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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千三 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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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真·人 詩文 【唐韓昌黎集】 《原人》: 形於上者謂之天,形於下者謂之地,命於其兩間者謂之人。形於上,日月星辰皆天也;形於下,草木山川皆地也;命於其兩間,夷狄禽獸皆人也。曰:然則吾謂禽獸人可乎?曰:非也。人可上或有曰字。指山而問馬,曰山乎?曰山,可也。山有草木禽獸皆舉之矣。指下或有南字非是。指山之一草而問馬,曰:山乎?曰山,則不可。或無曰山乎三字。故天道亂,而日月星辰不得其行;地道亂,而草木山川不得其平;人道亂,而夷狄禽獸不得其情。方無故字。天者,日月星辰之主也;地者,草木山川之主也;人者,夷狄禽獸之主也。主而暴之,不得其為主之道矣!是故聖人一視而同仁,篤近而舉遠。仁或作人,非是。 【敬齋泛說】 退之《原人》: 而東坡譏之,曰:禽獸與夷狄異,夷狄與人異,而一視而同仁,是以待人之道待夷狄,待夷狄之道待禽獸也。李子曰:蘇子之譏誤矣。退之固曰:人為夷狄禽獸之主也,故雖夷狄禽獸,亦必以仁恩均及之,不謂人與夷狄,夷狄與禽獸等耳。且人則有知有識者也;禽獸則有知而無識者;草木則有生而無知者。禽獸固賤於人,而草木之微,又甚賤於禽獸也。而詩雲: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方苞方體,維葉泥泥,故周家忠厚之德,至今稱詠以為仁及草木馬。彼草木之無知,君仁猶且及之,況禽獸乎?而又況于夷狄乎?以及人之仁及夷狄,以及夷狄之仁及禽獸,皆仁也。可以一切之仁,而遽謂人與夷狄禽獸等哉!蘇子大意,必以韓子有一視同仁之語。故指之以為等耳,獨不念此語之下,不曰篤近而舉遠乎?是其言一開一闔,自問而自釋也,何嫌何疑而痛譏之?蘇子之譏,舍其自釋者而專病其自問者,以此而論文,則雖《六經》猶將有譏也,況退之言乎!若蘇子之譏,所謂過甚之論也,自以過甚論人,而反以人為過甚,則真所謂過甚矣!古人之論人曾不如是,然今人之論人,未有不為過甚者。論者不必必其當,唯母至於過甚而已。 【宋司馬溫公傳家集】 《撫納西人詔意》: 元佑元年三月上朕聞王者奄有四極,至仁無私,靡間華夷,視之如一。夏國主秉常,世守西土,藩衛中邦,自其祖彝興以來,沐浴皇化,職貢時至,率多忠勤,仁宗皇帝加之寵名,胙以大國。錫予之數,歲則有常,向因邊臣奏陳,士彼君臣失職,及務文詰問,曾無報應,神宗皇帝乃出師命將,極彼阽危,在於夏國主秉常,實有大造,而所部之人,遽敢自絕,侵軼我邊鄙,虔劉我吏民,正旦同天,皆不入賀,國家包以大度,置而不問,但絕歲賜,以俟悛心。不幸先帝違棄萬國,朕嗣守令緒,只承前志,夙夜寅畏,迨今期年,宣廣恩澤,無幽不振。而夏國主秉常,屢遣使者造于闕庭,弔祭訃告,浸修常職。朕惟江海之大,來則受之,豈複追念往昔?校計細故,宜舍其前日之不恭,取其今茲之效順,曠然湔滌,與之更始,目今申敕將吏,嚴戢兵民,無得則規小利,擾彼疆場。凡歲時順賚,命有司率由舊章,必使桴鼓不鳴,烽燧無警,彼此之民,早眠晏起,同底大寧,不亦休哉!可佈告中外,咸使聞知。 【翟忠惠先生集】 《陳革等母張氏封室人制》: 具官某,昔先王班序顛毛,以齒教民。朕貴老達尊,庶幾忠厚,嘉爾眉壽,多歷年所,錫之命秩,以慰子心,可。 【孫覺奏議】 《上神宗論》: 不當召對小臣,詢兩府台閣人狀。臣聞近者召對臣僚,雖或疏遠微賤,陛下亦霽天威,賜以清問,此固聖主,好問盡下,推誠不疑,甚盛之德也。或聞進對之間,陛下時時論及人物,上自兩府大臣,下至台閣新進,使之區處題品,此雖陛下欲廣其聰明,不專一人之言以為信。但欲周知郡下之智能長短,情狀曲折,然臣竊以謂知人。堯舜所難,孔子亦曰: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得對之人,未必皆賢,而公其好惡,就令才識可采,亦未必盡知人之明。問答之際,陛下不能不微見聖懷,流俗之情,多事容悅,度所喜者飾其賢,觀所惡者詆其醜。或陛下少加酬封,必漏其所言,大臣聞之,必懷顧慮;小臣聞之,必事朋黨。臣以謂人主不得不知群臣之忠邪!人才之高下,苟於侍臣、從官之中,忠信篤實而好惡不私,材資敏明,而鑒裁不眩者,時賜考察,參伍其人,亦不至於失士。 【張魏公奏議】 奏乞多撥錢米,招來北人狀:臣累具奏陳,屯兵淮甸利害,區區愚意,容有未盡,理合密以上稟聖聽。臣體訪得東北今歲,蝗蟲大作,米價踴貴,日來尤甚。中原之人,拯艱於食,加以虜政,名為寬大,實行苛刻,百姓皇皇,莫不思變,若不因此機會,廣示懷撫,中興之業,何自而立?臣愚欲乞戒諭朝廷,檢照臣前奏,多撥米斛錢物,付臣措置,招來吾人,人心既歸,虜勢自屈,伏乞聖慈,更賜詳酌,早降處分。 【張南軒集】 《答新及第人啟》: 茲審承恩天陛,拜慶親庭,閭裡知榮,士友增尉。惟策名委質,當思忠義之勉圖,而學道愛人,豈其利祿之是慕?願擴昔賢之志,永為鄉國之光。 【孫沔奏狀】 《上仁宗乞止絕宮人出入》: 臣伏見芳林園南宅,見安故豫王靈輿,至三月初三日方行攢殯,諸宮奠酹慰禮已畢。今見大內車蓋出入,朝暮往還,非全痛戚之情,頗涉朋遊之便,道途窺覘,僕禦喧嘩,禁士縱欲嚴呵,宮人難於檢察,誠為隱暗,亦合防微,伏恐奸細乘時,駭機竊發,人之所忽,事不可知。伏諒陛下以苦切在中,周思未及,臣叨司視聽,須至達聞,欲乞指揮,故豫王本宮人在彼只候,朝夕祭奠,餘並止節,勿令則出,深為利便。 【鄭剛中北山集】 《三老人奏狀》: 臣初入陝西,即訪問高行之士。有奉議郎原州通判米璞,朝請郎前知隴州劉化源,奉議郎前簽書搏州判官廳公事劉長孺,士民眾口一辭,謂璞當廢齊亂常,群偽爭進之日,杜門謝病,終不受汙。關陝之人,見璞則知有朝廷,今雖童稚能道之,化源守隴,孤城既陷,虜守視之不得死,驅入河北,鬻蔬果,隱民間,十年卒不屈辱以歸。長孺當逆豫萌凶之日,嘗致書備陳祖宗德澤,勸其轉禍為福,豫怒毀除告牒,囚之百日,後複起之以官,長孺堅臥自若也。三人皆本貫耀州,業儒登科,亂離以來,糠豆不瞻,而高風善行藹然有聞。臣於本州津致前來,親加勞問,而璞苦風痹,右足幾廢,化源等已老,步履亦艱,雖作聖旨行下,發赴行在,緣以老病各不能就道。伏念聖慈,憐其陷沒之久,察其志節之高,特與除宮觀差遣,仍進官一二等,償其閑廢之日,使璞等優遊祠祿,為鄉曲門戶之榮,實聖朝激勵風俗之道也。 【司馬溫公傳家集】 《乞撫納西人劄子》: 元佑元年三月上。臣先于二月中,曾上言,乞因新天子繼統,下詔悉赦西人之罪,與之更始,雖未還其侵疆,且給歲賜待之如故,此道大體正,萬全無失之說。而執政所見,各有異同,沮難遷延,遂屏棄不行。臣竊聞,今來西人已有闕報定使副詣闕,賀登寶位,國家若於此際,又不下詔開而納之,萬一西人蓄怨積憤,肆其悖心,或有一騎犯邊,或於表牒中有一語不遜,當是之時,雖欲招納,乃是畏其陸梁,傷威毀重,何恥如之?臣之前策,亦不可行矣!伏望陛下令三省樞密院,將臣三月三日、十二日、十六日,並今來所上文字,一處進呈。臣愚,欲為國家消患於未萌,誠惜此機會,夙夜遑遑,廢寢忘食,陛下若俟詢謀僉同,然後施行,則執政人人各有所見,臣言必又屏棄,凡邊境安則中國安。