。尊卑分類,不設而彰。聖人循此,制為冠昏喪祭朝聘射饗之禮,以行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義。其形而下者,具於飲食器服之用;其形而上者,極於無聲無臭之微。眾人勉之,賢人行之,聖人由之。故所以行其身,與其家,與其國,與其天下。禮治則治,禮亂則亂,禮存則存,禮亡則亡。上自古始,下逮五季,質文不同,罔不由是。然而世有損益,惟周為備。是以夫子有曰:鬱鬱乎文哉!吾從周,逮夫弊也。忠義之薄,情文之繁,林放有禮本之問。而孔子欲先進之從,蓋所以矯正反弊也。然豈禮之過哉!為禮者之地也。秦氏焚滅經典,三代禮文大壞。漢興求《書》《禮記》四十九篇,雜出諸儒之手,不能悉得聖人之旨。考其文義,時有抵牾。然而其文繁,其義博,學者觀之,如適大通之衢。珠珍器帛隨其所取,如游阿房之宮,千門萬戶隨其所入。博而約之,亦可以弗畔,蓋其說也。粗在應對進退之間,而精在道德性命之要,始于童幼之習,而終於聖人歸。惟達於道者,然後能知其言。能知其言,然後能得於禮。然則禮之所以為禮,其則不遠矣。昔者顏子之所從事,不出乎視聽言動之間。而鄉黨之記孔子,多在於動容周旋之際。此學者所當致疑以思,致思以達也。 【胡銓澹庵集】 《講筵禮序》: 臣聞君以禮為重,禮以分為重,分以名為重,名以器為重。古之有天下者,不患分不定,不患名不正,不患器不守,而常患不能隆禮而已矣。苟能隆禮,則分也,名也,器也,皆得其當而天下可運於掌。苟不隆禮,則分也,名也,器也,皆失其當而天下亂矣。何謂禮?曰:「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而民實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氣,用其五行。氣為五味,發為五色,章為五聲。淫則昏亂,民失其性,是故為禮以奉之為擾五牲三犧以奉五味,為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為九歌八風七音六律以奏五聲。為君臣上下以則地義,為夫婦外內以經二物,為父子兄弟姑姊甥婚姻以象天明。為政事庸力行務以從四時,為刑罰威獄使民畏忌以類其震耀殺戳,為溫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是故審則宜類以制六志,審行信令禍福賞罰以制死生,乃能協于天地之經緯,是以長久。故趙簡子曰:甚哉禮之大也。晏子曰:禮之可以為國也久矣。與天地並,是不亦君以禮為重乎。何謂分?君臣上下,君子小人,中國夷狄是也。南蒯枚筮遇坤之比,曰:黃裳元吉,子服惠伯謂上美為元,下美則裳,言上下之不可亂。趙簡子問史墨季氏出君之罪,史墨對以在易卦雷乘乾曰「大壯」。言乾為天子,震為諸侯。而在乾上,君臣易位,大亂之道也。司馬光說文王序易,以乾坤為首,言君臣之位,猶天地之不可易。程頤《易傳》說坤六五臣居君位之象,此皆來君臣上下之分也。在易一陽之長雖甚微,而聖人善之,故一君子用,而天下皆相賀。一陰之生雖甚微,而聖人畏之,故一小人用而天下皆相吊。此皆嚴君子小人之分也。易以自我致戎為戒,而以三年克鬼方為備,言夷狄當外而不內。賈誼以中國為首,夷狄為足。而首反居下,足顧居上,為亂亡之基。此皆嚴中國夷狄之分也。是不亦禮以分為辱乎!何謂名?爵號是也。名近虛,于教為重;利近實,於教為輕。則名所以弼教也。名位不愆,為民所信,則名所以出信也。名以弼教,則教非名不立;名以信出,則信非名不行。是不亦分以名為重乎!何謂器?車服是也。器以藏禮,則器者禮之所寓。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盜斯奪之,則器者君子之所乘。昔仲叔于奚請繁纓以朝,仲尼聞之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趙簡子于史墨曰:季氏出其君而民服焉,而莫之或罪也。