此乃國家安危之機,伏望陛下察臣所言,甚易行而無所害,可使華夷兩安,為利甚大,斷自聖志,勿複有疑,取進止。 【劉孝孫集】 《上神宗乞召對之人量加試用》: 臣伏見陛下講修眾務,揀拔人材,雖毫善寸長,畢蒙收采,英識睿鑒,前古罕及。然其間有召自遐遠,使之對揚,天資高明,聖問宏奧幽仄之士,乍對清光,舉動語言,過於兢畏。偶有罷去,能無沮傷,蓋其始召也!皆以為榮,及其罷去也。不勝其辱,況士人或緣臣僚薦舉,或為朝廷所知,比之輩流,必有可采,苟就其材器,各加試用,不惟不沮傷其志,是亦陛下覆載涵育之德也。 【袁起嚴東塘集】 《天府措置拘鎖人劄子》: 臣茲以義睛闕雨,祈禱略應,凡所以仰承德意,加惠小民者,不敢少怠。如清刑獄,如放贓賞,如寬征索,如蠲夏稅,苟可以召和氣慰民情者,行之惟恐弗及。臣切見本府遵承舊降指揮,凡盜賊累犯,其人桀黠難制,與已斷逐而複回者,項筒永遠拘鎖外縣寨,日給糧食輦轂之下,誠不為過,惟是積日既義,拘囚數多,歲歲增數,無由可脫。目今本府拘鎖,已及玖拾柒人,若永久拘囚,不復再見天日,罪故可嫉,情亦可憫,在法羈管編管,各有年限,蓋未嘗終其身,而拘囚也。今來亢陽闕雨,上件囚徒,所合措置,臣愚欲望聖慈,將見行項筒拘鎖之人,如元系配隸者,即押回元配所;如系強壯者,即照淳熙十年五月內。本府已承指揮,與分刺屯駐軍,其餘皆連各人家屬,分押出本府鄰州界,庶幾奸盜有自新之路,無終囚之苦,亦感召和氣之一端也。 【韓元吉南澗集】 《論歸正忠義人,錢米田劄子》: 竊見沿淮諸處,近緣虜境旱蝗,歸正忠義之人,動數千計,若不優加存恤,無以昭示國家德澤。若欲家給人足,實恐州縣不能應付。而目今諸處所申,多是便欲依諸軍例,盡行支破請受,或欲借請糧之類,並不分別人數,開具名色,有司執法例,皆不敢批放。而歸正之人待報日久,別無衣食,必至悔怨,理宜措置,欲望朝廷行下,逐處遇歸正忠義人到,且依常平法,大人小兒支破錢米,如賑濟之數,卻行取責數內,情願充軍應得等仗之人,即與支破軍人請受,撥隸諸軍;或武藝高強,情願充效用之人,即與支破效用請受撥隸效用;其不願充軍,及不迭等仗,別無武藝之人,且與接續賑濟錢米,于淮南兩路取撥間田,或官莊田土,支借牛具種子,各令服業,候至來年收麥時候,始行罷給,庶得上不虛費大農之儲,下有以固結歸順響化之心。 【洪適盤州集】 《試驗揀汰人劄子》: 戊子正月二十二日上,二月一日依。臣近准樞密院行下史正志陳請,令諸路將揀汰使臣,銓量人材非老弱者,具名申上,本府共有一百五十餘人,臣將揀選到人,躬親看驗,亦有年未五十,身無疾病,可以從軍者,卻稱系筆吏出身;不習弓馬,乃是篡名冒賞分明。臣竊謂近歲軍賞氾濫,無以矯革,此等人既已寄名得官,隨踵離軍,便與直隸行五人,一等注授添差差遣,俸祿相繼,更不待闕,終身徼幸,誠為太甚。臣愚欲乞行下諸路,向後揀汰使臣到任,並令知通兵職官,逐一子細試驗,其年未五十,非有廢疾之人,若或不習弓馬,即發回吏部,令與在部人袞同理名次差注。庶幾履行陣傷矢石之人,有以甄別,伏望睿察,更賜詳酌,如臣言可采,乞賜施行,取進止。 《唐施肩吾西山會真記識人論》: 上清玄格曰:大道似不肖,盛德若不足,韜光晦跡自衛其身,人不知也。道未足於已,言已輕於人,事未充於內,驕已見乎外,好勝於人,人不知也。修真之士,識人為先務。當其取士也,聽其言而觀其行;及其求法也,察其理驗其功,勿以人而廢言,防其大辯若訥者,勿以言而用人,防其善為說辭者。或大醇而小疵,始愚而終聖,修真之士,亦有知人之鑒,不可不奉無上之道也。又曰:古今聖賢雖有兼人之智,普照之明,未嘗不先求於人,謂務學不如務求師。師,人之模範也。黃帝求赤松子,半年方得中戒經,止於防外之失。劉安師王道厚,終年始得小術法,又不及修養之事;陰長生不以馬明生久病,而怠其業;葛稚川不以鄭思遠家法,而誨於人;耳珠度胡氏,而始終如一;方方遇金華,而遠近相隨;張夢乾三遇海蟾,方得三乘之法;解志一一見旌陽,盡授九轉之功;王猛見長壽大仙,談笑之間而識破大道;梅福遇大洞真君,步趨之次而訣盡天機;曆古非無神仙以入南州,然修真之士不遇者,於識人之際不明也。其或道貌古顏,辯詞利口者,始謂得神仙,悠久弛之,常俗之輩,學而不遇一也。或業重福薄,不信天機,輕命重財,甘為下鬼。錄人縱惡,棄人大善,雖見不聽其言,雖聽不納其理,終無所得。仙凡自隔,遇而不得二也。或博學篤志,切問近思,縱得真訣,自生懈怠,悅須臾厭持久,朝為夕改,生望立成,得而不守三也。又況交結狂徒,搜尋異論,廢時亂日,何以成功?古人上士,始也博覽丹書,次以遍參,所參無異論,以人合道,所師無狂徒。嗟夫!愚而自專,賢否不辯,賤而自用,邪正不分,論識人之去就,不可勝舉也。故古今上聖真人,未修煉先修養,故曰:沐浴不可當風,若幽室靜房。閉目冥心,平身正坐,使元氣上升,通滿四大,上入泥丸,此真沐真浴,萬倍於外之水火也。又曰:不欲遠唾以損氣,不欲疾步以損筋,不欲極視而昏睛,不欲極聽而傷腎,不欲久立而傷骨,不欲久臥而傷肉。多睡濁神,頻醉散氣;多汗損血,力困傷形。奔車走馬,氣亂而神驚;望高登峻,魄散而魂飛。養形之道,安而不勞,勞而不乏其力;靜而不撓,撓而不亂其氣;外有所補,內有所益,然後識五行,以保全沖和之氣。外固內固,真兩皆得趣,可以長久矣。 【脫穎論】 《蔡幼學論天地之性人為貴》: 人之所以與天地並,皆一本而已矣。夫苟其本一,則物之盈乎天地間者,宜悉無以異,而豈獨貴於人?然驗其所形見,察其所稟受,則是一也。其散而為是,偏而不全,參差而不齊者,則物各有得焉。而人之所以為人者,則不然。鳴呼!斯人也,固豈有所增益而後至者,蓋亦其本然耳。夫惟其本然也,是以與天地並立,而謂之三才,而其充之為聖人者,有以參天地之化也。自斯人不反其初也,則不知所以貴者安在,而後能充之者鮮矣。故夫子示學者以天地之性,人為貴之說,且天地吾得而見之矣,其孰為之初也?人與物吾得而見之矣,其又孰為之初也?嘗試求所以為天地者,於未判之先,而求所以為人若物者,於有生之始,則天地未判,此一存焉。天地既判,此一寓焉。有天地,然後有人;有萬物,而此一形焉。大抵似相因,而非有以次第也。則人固無以異於天地,而萬物亦何以異於人乎?今夫虎狼之噬齧,而禽魚之飲啄,鴻鵠之騰翔,而蚊蚋之雜襲,則是物固有殊分而自適者。鸚鵡之能言,而麟鳳之識時,蜂蟲之有別,而鳥烏之知愛,則是物固又有靈而有義者。凡其所以然者,意者其必有初焉。謂之非天地之性,不可也。然惟其稟受之睽,而形見之偏也。是以囿於天地之間,而與人不相似,反觀諸人,則入而父子、兄弟、夫婦,出而君臣、鄉党、朋友,發而為喜、怒、哀、樂、愛、惡、敬、懼,用而為動、靜、語、默、進、退、行、藏,蓋天下共由之,而不可以離,此特其顯而可見者耳。而其所謂初者,果安在?其獨無所同然者乎?且夫匹夫匹婦昧昧而不知者,其事親從兄之時,則孝悌之心,油然而生,推而上之,則一念之誠,皆足以進於善,而至於生生而不可已。又推而上之,則盡人物之性,而天地之化育,實於我乎?賴而謂之聖人,是其所以然而所由生者,其不謂之初也耶!夫固與物同一初也而若是,其殆不若是,無以立三才之道耶!雖然,均是人也。上焉者為聖人,而下焉者日用而不知。苟聖人矣,誠足以參天地;苟日用而不知也,則雖有是性,其異於物者幾希矣!人見其如此也,則以為聖人固有大過人者,而又不可以一等論。由是率天地之人而自賊其貴,而聖人愈不可見矣。惟聖人謂是貴者,天地之同然也。天地得之,以為天地;而人得之,未始不可以參天地。故其所以垂世立教者,不徒曰性相近,而必曰成性;不徒曰性善,而必曰養性。 夫求性之所以善且相近者,莫切於愚夫愚婦;而所以養而盡其性者,莫若以誠。向使學者致知于其初,而存誠以力行,則習之而日察,履之而日著,其如父子、君臣、兄弟、朋友盡道,其於喜怒哀樂、愛惡敬懼也中節。其於動靜語默、進退行藏也,皆時措之宜。則聖之事,自吾分內,而何異之有乎?夫子之繼斯言曰:人之行,莫大於孝,嗚呼!此固其初者也?學者能于事親之時察之,則亦庶幾矣。徐誼論天地之性人為貴:知三才有同然之性,又知君子有盡性之道,而後可與言人矣。夫人也者,稟乎天地而同乎天地,配兩儀而三之。夫孰有貴於此者,物交物而喪其真,於是乎始與天地不相似,紛爭之故起,戕賊之禍興,往往失其所以為人。世之言性者,至是而始無所據,惟君子為能知其初,則知吾所以為人者矣。夫且存而養之,察吾固有之純全,廣大周流動循其則,而使無一用之不盡,極而至於位天地、育萬物,無往而不可,則盡吾所以為人者矣,是其為貴雖夫人有之,而獨於盡性者得之,故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此夫子論性之要言也。自是言之不明也。學者不勝其多端,相持不決,而有異端之論,捷出而乘之,廢棄斯人之所以貴,一切委之渾然,謂人與物同乎一性,無有差別也。而後儒者之功用,所謂率性之道,修道之教者,毫末無所措,何也?覘其生生之原,渾然而無別,固將悠然委聽若萬物然。視聽言動,不必於禮,心思智慮,一歸於無,聖賢德業,蓋幾於熄,所謂人者,又何有馬?嗚呼!古今論性失其歸者多矣,未有與夫子背馳,而為害之極至此者也。告子曰:生之謂性,孟子昔嘗排之矣,孰知夫是說之不熄也?飛潛動植,雖同乎一氣,造物之巧,無所加焉,物之為物,生始乎乾坤,而不能同乾坤之用。人之為人,亦生始乎乾坤,而終有以贊乾坤之機,此性之妙,所以獨尊乎人,而與三才並列者也。聖人之論蓋止於是,而無異說焉。此論一明,則學者之學,有所因而致其力,有所見而造其極,盡其所以為人,而同其功用於天地;此論不明,則學者之學,虛無放誕,高言相誇,失其所以為人,而卒於草木禽獸無擇,君子所不可不辨也。嗚呼!孰能推明此理,以定異說之滔滔乎?夫人之貴也,屈伸同乎天地之辟闔,動靜同乎天地之晝夜,噓而春,吸而秋,推而言之,罔或少間,人見其若此也,蓋有本之者焉?天地之本,不容言也,其可見者形於一元之運,分於陰陽,照於日月,澤于雨露,動于雷霆,凡所以為天地者,皆此性之形見也。人之本,不容言也,其可見者發于一心之運,為仁義,為文武,為禮儀三百,為威儀三千,為參天地贊化育之功,凡所以為人者,皆此性之形見也。有生之初,不為聖賢有餘,不為愚鄙不足,人人有貴於已者,此也。世之人斫喪於嗜欲,顛實乎得喪,三綱五常,散亂紛雜,而所貴者,乃不可考,此豈性之罪也哉!此豈足以與於三才之列哉!惟君子知其可貴也,則於吾身之中,確然有以見天地之全,而盡其可貴也。則於吾身之中,凝然有以具天地之全,使夫人而能致知以察之,自盡以體之,皆自致乎君子之域,則天下皆其人也,皆可貴者也,世固有是理也。大道之行也。以先覺覺後覺,至於人人有士君子之行也,則亦有是事也。夫子之言,蓋信而有證矣。夫子之言性,初不多見,曰性相近也。曰成之者性,曰成性存存,雖寥寥數語,而推明此性之尊,初無曖昧不明之處,既而子思有率性盡性之說,孟子有性善之說,與《六經》之文,探顧索隱之辭,仁義禮樂之具,所以開明乎此性,而防檢乎?此性明白於天下,異論當無所廁其跡也,奈何荀卿為孔氏而有性惡之說;楊雄為孔氏,而有善惡混之說;韓愈為孔氏,而又有三品之說。夫子之所以推尊斯人之性,而指示天下者,經三說而潰亂矣。三子之駕說,將以明道也,孰知其害道之至此也?雖然,若三子者,未必敢於為異論也。見之不明焉耳,猶有扶持名教之心焉?蓋未廢夫修為之說也。嗚呼!未有若混人物之性於無差別之域,廢吾儒功用者之為禍深且酷也。學者于此,要當相與明目而辨之。王宗度《論善擇者制人》: 談仁義于戰國之世,儒者蓋難乎其言也。夫苟難乎其言也,則儒者於此,亦必有權以濟道者而入之,庶乎樂於吾之說者,猶可以異其聽,而漸去其習也。夫自源阻流抑末歸正,不即其目前可喜之效,而安之于無所容心,儒者豈不能言之。而時方急於權勢功利之近效,則殆將以吾說為迂也。迂固非知道者之所病,而道之不行,則亦維持王道者之所深憂也。故吾惟母曲其說以規利,母舍其道以徇人耳,曉然力辨義信權謀於毫釐之際,而假其制人之利,以婉吾說,而誘其入,則聽之者不逆,而言之者亦不迂,議者乎何尤?荀卿子屢致意于霸王之辨,而繼之曰:善擇者制人。是固不可不擇王而行之也。然王者之道,豈獨為制人之具乎?噫!吾固知荀卿子之言,在戰國之世不得不然也。夫嚴于衛聖人之道,而尊王以黜霸者,固儒者之責也?然狃於持其說之大,一切舉近效可喜之事,植之封畛之外,而不屑言,則時君世主,急於圖功者,且將曰:世務不可問之儒者,此固不知儒之罪,而亦儒者執論之過也。且儒者平日之所學問,之所講明,不欲濟世以求用則已。如其有意於濟斯民也,扶持是君,而充擴是道也。又不幸而生於三代之後,而乃牢執其說,謂仁義之必無近效,王者之必不制人,優遊不迫之治,必無斬艾懲創之利,彼無貪於吾之說,而吾略不假借於彼之所覬幸,亦戛戛乎難入矣!其于立言垂教之責則無負,而權以濟道則未也。昔者孟子之書,蓋判義利,分德力,嚴乎其不可犯矣,而時亦有所寬,而道之入也。有所假,而誘之聽也;委曲其辭,而馴揉其心也。教之以為仁,而與之以無敵之名,假制挺撻秦楚之威,以勉其孝悌忠信之修,屈先王於好色好貨不美之名,以開其與民同欲之意。孟子豈不知拔本塞源,一以正告之為得哉!抑亦因其資,而為之說也。吾觀荀卿《王霸》一篇,反覆明白,而言之者不一再而止,何其確于《王霸》之辨也?及其以制人之說,而為善擇者之功,則又未免震於禦服求勝之事,又何駁于《王霸》之用也?嗚呼!荀卿子之意則有在矣!戰國之君,富疆是狃,權力是勝,非可遽然納之於正,而其欲也。況道大則難從,效久則易厭,告之難從之道,而又遲其效,以滋其厭之心,無怪乎霸之不王也。吾甯嚴張厲之功,於和緩之中,駕命令加意之說,于君子長者之道,庶幾霸者之聞吾說,且曰:制人顯效也,王者美名也。吾不失吾所覬慕之顯效,而又得古人之美名,何憚而不行之哉!雖未可以使之純乎仁義之舉,而主盟自好之諸候,有伐叛存亡之師,救民恤災之政,王道之粗,猶見其一二也。嗟乎山之堅難穴也,有指之曰:彼有王,則人且窮其力而不厭;淵之深,難入也。有告之曰:彼有珠,則勇者躍而不顧。王道之易行非若穴山墜淵之難也,而霸者貪制人之功,尤甚於好珠玉之利,其能無擇之之喜乎?蓋嘗三複荀卿之言,非徒以制人之說,而誘其入也。如曰義立而王,信立而霸。夫義固王者也,遇民之信,堯舜且不能廢,信之立果不足以王乎?荀卿甯屈之名於霸,亦欲時君之為霸者,則不可舍吾先王之信,此因而正之也。權謀本霸者之用,則遽屏之以亡,此又危而諭之也。誘而入之,雖憚必從,因而正之,雖迷必複,危而諭之,雖昏必懼。荀卿之于王霸,蓋別白於中者甚明,而劑量運用於其言者,莫不有深意存焉,未可一概論也。不然終篇斷之曰:粹而王,駁而霸,湯文齊晉之用心,兩言而定,而後世王霸之說,皆折衷於此。則荀卿之審于見,蓋素矣,豈固欲以制人厚誣王道耶?不特此爾,卿嘗言曰:道德之威成乎安疆。夫既謂之道德,則人自心悅,而誠服之,何假於威與疆哉?蓋借威疆而通道德,是亦以制人,而誘其行王之意也。學者要當考戰國之時,以即荀卿子之心。 【迂齋論說】 《君子責己待人如何論》: 退之兩句可謂曲盡,無複遺論矣。然只是並設兩端,無所輕重。學者若實要下工夫,須當知古之君子,其待人輕以約者,正為其責己重以周也。蓋待人之輕以約,生於責己之重以周耳。重之為言,以天下所至難之事望於己。周之為言,以吾身所己能之事為猶未備,蓋人己對立於天下,詳於己則不暇詳於人。苟詳於人,則必約於己者也。古之君子,其身之所自負荷者甚重,而所以自期待者甚遠。