史墨曰:是以為君謹器與名不可以假人,是不亦名以器為重乎!謹按禮經篇目,凡四十有九,大抵不出此三者而已。如天子七廟,諸侯五;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諸侯祭山川之在其地者;天子牛直礻勺、礻合礻帝、礻合礻嘗、礻合,諸侯礻勺則不礻帝,礻帝則不嘗,嘗則不,則不礻勺;天子社稷皆太牢,諸侯少牢;天子殺則弊大綏,諸俠殺則弊小綏;天子之田象日月,諸侯法雷;天子之三公之田視公侯,天子之卿大夫之田視伯子男之類,此君臣上下之分也;如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之類,此君子小人之分也;如千里之內曰甸,千里之外曰流,此中國夷狄之分也;如次國之上卿位當大國之中,中當其下,下當其上大夫,小國之上卿位當大國之下卿中當其上大夫,下當其下大夫之類,此名之別也;如大路繁纓一就,次路繁纓七就,天子龍袞,諸侯黼,大夫黻,士元衣糸熏裳,天子之冕朱綠藻十有二旒,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士三之類,此器之別也。名也,分也,器也,禮之大體也。臣故曰:上下之紀,天地經緯也。仰惟陛下欽明文思,濬哲文明,同乎堯舜,固非諛聞淺學所能窺測。至於修五禮以覲諸侯,典三禮以諮四嶽,亦駸駸乎唐虞矣。然猶銳意稽古禮文之事,特降一劄,俾愚臣專講戴禮一經,豈徒欲玩夫三百三千之繁文,呻其占畢而已哉!于《曲禮》見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之義,于《檀弓》見事君有犯無隱之義。于《王制》見天子齋戒受諫之義,於《月令》見百工鹹理,無或作為淫巧以蕩上心之義,于文王世子見三公不必備唯其人之義,於《禮運》見禹湯文武成王周公謹禮之義,於禮器見忠信可以學禮之義,於《特牲》見天子貴誠之義,於《內則》見道合則服從不合則去之義,於《玉藻》見天子扌晉挺方正於天下之義,於《明堂》位見夷狄外而不內之義,於《大傳》見舉賢夥能之義,於《少儀》見人臣有諫無訕之義,於《學記》見三王四代唯其師之義,于《樂記》見為君謹其好惡之義,于《經解》見發號出令而民說之義,於《哀公問》見君為正則百姓從政之義,于《仲尼燕居》見力禮樂而天下太平之義,於《孔子閒居》見王者奉三無私以勞天下之義,於《坊記》見禮以坊德之義,於《中庸》見至誠配天之義,於《表記》見大舜中心安仁之義,於《緇衣》見惡惡好賢之義,於《深衣》見規矩準繩之義,於《投壺》見揖遜之義,於《儒行》見崇儒重道之義,于《大學》見正心誠意之義,於《鄉飲》見王道易易之義,於《射義》見梓士與祭之義,于《燕禮》見君臣上下之義,於《聘義》見君臣相與之義,於冠《昏喪祭之篇》見養生送死追還之義。然則聖學高妙,誠非管窺蠡測,所能仿佛其萬一。夫豈涓溪能有益於崇深乎?而陛下親屈至尊,孳孳聽納,移日不厭,真得堯舜三王之用心。臣昨蒙賜對便殿,臣時論及武夫悍將宜令知禮以革暴慢之習,側聞玉音有及於唯禮可以已之之語。臣退而書之,竊謂晏嬰雖以此言古齊景,而齊景終不能行。陛下不惟聞而樂之,又能舉以為訓,一言可以興邦,陛下有焉。臣愚願力行其說,辯其分,謹其名,守其器,勿輕以假人,則社稷之福也。孔子曰:名器,政之大節也。若以假人,與人政也。政亡則國家從之,弗可止也已。仰瀆宸聰,臣無任隕越之至。 【國朝謝肅密庵集】 《送朱伯賢赴京考禮序》: 自三代禮樂蕩滅于秦,至漢代秦而帝,去先王未遐,宜可以複其禮樂而為治於天下矣。然高帝不學而佐非真儒,故其為治不能複禮樂於三代。殆亦叔孫通之責哉!方叔孫通說帝之起朝儀也。帝曰:度吾所能行者為之,不過謂定君臣之位而已。固未及乎先王之禮樂,以達於天下者也。而叔孫通遂以興禮樂為名,廣征魯諸生。是以有兩生不肯行,曰:禮樂積德百年而後可興,至哉!其言之也。夫德先王所以化天下之本,而禮樂其具也。有其具,無其本,固不可也。而高帝寬仁長者其豈無本乎?