有少不到,便若負千有過惡;有無限好處,卻一似全然欠闕。朝儆夕惕,淵臨水履,反觀內照,惟恐蹈於小人之歸。人之善不善,于我乎何預?尚何暇移所以點檢吾身者,而點檢他人哉?凡人之精於點檢它人者,只為許多工夫,用在它人身上,自己既不用工,自然有暇去窺人過失。故責己愈重,則待人愈輕;責己愈周,而待人愈約,蓋精神全用工在自己上,更不暇照管它人。人與己不兩立,此重則彼輕,己詳則彼不得不略。後之君子反此,待己廉所以責人詳。下一句從上一句生成湯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上一句從下一句生古之君子,惟其責己重以周,所以待人輕以約,成湯之與人不求備耶?其檢身若不及也。檢身方且不及,責人何暇求備乎?存南 【翁謬餘集】 《閱人齋記》: 十月作王德符扁《讀書寓舍》曰:閱人齊天地亦傳舍爾,奚獨傳舍哉!傳舍閱人耶?人閱傳舍耶?如欲知之,問諸傳舍《陳靖集·上太宗聚人議》: 臣伏以天生民,為國之本,地生百穀;為民之財,國非民罔興。民非財罔聚,故書有本固邦寧之旨,《易》有聚人曰財之文。考斯格言,誠為要道,夫先王之聚民也,豈能耕與之食,織與之衣,蓋開其貨殖之門,示以農桑之本,俾夫養生送死,力服田疇,而無輕家離鄉之心,是知理國之道。聚人為先,人聚則野無閒田,家無乞用,義夫節婦由是而生,內則恭睦於親姻,外則協和於鄉黨,爭訟無所作,邪偽無所安,欲其教化不行,不可得也。苟不然者,則官無定籍,世無浮民,逆黨凶徒,由是而起,小則幹陵於閭裡,大則侵軼於州縣,禮遜無所興,仁信無所設,欲其刑罰不用,不亦難乎?是知王者察逆順之端,究存亡之理,設識官以持國本,立井田以節民財,貧弱者不使之饑寒,富豪者不使之兼併,小大畢濟,遐邇同歸,然後賦調上均,而國無苛斂;衣食下給,而人無他求。倉稟充盈,時俗康阜,既庶且富,近悅遠來,盡令四海之民,鹹若一家之子,縱有風雨不節,螟為災,但可以小虞,未足以大害也。而自秦壞周制,立阡陌而尚戰功,漢因秦規,益算緡而取民利,故使國內鹹怨,天下無聊,至有劉項之急,莽卓之亂也。逮夫晉魏迄于隋唐,其間明主昏君,治亂相繼,或增之以掊克,或施之以寬平,或用相國而資於民,或利當時而弊後世,損益之理,史籍具存。然則地之生財有時,人之用力有倦,必在人君審時以測地,察倦以因人,使其力出無窮,財生不匱,則聚人之要,在於茲矣!今國家富有萬國,治勝三王,塞邪路于漢劉,劃訛根于晉右,罄域中之黎庶孰匪王民。窮宇內之舟車,咸輸貢賦,用眾庶則方今特出,擬豐盈則邃古難差,而且游力尚多,曠土不少,餒凍之色,十五其民,得非版籍之所未精,勸課之所未備,臣愚以謂精版籍,莫若遵閭伍之法;備勸課,莫若申殿最之科。如是則遊力必除,曠土盡辟。管子曰:欲治其國,先知其人;欲知其人,先明其地。蓋黃帝有鄉井之制,周人置三隧之官,使其什伍相司,裡鄰相保,有無得以相貸,巧拙得以相謀,生產得以相均,死病得以相救,危難得以相助,婚嫁得以相媒,人顧其家,家守其口,奔亡者無所匿,遷移者無所從,欲蓋而彰,不救而得,故民有安土之意,官無漏人之虞,主政可行于民,民心可系於主,眾寡之額老幼具存。故周禮每至孟冬,司徒獻其人數,王拜而受,塚宰貳之,乃命有司登於天府,其重民籍也如是。及東晉以土斷其民,北齊之間俗便其制,陳亡隋亂,紀紊綱頹,洎乎李唐,大革斯弊,乃有村正掌其田野,坊正司其邑居。大約科條,與今相類,然以彼時村正坊正,皆選疆幹廉平,州官縣官,悉知丁口存歿,三年一造戶籍三本,一本供省司,一本在縣主將,一本納州照對。隱一戶則罰加守宰,漏一丁則罪連鄉鄰,故得上盡其心,下竭其力,互相檢謹無敢罔欺,加以糾奸訛,督課租賦,隨其等級,並有勸懲。今則州額不登,天府未聞其必罰;縣數有漏,州司亦因而無言,存亡只任於裡胥,增減悉由於田。地有奸惡至彰露以方知,戶有死亡,遇差徭而始振,夫如是得不掩藏其疾,而使複本歸農者哉!故曰:版籍之所未精也。又地者穀之所生,穀者人之司命。地不耕,無以取穀;穀不熟,無以養其人。是以古者宅不毛,田不辟,皆有裡布之率屋粟之租,蓋勉其勤勞,而罰怠惰也。漢詔曰:洪範八政,以食為先,斯誠家給之源,刑措之本,是宜厚農薄賦,今與孝悌同科者,其重農也如是。及孝平元始之初,有大農部丞之制,分管勸課逐處耕桑,未逾二三載中,墾田九百萬頃,戶足人給,流亡漸還,又晉司徒石苞,奏郡縣農桑未有殿最,宜增官屬,有所巡檢,帝俞其言,民獲其利,洎後或馳不可備論。逮乎李唐開元,則立口分永業,各定頃畝,隨其等級,於事雖涉大煩,亦可體為嘗式。但臣切見先有命,遍下諸州俾置農師,猶謂勸人複本。然雖有其詔誥,而且無其主張,坊村得以因循,郡邑不虞其殿最,遂使耕耘之力,尚遺畎畝之間。故曰勸課之所未備也。臣所議上件事,由兼有前古制度,倘若陛下不遺葑菲特賜施行,即乞據令村坊加之保伍,隨其土斷,不問僑居,應是浮浪之徒,悉歸版籍所管,然後按其人數,授以土田,五家為鄰,五鄰為保,遞相檢察,責以農桑。勿容遊食之徒,勿縱惰耕之子,仍更示其殿最,厲彼屬官。或土不曠功,則陸之以爵賞,人有遊力,則降之以典刑,自然上下相承,大小無隱,良疇委而再辟,遊民蕩而複歸,太古之風,於今曷遠,故曰:精版籍莫若遵閭伍之制,備勸課莫若申殿最之科。其有子細事宜,更在臨時條貫,退循虛昧,無補盛明。淳化二年,上時為將,作監丞。 【畢西台先生集】 《試蔭補人議》: 道不足以通庶事,不謂之道;法不足以行萬世,不謂之法。舜之德賞延於世,可延之賞也。文王之政仕者世祿,可世之祿也。賞可延而延之,則無幸賞之心;祿可世而世之,則無猥多之患。自漢以來,舍其賞延世祿之說,而不達其旨,是以官吏浮冗,最為天下之大慮。昔唐太宗省內外官,定制為七伯三十員,曰:吾以此待天下賢才足矣。後世有特置同正員,至於檢校兼守判知之類,皆非本制。中世之後,遂不勝其濫,然而蔭補之格,猶未若本朝之濫也。 蓋太祖太宗之時,天下初定,萬事草創,有司停闕待注而無人,故多為取士之門,蔭補之法以應用。至今百餘年間,天下以補蔭入流者甚眾,一歲之選至千萬計,豈特賞延世祿而已邪!舊日之制,歲得任其子弟者,易而為三歲。三歲之制,複易而為六歲,而猶患其濫,則殆非歲數之近蔭補人之多故也。今若於定制之外,複增歲數,則士大夫絕望于蔭補沮事之議將不可止,非所以順人心助和氣而官冗之弊,又未必能去。為今之策,莫若因仍歲數遠近,而漸實其試法,試而中於法者,然後入仕,則是第存蔭補之舊名,而已無入仕之新患。順于人心,所利有五,不增蔭補之期,無所觖望,一利也;公卿之子弟患於不學,而今實其試法,則自勸於學,二利也;得好學之人以為政,不病於民,三利也;一不中選者猶欲再而中,再不中選者猶望三而中,不絕其望,四利也;官冗之弊,可以漸省,五利也。豈惟蔭補,凡天下之入仕者,皆為試法以考之,使人人勇於自試,而止取百人則百人而已,數百人則數百人而已,終無意外之濫,雖行之萬世未見其弊,又不失虞舜賞延,文王世祿之旨矣。中興備覽議親近之人:臣竊惟人主之尊,譬如北辰,不動於上,而眾星拱之,是以聖人治天下,必謹選左右,親近賢良,以輔成其德。嗚呼!見君者非齋戒沐浴,恭獻善言,則不敢輕進馬。若使小人。或得以肆其市井之說,是為瀆尊矣。至於詢之芻蕘,以問利害,茲固無不可者。 【崔宮教集】 《津人問》: 崔子游於江湖之上,見夫競舟之民,相先以為樂,臨流而觀,倚杖竊歡,未知所謂。有津人者,操舟而來,鬢眉蒼然,輯棹而止,於是進而問曰:彼乘危而有鬥心,何取為樂哉?且以爭為樂者有之矣。博者爭盧,變者爭局,壺者爭馬,射者爭鵠,或談笑于幾席之暇,或樽以禮文之縟。今乃涉巨濤之滄茫,較扁舟之遲速,或騰而隨決,或蕩汩而顛覆,何取為樂哉?津人曰:噫!競舟之樂,子亦危之耶!且天地者,大江湖也;人身者,一舟楫也。一身之間,視聽言貌思,則競之所由作也。人有丹其穀則驕視於蓬累;恥袍之不敵,此競於目者也。鳴蛙鼓吹清濁之相喧,黃鐘尾瓦釜邪正之相比,南磬北竽,激草玄之嘲,東瑟西缶,為濺血之地,此競於耳者也。離堅則約從為奸,肅而藻井,則誇勝於圭畢。占見鐘鼎者,恨簞瓢之不如;睹青紫者,合異則連衡為賊,誣善之辭,銷骨而鑠金,是已之學,操戈而入室,此競於口者也。抱負者以折腰為恥,貴倨者以俛眉為屈,干戈之怒,起於爭長;刀鋸之慘,興于滕席,此競為貌者也。交戰於得喪之途,相攻於愛惡之域,方寸之地,有山川之險,肝膽之邇,有楚越之敵,此競於心者也。夫以人之一身,而挾此五競,日涉於物,膠膠而與之鬥,馳騖於愛河,衝突於欲海,履風波而不愕,觸機阱而不悔。今子舍此不為之怪,而切切然笑楫師之愚,憂榜人之殆,此吾所未解也。崔子聞之,悚然而作曰:隱君子也。於是再拜而起,三揖而前曰:吾學有年矣,吾目競於色,耳競於聲,口競於言,貌競於形,七情紛爭,思慮營營,不得須臾寧,今也何幸,得從先生游,願聞一言,庶幾乎知道。津人莞爾而笑,掉頭而歌曰:吾之舟號常虛以遊,哀樂喜怒號一毫不留,不與物涉號駕空以浮,萬方覆卻號無觸吾舟,吾之舟兮常虛以遊。歌畢,延緣葦間,剌船而去。 【元王惲秋澗集】 《樂全老人說》: 昔太史公傳貨殖,以素封而名家甚夥,然富而好禮,享所有而全其樂者,蓋亦鮮矣。林氏系蘇門望族,君玉雖治產時逐,處心遠大,資之以發其身者,良有足取。為人志明而氣銳,樂賢好客,教子孫讀書,顧一事不肯屑屑出人後。通都大邑,居奇貨,儈贏羨掉臂于陶朱猗頓間,千金之產有過而弗觀者。至親近名士大夫,風雨寒暑,奔走不避,如鹿庵軒二大老,愛其疏通知變,皆款與其進。遂資籍子仲,先為時聞人,故好事之名高出行輩,達官時貴,踵接於門者無虛日。家則藏書有閣,圃外思親有亭,植佳花,釀名酒,客至則擊鮮為具,賓醉而後已,窮年而不厭也。今年七十有五,視聽聰明,行步加健,飲啖如五六十人。既富而壽,壽而安,安而能享。承家有子,純孝而特達,釋負有孫,善繼而克荷,歲時宴喜,朋簪四盍,兒孫滿前,奉觴拜夀,樂融融也。一門之中,百順坌集,何其秉之厚?樂之全,且見其禮義之生於家也。予以世姻,故遊最狎,因舉曾有慶謂子仲曰:若乃父克享所有,以齒以德,扳古人之例,宜易名以顯異之,若等以為如何?曰:謹唯命。遂以樂全老人目之,異時瞻喬本,禮高年,使誥雲絢彩,爛焉盈門,是將望於若子若孫者,未必不張本於斯耶!已而子元來請其說,於是乎筆以為贈,歲壬辰至元二十九年履端日書。 【文苑英華】 《山亭思友人序》: 高興之後,中宵起觀,舉目四望,風寒月清,鄰人張氏有山亭焉。洞壑橫分,奇峰直上,鬱然有造化之功矣。嗟夫!大丈夫荷帝王之雨露,對清平之日月,文章可以經緯天地,器局可以畜瀉江河,七星可以氣沖,八風可以調合,獨行萬里覺天地之崆峒,高枕百年,見生靈之齷齪,雖俗人不識,下士徒輕,顧視天下,亦可以敝凝寰中之一半矣!惜乎此山有月,此地無人。清風入琴,黃雲對酒。雖形骸真性,得禮樂於身中,而宇宙神交,卷煙霞於物表。至若開闢翰苑,掃蕩文場,得宮商之正津,受山川之傑氣,雖陸平原、曹子建足可以車載斗量;謝靈運、潘安仁足可以膝行肘步。思飛情逸,風雲坐宅於筆端;興洽神清,日月自安於調下雲爾。寢延部人判:撫州別駕豆盧安,舍正寢延部人乙弗乾,公事稟而後行,所由舉不法,安不伏。對端右之寄,古人為難,光我大邦,抑惟良政。豆盧安,雅有通識,率由舊章,呂虔推其佩刀,諸葛稱其驥足,好問則裕。高步於丘門,有道可尊,且懸于陳榻,舍茲正寢,延彼部人,饑渴良圖,諮謀雅道。昔幹木賤士,文侯尚且軾閭,侯嬴匹夫,信陵以之虛左,重其所部,望古何慚?舉此為非,愚所不取。豆盧安幸屬清泰,早襲衣冠,陪去獸而宣風,贊還珠而緝化,題輿就職,行聞仲舉之風,展驥臨人。坐振士元之躅,爰於正寢,延茲部人,罕言私情。但舉公事,乙弗乾,既奉嚴命,稟而後行,論情未越於古風,據理何乖於即事?王子之臨東海,雖未贈刀,盧君之撫南康,終其化鶴,所司妄舉,終有昧于條章,安既有推,詞請從於緘默。王祥望職,久著傳刀,龐統良材,攸稱展驥,承上接下,故宜自己而行。舉目提綱,或可稟人而借。如鄭產流譽,尚采鄉校之言,晉侯質疑,猶聽輿人之誦,則智有不達,材有不通。江海以納流為大,君子以訪賢為美,子賤之居茂宰,實稟度於邑人,何晏之任尚書,止開懷于談客。孔丘既稱其善,史臣不敘其非,按舊章而可憑,明所司之妄舉,安令不伏,良謂有詞。 【白居易長慶集】 《續虞人箴》: 唐受天命,十有二聖,兢兢業業,鹹勤厥政。鳥生深林,獸在豐草,春冬狩,取之以道,鳥獸蟲魚,各遂其生,民野君朝,亦克用寧,在昔玄祖,厥訓孔彰,馳騁畋獵,俾心發狂,何以效之?曰羿與康。曾不是誡,終然覆亡,高祖方獵,蘇長進言,不滿十旬,未足為權,上心既悟,為之輟畋,降及宋,亦諫玄宗,溫顏聽納,獻替從容,趨以出,鷂死握中,噫!逐獸于野,走馬于路,豈不快哉?禦橛可懼,審其安危,惟聖之慮。 【萬啟類編】 《借從人》: 某啟昨迫晚至府下,以衣冠不正,未敢躬詣臺階參謁,下情惟切瞻仰,即日盛暑,伏惟台候萬福,少意欲就使廳,假人從看謁兩日,倘蒙允賜,幸遣至,即容面謝,不宣。答某再拜,伏辱教字,就審舟馭已抵江口。盛德神,相台候萬福,為慰,須祗應人,謹遣備使喚。他委尚望顧旨,即容首詣參見,以盡區區,先此以謝,不宣。 【晉二俊集】 陸機《幽人賦》: 世有幽人,漁釣乎玄渚,彈雲冕以辭世,披霄褐而延佇。是以物外莫得窺其奧,舉世不足揚其波,勁秋不能雕其葉,芳春不能發其華。超塵冥以絕緒,豈世綱之能加。 【文苑英華】 鄭適撰《人不易知賦》: 以題為韻墳素通旨,古今倫,惟沖虛以效跡,貴特達而知人。有藏器在我,有從方立身。曆九徵而觀則,甄一德而求真。既而亂合性情,交驅馳驟,一作勝負莊列談其險艱,堯舜病其授受。玉石相蔽,悲獻璞之匪工。媒介朱孚,忌投珠而自久。考聲度之軌躅,察言貌之休咎。鑒之則理將斯契,昧之則亂何不有。彼經緯之區分,在昭擇於能不。複覽前志,清通不易。或失子羽之容,或失宰我之議。自非識周郎之顧曲,辨齊竽之濫吹。安能取士于飯牛之時,拔才于臥龍之器。其道或如蘭芷,應以塤篪,聞撤俎而興歎,指負甑而留規。管仲霸齊,終慟哭于鮑叔;國僑相鄭,始登舉于子皮。此則秦鏡一覽而皆得,何必豫章七年而見知?別有事業後時徘徊中路。厭東郭之雪,隱南山之霧,猶恐相士者失之於下流,披文者棄之於異處。一作趣苟名實之斯在,願曲直而成諭,徒叩寂於不材,實有慚於能賦。 【文鑒】 王回撰《愛人賦》: 俶天民之秉兮,同懿德而自好。縱百骸以物兮,義與利其殊報。彼君子兮,唯先覺是號。故忠恕以愛人兮,舍元元其焉肖。竊誦夫曾氏之求志兮,忘違禮而寢于大夫之簀。感童子之關諷兮,雖疾病猶扶而反席。元與春務養吾欲兮,何屑屑而姑息。詒話言於一朝兮,可推而措諸靡極。蓋曰德之為物兮,在已而不在他焉。其形輕於鴻毛兮,其力重於太山。吾人所以相保而生死兮,固賴此而能然。俾各達其常心兮,因厥類區支而複遷。孝莫大於尊親兮,不格奸於幾練。慈莫隆于燕子兮,擇明師而講善。忠莫羨於致君兮,專責難於可願。禮莫隆于任臣兮,敕欽職而有。間莫戚于夫婦之際兮,風睢鳩而誰溷。莫孺于兄弟之間兮,泣開弓而弭怨。莫樂於朋友之交兮,競切磋而成信。其餘泛吾義之所及兮,亦應乎求而敢倦。異此則陷父于惡兮,晉申生才諡為恭。納寵孽於驕奢兮,衛莊侯卒覆其宗。逢主欲以厚僉欠兮,冉求服鳴鼓之攻。王僚試於私人兮,形變雅之大東。恣同床之干政兮,嬉妲繼以興戎。小不忍于母兮,鄭克叔而俱凶。損友之三科兮,匪孔門之所容。況巧言與佞色兮,實媚眾以雷同。嗚呼是非之甚明兮,成敗亦不為效。曆萬古而猶惑兮,寧醉昏而夢未覺。惜勞心而日拙兮,竊方循理而造要。庶無忝于曾氏之言兮。