曰:固矣。然漢承秦變古之後,以古變秦,其唯三代之禮樂乎?氵公三代之禮,而教民以中,襲三代之樂,而教民以和。使中和之氣,充塞天地,則萬物不疵而王道成矣。王道成,然後損益三代以作漢之禮樂,則漢其三代矣乎。是或兩生之所蘊也。惜乎叔孫通學不足以與此,不能終致兩生,乃率諸生暨帝左右。去三代之難,采先秦之易,以雜就其尊君抑臣之儀,綿絕而習之。及帝既行,曩之醉呼拔劍者,莫不震肅。而帝亦起皇帝為貴之歎,則叔孫通亦可謂達時之務矣。然使四百年之漢,遂以為禮樂止於如是。而治化卒無以及乎先王者,叔孫通之貴也。此異時賈誼仲舒王吉劉向之徒,所為發憤而增歎,豈獨今日兩生之不肯行邪?是故無兩生,天下萬世無禮樂,無叔孫通,則漢亦無君臣之儀。而漢儀固不足以當先王之禮樂也。後世君相之國治者,其可不知夫學乎?今皇帝緝熙聖學,治仿先王,混一初元命中書暨翰林太常率諸儒定擬三禮,明年再命集議禮樂,又明年編征在野道德文章之士,相改訂之,將以成一代之制也。而吾卿朱伯賢先生實在征焉。先生生東南游西地,遭時多故,歸隱山林,飯蔬飲水,益力於學,以學之為王者事也。故其論道德,必歸之於三代之選;其論文章,必歸之于三代之英。則今也應徵其能不援三代禮樂以為國朝之治具乎?雖然,兩生不肯為漢行,先生肯為國朝起,是國朝之德之盛軼於漢,而叔孫通之學,不足以齒今之侍從大臣也。先生盍亦擄兩生之所蘊,使三代禮樂不得複於漢者,而複於今日焉。則賈誼仲舒王吉劉向之徒,將不復發憤增歎于異時矣。非先王其孰能與於此哉!告行之日,書以為贈。 【宋慕容彥逢摛文堂集】 《策問》: 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唐虞夏商周之盛,禮之損益,見於載籍。人主美化善俗,流澤子孫,蓋本於此。世衰道微,典章隕缺,贏秦以降,因陋就寡,君臣束力戒,不過簿書獄訟之間。雖有仁心仁聞,不可為法於後世。故漢宣帝時,詔書每下,民若更生。而王吉以為可謂至恩,未可謂本務也。神宗皇帝監積習之弊,親策多士,命官討論。主上丕承先志,申命有司,設局建官,講求一代之制。惟宮室之度,器服之用。冠昏之義,祭享之節,學者所宜深考,願與聞之。將以獻於上焉。 【葛勝仲丹陽集】 《策問》: 恭惟聖天子肇上帝。靈遊降格,推仁流澤,覃及方夏。伏讀庚辰赦令有曰。將藏事於皇祗,先致享於穹昊,薦紳學士聆聽呼舞,以謂北郊盛典,將赫赫載天下耳目,而無始因循之陋,且複正於是日矣。真天下之壯觀,王者之絕業,考觀戰芟良耜噫嘻豐年之作,發揚詠歎用於祈谷之時。而賦事遣辭莫不各依象類。則天地別祭,見於詩者如此。澤中地上異其位,南至北至異其時,蒼璧黃琮分宗辟之義,圓鐘絲竹辨陰陽之聲,則天地別祭見於禮者如此。況夫逸禮舊章,既講求于無豐,而離官方壇,複築於紹聖,彌文織悉藏在有司,其大體固無可議者。惟是冕服之制,儀衛之節,慶賜之度,薦灌之儀,有不泥古,不論今,參酌損益趨時之便,而陪輔禮官之未議者乎?諸生試墨筆論之。 【唐仲友說齋集】 《盾疑》: 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夫易象《春秋》何關於禮,而宣子何見而雲爾耶。文王作《易》,周公述之而卦爻之辭備,其精神心術則《易》也,其刑名度數則《禮》也,其凡例褒貶則《春秋》也。 《易》,周公之心術;《禮》,周公之治道;《春秋》,周公之史法故。凡三百六十官之事,無一不本于《易》。三百八十四爻之義,無一不寓於《禮》。禮有得失,而賞罰之所不及,則《春秋》得以褒貶之,是固一本也。韓宣子見二書而知周禮之盡在魯,其見周公之心乎? 【李浩橘園集】 《禮策》: 《春秋》之所貶,禮義之所否;《春秋》之所褒,禮義之所予。書天王狩于河陽,惡晉侯以臣召君,存君臣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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