聊矢賦而彌邵。 【唐徐寅賦】 人生幾何。歸心主朴,福履何容。葉落辭柯,人生幾何?六國戰而謾為流血,三神山而杳隔鯨波。任誇百斛之明珠,豈延遐壽?或有一卮之芳酒,且共高歌,豈不以天地為爐?日星為紀,雖有聖而有智,不無生而無死。生則浮萍,死則流水。七十戰爭如虎豹,竟到烏江,三千賓客若鴛鴻,難尋朱履。擾擾忿忿,晨雞暮鐘。命寧保兮,霜與露,年不禁兮椿與松。問青天兮何慘何舒,拘人否泰。歎白日兮東生西沒。奪我顏容,可惜繁華,堪驚倚伏。有寒暑兮促君壽,有鬼神兮妒君福。不覺南鄰公子,綠鬢改而華發生;北裡豪家,昨日歌而今日哭。夢幻吞侵,朝浮夕沉。三光有影遣誰系,萬事無根何處尋?易服猛獸,難降寸心。眼看西晉之荊榛,猶經白刃;猶經白刃;身屬北邙之孤兔,尚惜黃金。亦何荒色嗜音,牆峻宇。君不見,息夫人兮悄長默,金穀園兮門貝無睹。香間之羅紈未脫,已別承恩。春風之桃李方開,早聞移主。丘壟壘壘,金章布衣。白羊青草只堪恨,逐利爭名何太非?嘗聞蕭史王喬長生孰見,任是秦皇漢武不死何歸?吾欲挹玄酒於東溟,舉嘉肴於西嶽,命北帝以指榮枯,召南華而講清濁。飲大道以醉平生,異陶陶而辶歹樸。 【宋潘植忘筌書】 人文:人位天地之間,以一心而總萬理,蓋以萬理錯綜於天地之間而會于一心。其顯者則正,名之曰文。天文則日月星辰,經緯昭回之度是也。以序而遷,循軌而運,其行之遲速,與夫合散犯守,陵曆鬥食而時變,斯可察所以致此者,由人理該通,有順有逆則格於幽而彰於顯。故動于中而應於上者,有不可掩焉。理藏於隱而旁暢交通,間不容髮,感則隨應,無有遠近幽深,如陽燧方諸。上格于至高之日月,不旋須而應。情感理通,故陳於顯者,隨之而變。而燭理者知其莫見乎隱,則理之貫通,甚昭昭也。在人得之,是謂人文。文者,人之理也。人之理,兼三才而該貫無遺者也。近取諸身,則理備於一身,經絡分佈,無所不通。經脈之貫于藏,猶經水之注於海,而絡脈則羅布並連交通而胥會焉。猶百川分流不舍晝夜,而亦俱會於海,明者為之,若禹之行水,無非水之道。故用針補瀉,無不相應,以順其所由之理。理之在身者如此,以貫乎天地之間者,本如此故也。而神之所觀,玄通默諭以周乎大業之富。有盛德之日新者,何可勝言也?以順而格,則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蓋文之實如此。人文之大致,雖用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長幼、朋友之間,而上際下蟠,無所不在,以理無不通。蓋文者,經緯天地者也,彌滿於覆載之間,無非理也。而通是者在言行,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無他,理順故也。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無他,理逆故也。言出乎身加乎民,行發乎邇見乎遠。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者,皆理之貫通,不間遠邇,故言梅則液且生,,渴且止。梅固未嘗有也,一發於言,則梅之象已著,則情已感。情感,則理已通,液不期生而生,渴不期止而止。而行之或愆者,皆足以動乎幽隱,如匹夫懷憤,六月飛霜,匹婦怨,三年亢陽,是言行所以通眾理也。而儒者之助人君順陰陽,三公之論道經邦,燮理陰陽,皆順至理而已。至理具乎易,而未形者也。觸類則通,旁達幽無,形深不測,聖人洞照乎此,知不間於大小精粗,故其作易也。仰以觀象於天,俯以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其理於是大備,天文有象,地文有法,聖人兼之,則人文為備,不止章句間也。具用於人理而舉無逆,則天下化成矣。理之所以會者心,心位乎正位,則所通者皆正;心適乎偏位,則所通者皆偏。正位惟一,而偏位不可,既聖人以偏位為變,餘人以偏位為常,故正常不足,邪常有余,於偏能反,斯複正位,于偏而向,常偏而已。為人上者奈何不宅心正位,以止邪消釁邪?成位乎其中,而天下之理,豈曰小補之哉? 【圭峰蘭若沙門宗密】 《原人論》: 並序萬靈蠢蠢,皆有其本;萬物芸芸,各歸其根。未有無根本而有枝末者也,況三才中之最靈而無本源乎?且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今我稟得人身,而不自知所從來,曷能知他?世所趣者皆能知天下古今之人事乎?故數十年中,學無常師,博考內外,以原自身,原之不已,果得其本。然今習儒道者,只知近則乃祖乃父。傳體相續,受得此身。遠則混沌一氣,剖為陰陽之二。二生天、地、人三,三生萬物,萬物與人,皆氣為中。習佛法者,但雲近則前生造業,隨業受報,得此人身;遠則業又從惑,輾轉乃至阿賴耶識為身根本,皆謂已窮而實未也。然孔老釋迦,皆是至聖,隨時應物,說教殊途。內外相資,共利群庭。策勤萬行,明因果始終。推究萬法,彰生起本末,雖皆聖意,而有實有權。二教唯權佛兼權實策萬行懲惡勸善,同歸於治。則三教皆可遵行,推萬法窮理盡至於本源,則佛教方為決了。然當今學士,各執一宗,就師佛者仍迷實義,故於天地人物不能原之至源。餘今還依內外教理,推窮萬法。初從淺至深,于習權教者。斥滯令通,而極其本,後依了教顯示展載生死之義。會偏令圖而至於末。末,即天地人物。文有四篇,名《原人》也。斥迷執第一,習儒道者。斥偏第二,習佛不了義教者。直顯真源第三,佛了義教者。會通本末第四。會前所斥,同一真源,皆為正義。斥迷執第一儒道二教,說人畜等類,皆是虛無大道生成養育,謂道法自然,生於元氣。元氣生天地,天地生萬物,故智愚貴賤、貧富苦樂皆稟於天,由於時命,故死後卻歸天地,複其虛無,然外教宗旨,但在乎依身立行,不在究竟身之元由。所說萬物,不論象外,雖指大道為本,而不備明順逆,起滅染淨因緣,故習者不知是權,執之為了。今略舉而誥之,所言萬物皆從虛無大道而生者,大道即生死賢愚之本,吉凶禍福之基。基本既其常存,則禍亂凶愚不可除也;福慶賢善,不可益也。何用老莊之教耶?又道育虎狼,胎桀紂,夭顏冉,禍夷齊,何名尊乎?又言萬物皆是自然生化。非因緣者,則一切無因緣處,悉應生化。謂石應生草,草或生人,人生畜等又應生無前後,起無早晚,神仙不籍丹藥,太平不籍賢良,仁義不籍教習。老莊周孔,何用立教為規則乎?又言:皆從元氣而生成者,則生之神,未曾習慮,豈得嬰孩,便能愛惡驕恣焉?若言有自然便能隨念愛惡等者,則五德六藝,悉能隨念而解,何待因緣學習而成?又若生是稟氣而有,死是氣散而無,則誰為鬼神乎?且世有鑒達前生,追憶往事,則知生前相續非稟氣而炎欠有,又驗鬼神靈知不斷,則知死後非氣散而無。故祭祀求禱典籍有文,況死而蘇者,說幽途事,或死後感動妻子仇報怨恩,今古皆有耶!外難曰若人死為鬼,則古來之鬼填塞巷路,合有見者如何不爾?答曰:人死六道不必皆為鬼,鬼死複為人等,豈古來積鬼常存耶?且天地之氣本無知也。人稟無知之氣,安得起而有知乎?草木亦皆稟氣,何不知乎?又言貧富貴賤,賢愚善惡,吉凶禍福,皆由天命者,則天之賦命,奚有貧多富少,賤多貴少,乃至禍多福少。苟多少之分天,天何不平乎?況有無行而貴,守行而賤,無德而富,有德而貧,逆吉義凶,仁夭暴壽,乃至有道者喪,無道者興,既皆由天,天乃興不道而喪道,何有福善益謙之賞,禍淫害盈之罰焉?又既禍亂反逆,皆由天命,則聖人設教,責人不責天,罪物不罪命,是不當也。然則詩刺亂政,書贊王道,禮稱安上,樂號移風,豈是奉上天之意,順造化之心乎?是知專此教者,未能原人。 《斥偏淺》第二習佛不了義教者:佛教自淺之深,略有五等:一人天教,二小乘教,三大乘法相教,四大乘破相教,上四在此篇中五一乘顯性教。在第三篇中一佛為初心,人且說三世業報善惡因果謂造上品。十惡死墮地獄,中品餓鬼,下品畜生,故佛旦類世五常之教,天竺世教,儀式雖殊,懲惡勸善無別,亦不離仁義、等五,而有德行可修例。如此國僉欠手而舉,吐番散手而垂,皆為禮也。令持五戒,不殺是仁,不盜是義,不邪淫是禮,不妄語是信,不飲啖酒肉。神氣清潔,益于智也。得免三塗。生人道中,修上品十善,及施戒等。生六欲天,修四禪八定。生色界,無色界天題中不標天鬼地獄者,界地不同,見聞不及,凡俗尚不知末,況肯窮本?故對俗教,且標原人,今敘佛經,理宜具列,故名人天教也。然業有三種:一惡,二善,三不動。報有三時:謂現報,生報,後報。據此教中,業為身本。今誥之曰:既由造業,受五道身,未審誰人造業,誰人受報。若此眼耳手足能造業者,初死之人,眼耳手足宛然,何不見聞造作?若言心作,何者是心?若言肉心,肉有質系於身內,如何速入眼耳?辨外是非,是非不知,因何取捨?且心與眼耳手足,俱為窒閡,豈得內外相通?運動應接,同造業緣,若言但是喜怒愛惡發動身口,令造業者。喜怒等情乍起乍滅,自無其體,將何為主而作業耶?設言不應如此別別推尋,都是我此身心。能造業者,此身已死,誰受苦樂之報?若言死後更有身者,豈有今日身心?造罪修福,令他後世身心受苦受樂。據此則修福者屈甚,造罪者幸甚,如何神理?如此無道,故知但習此教者,雖信業緣,不達身本。二小乘教者,說形骸之色,思慮之心,從無始來,因緣力故,念念生滅,相續無窮,如水涓涓,如燈火舀火舀。身心假合,似一似常,凡愚不覺,執之為我,寶此我故即起貪、貪名利以榮職、、違情境恐侵害我、癡、非理計校等三毒。三毒擊意,發動身口,造一切業。業成難逃,故受五道苦樂等身,別業所滅三界勝劣等處。共業所惑於所受身,還執為我,還起貪等。造業受報,身則生老病死,死而復生,界則成住壞空,空而複成,從空劫初成世界者,頌曰:空界大風起,傍廣數無量,厚十六洛義。金剛不能壞,此名持界風。光音金藏雲,布及三千界,雨如車軸下,風遏不聽流,深十一洛義。始作金剛界,次第金藏雲,注雨滿其內,先成梵王界,乃至夜摩天。風鼓清水成,須彌七金等,滓濁為山地,四洲及泥犁。鹵海外輪圍,方名器界立,時經一增減,乃至二禪福。盡下生人間,初食地餅林藤,後粳米不銷,大小便利。男女形別,分田立主求臣佐,種種差別,經十九增減,兼前總二十增減,名為成劫。議曰:空界為道,空界劫中,是道教指之,雲虛無之道。然道體寂照靈通,不是虛無。老氏或迷之,或權設,務絕人欲,故指空界中,大風即彼混沌一氣,故彼雲道生一也。金藏雲者,氣形之始,即大極也。雨下不流,陰氣凝也。陰陽相合,方能生成矣。梵玉界,乃至須彌者,彼之天也,滓濁者地,即一生二矣。二禪福盡下生,即人也。即二生三,三才備矣。地餅已下,乃至種種,即三生萬物。此當三皇以前,穴居野食,未有火化等。但以其時,無文字記載,故後人傳聞不明,輾轉錯謬,諸家著作種種異說。佛教人緣,通明三千世界,不局大唐,故內外教文,不全同也。住者住劫,亦經二十增減,壞者壞劫,亦二十增減。前十九增減,壞有情,後一增減壞器界能壞者,是火水風等三災。空者空劫,亦二十增減中,空無世界,及諸有情也。劫劫生生,輪回不絕,無終無始,如汲井輪,道教只知今此世界未成時,一度空劫,雲虛無混沌一氣等,名為無始不知。空界已前,早經千千萬萬,偏成作壞空,終而複始,故知佛教法中,小乘淺淺之教,已超外典深深之說。都由不了。此身本不是我。不是我者,謂此身本因色心和合為相。今推尋分析,色有地水火風之四,心有愛能領納好惡之事、想、能取像者、行、能造作者念念遷流、識、能了別者之四。若皆是,即成八我。況地大中,複有眾多,謂三百六十段骨,一一各別。皮毛筋肉,肝心脾腎,各不相是,諸心數等,亦各不同。見不是聞,喜不是怒,輾轉乃至八萬塵勞。既有此眾多之物,不知定取,何者為我?若皆是我,我即百千,一身之中,多主紛亂,離此之外,複無別法。 翻覆推我,皆不可得,便悟此身,但是眾緣,似和合相,元無我人,為誰貪,為誰殺盜施戒,知苦諦也遂不滯心,於三界有漏善惡。斷集諦也但修無我觀智,道諦以斷貪等;止息諸業,證得我空真如,減諦乃至得阿羅漢果,灰身滅智,方斷諸苦。據此宗中,以色心二法,及貪癡為根,身器界之本也,過去未來,更無別法為本。今誥之曰:夫經生累世為身本者,自體須無間斷。今五識闕緣不起,根境等為緣。意識有時不行悶絕睡,滅盡定,無想定,無想天,無色界天無此四大,如何持得此身世世不絕?是知專此教者,亦未原身。三大乘法相教者,說一切有情,無始已來,法爾有八種識,於中第入阿賴耶識是其根本,頓變根身器界種子,轉生七識,皆能變現。自分所緣,都無實法,如何變耶?謂我法分別熏習力故,諸識生時,變似我法。第六七識,無明覆故,緣此執為實我實法,如患重病心昏,見黑色人物也。夢夢想所見可知者。患夢力故,心似種種外境相現。夢時執為實有外物,寤來方知唯夢所變。我身亦爾,唯識所變,迷故執有我及諸境,由此起惑。造業生死無窮,廣如前說悟解此理,方知我身,唯識所變,識為身本。不了之義如後所破四大乘破相教者,破前大小乘法相之執,密顯後真性空寂之理,破相之談,不唯諸部般若偏在大乘經前之三教,依次先後,比教隨執,即破無定時即。故龍樹立二種船若,一共二不共。共者,二乘同聞信解,破二乘法執,故不共者唯菩薩解密顯佛性故。故天竺戒賢智光二論師,各立三時教,指此空教,或雲在唯識法相之前,或雲在後,今意取後。將欲破之,先誥之曰:所變之境既妄,能變之識豈真,若言一有一無者,此下卻將彼喻破之,則夢相與所見物應異,異則夢不是物,物不是夢,寤來夢滅,其物應在。又物若非夢,應是真物,夢若非物,以何為相?故知夢時,則夢想夢物,似能風所見之殊,據理則同一虛妄,都無所有。諸識亦爾,以皆假託眾緣,無自性故。故《中觀論》雲:未曾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故一切法,無不是空者。又雲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 《起信論》雲:一切諸法,唯依妄念而有差別,若離心念,即無一切境界之相。 《經》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離一切相,即名諸佛。如此等文偏大乘藏。是知心境皆空,方是大乘實理。若約此原身,身元是空,空即是本。今複誥此教曰:若心境皆無,知無者誰,又若都無實法,依何現諸虛妄?且現見世間虛妄,物未有不依實法而能起者,如無濕性不變之水,何有虛妄假相之波?若無淨明不變之鏡,何有種種虛假之影?又前說夢想夢境同虛妄者,誠如所言,然此虛妄之夢,必因睡眠之人。今既心境皆空,未審依何妄現,故知此教,但破執情,亦未明顯真靈之性。故《法鼓經》雲:一切空經,是有餘說。有餘者餘義未了也。 《大品經》雲:空是大乘之初門。上之四教,輾轉相望,前淺後深,若且習之,自知未了,名之為淺;若執為了,即名為偏。故就習人雲:偏淺也。 《直顯真源》第三:佛了義實教五一乘顯性教者,說一切有情,皆有本覺真心。無始已來,常住清淨,昭昭不昧,了了常知,亦名佛性,亦名如來藏。從無始際,妄想翳之,不自覺知,但認凡質,故耽著結業,受生死苦。大覺湣之,說一切皆空,又開示靈覺,真心清淨,全同諸佛,故《華嚴經》雲:佛子無一眾生而不具有如來智慧,但以妄想執著而不證得,若離妄想,一切智、自然智、無礙智,即得現前,便舉一塵,含《大千經卷》之喻。塵況眾生,經況佛智。次後又雲:爾時如來普觀法界一切眾生,而作是言,奇哉奇哉!此諸眾生雲,何具有如來智慧?迷惑不見。我當教以聖道,令其永離妄想。自於身中,得見如來,廣大智慧,與佛無異。評曰:我等多劫,未遇真宗,不解反自原身,但執虛妄之相,甘認風下,或畜或人,今約至教原之,方覺本來是佛,故須行依佛行,心契佛心,辶歹本還源,斷除凡習,損之又損,以至無為,自然應用恒沙,名之曰佛。當知迷悟,同一真心,大哉妙門,原人至此。然佛說,前五教,或漸或頓,若有中下之機,則從淺至深,漸漸誘接。先說初教,令離惡住善。次說二三,令離染住淨。後談四五,破相顯性,會權歸實,依實教修,乃至成佛。若上上根智,則從本至末,初便依第五頓,指一真心體。心體既顯,自覺一切皆是虛妄,本來空寂,但以迷故,托真而起。須以悟真之智,斷惡修善,自妄歸真,妄盡真圖,是名法身佛。 《會通本末》第四會前所斥,同歸一源,皆為正義。真性雖為身本,生起蓋有因由,不可無端忽成身相,但緣前宗未了,所以節節斥之。今將本末會通,乃至儒道亦是。初唯第五,性教所說,從後段已去節級,方同諸教,各如注說。謂初唯一真靈性,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不變不易,眾生無始迷睡,不自覺之,由隱覆故,名如來藏,依如來藏,故有生滅心相。自此方是第四教亦同破此已,生滅諸相。所謂不生滅真心,與生滅妄想和合,非一非異為何賴耶?識此識有覺不覺二義,此下方是第三法相,教中亦同所說。依不覺故,初動念,名為業相,又不覺此念本無,故轉成能見之識。及所見境界相現,又不覺,此境從自心妄現,執為定有,名為法執。此下方是第二,小乘教中亦同所說。執此等故,遂見自他之殊,便成我執。執我相故,貪愛順情諸境,欲以潤我嫌,違情諸境,恐相損惱。愚癡之情,輾轉增長。此下方是第一天,教中亦同所說。故殺盜等心神,乘此之惡業,生地獄鬼畜,第中複有,布此苦者,或性善者,行施戒等心神,乘此善業、運于中、陰入母胎中。此下方是儒道二教。亦同所說。稟氣受質,會彼所說,以氣為本。氣則頓具四大,漸成諸根,心則頓具四蘊,漸成諸識。十月滿足。生來名人,即我等今者身心是也。故知身心,各有其本,二類和合,方成一人。天修羅等,大同於此,然雖因引業,受得此身,複由滿業。故貴賤、貧富、壽夭、病健、盛衰、苦樂,謂前生敬慢為因,今感貴賤之果,乃至仁壽殺夭,施富慳貧,種種別報,不可具述。是以此身或有無惡自禍,無善自福,不仁而壽,不殺而夭等者,皆是前生滿業已定。 故今世不同,所作自然如然。外學者,不知前世,但據目睹,唯執自然,會彼所說自然為本複有前生少者修善,老而造惡,或少惡老善,故今世少小富貴而樂,老大貧賤而苦;或少貧苦,老富貴等。故外學者,唯執否泰,由於時運,會彼所說,皆由天命。然所稟之氣,輾轉推本,即混一之元氣也。所起之心,輾轉窮源,即真一之靈心也。究實言之,心外的無別法,元氣亦從心之所變,屬前轉識所見之境,是阿賴耶?相分所攝,從初一念業,相分為心境之二。心既從細至粗,輾轉妄計,乃至造業,如前敘列境亦從微至著,輾轉變起,乃至天地,即彼始自太易五重運轉乃至太極,太極生兩儀。彼說自然大道,如此說真性其實,但是一念能變見分。彼雲元氣如此,一念初動,其實但是境界之相,業既成熟,即從父母,稟受二氣,與業識和合,成就人身。據此則心識所變之境,乃成二分。一分即與心識和合成人,一分不與心合,即是天地山河國邑。三才中唯人靈者,由與心神合也。佛說內四大與外四大不同,正是此也。哀哉寡學,異執紛然,寄語道流,欲成佛者,必須洞明粗細本末,方能棄末歸本,反照心源。粗盡細除,靈性顯現,無法不達,名法報身,自然應現無窮,名化身佛。又令人本明:五燈會元,號明室,自機契圓悟,偏參名宿,皆蒙印可。紹興庚申二月望,親書三偈寄呈草堂清,微露謝世之意。至旬末,別親裡而終草堂,跋其偈後,為刊行,大慧亦嘗垂語發揚。偈曰:不識煩惱是菩提,若隨煩惱是愚癡。起滅之時須要會,鷂過新羅人不知。不識煩惱是菩提,淨花生淤泥,人來問我若何為,吃粥吃飯了洗缽孟。莫管他莫管他,終日癡憨弄海沙。要識本來真面目,便是祖師一木義。道不得底義下死,道得底也義下死。畢竟如何,不許夜行,投明須到。 【大慧語錄】 《示韓令人》: 說不到處著一句,風前截斷千差路,超佛超祖只如今,壁立萬仞無回互。江令人請贊:渠本宣州人,生緣在甯國。前不遵釋迦,後不敬彌勒。家貧無飯噇,出家去投拂,行腳走諸方,江南偏江北。才參臨濟禪,便作白拈賊。眼裡有瞳人,肚中無點墨。還如跛阿師,說得行不得。禪人求贊:咄哉滅吾種,面目真可惡。過橋便拆橋,得路便塞路。雖欲強柔和,畢竟觸人怒。萬事類如此,誰敢相親附。乞兒囊本空,常誇敵國富。聞說閻羅王,未免生怕怖。休更放大言,嫌佛不肯做。鄒搜斂似天棗,輕輕觸著便煩惱。身著如來三事衣,口中謗佛法僧寶。從來纖芥不與人,一毫不就他人討。驀然合眼入黃泉,定須聒噪閻羅老。上無片瓦蓋頭,下無卓錐之地。赤骨律個渾身,與人爭甚閒氣。些子無明不奈何,說甚祖師西來意。鐵蛇在握,毒氣爍爍。擬議不來,劈口便著。 《圓悟語錄示禪人》: 達摩西來,不立文字語句,唯直指人心。若論直指,只人人本有無明穀子裡,全體應現,與從上諸聖,不移易一絲毫許。所謂天真,自性本淨妙明,含吐十方,獨脫根塵一片田地。唯離念絕情,迥超常格。大根大智,以本分力量,直下就自己跟腳下承當,如萬仞懸崖,撒手放身,更無顧藉。教知見解礙到底脫去,似大死人已絕氣息。到本分地上,大休大歇。口鼻眼耳初無相知,手足項背各不相到,然後向寒灰死火上,頭頭上明,枯木朽株間,物物斯照乃契合。孤迥迥巍巍,更不須覓心覓佛,築著磕著,無非外得。古來悟達,百種千端,只這便是心,不必更求心。是佛何勞更覓佛,倘於言句上作路布,境物上生解會,則墮在骨董袋中,卒撈摸不著,此忘懷絕照,真諦境界也。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回光自照看,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八角磨盤空裡走,參得透。目前萬法平沉無始,妄想蕩盡,德山隔江搖手。便有人承當,鳥窠吹布毛,尋有人省悟,得非此段大因緣,時至根苗自生也,亦機感相投有地也,亦當人密運無間,借師門發揮,何峭絕如此之難,而超證如此之易!古人以輥芥投針為況,良不虛矣。末後一句都通穿過,有言無言,向上向下,權實照用。卷舒與奪,不消過勘破了也。誰識趙州這巴鼻,須是吾家種草始得。 【廣弘明集】 《通士人》: 龍宮既入道,鳳闕且辭榮。禪龕八想淨,義窟四塵輕。香蓋法雲起,花燈慧火明。自然忘有著,非止悟無生。 【古尊宿語錄】 《寄人》: 淨文禪師述:一二三四五,清平打鼓道吾舞。腳踏金船海月高,無根樹下蹲龍虎。優缽羅花火裡開,軒轅寶鑒埋糞土。為報穎川善女人,信受摩耶千佛終。 【頌古聯珠】 四謾人:保福問:僧殿裡底是什麼?曰:和尚定當看。師曰:釋迦佛。曰:和尚莫謾人好。師曰:卻是汝謾我。又問飯頭鑊闊多少?曰:和尚試量看。師以手作量勢,曰:和尚莫謾某甲。師曰:卻是汝謾我。又問僧:汝作什麼業來,得恁麼長大?曰:和尚短多少?師蹲身作短勢,曰:和尚莫謾人好。師曰:卻是汝謾我。又問僧:汝名什麼?曰鹹澤。師曰:忽遇枯涸時如何?曰:誰是枯涸者?師曰:我是。曰:和尚莫謾人好。師曰:卻是汝謾我。洞山聰曰:保福四謾人,真中道理親。兩兩從頭舉,雙雙句後明。若也更不會,新羅打鐵丁。雪竇顯曰:竿木隨身老作家,逢場作戲更難加。謾人謾我無人會,水長船高眼裡沙。佛國白曰:一個人謾四個人,四人謾一一謾親。思量一代謾人漢,遞代相謾謾殺人。東林總曰:一般見得有多般,若也謾他實自謾。要識展公端的處,水闊山高天色寒。堅曰:保福從來不謾人,問著禪流總及身。浴鑊量來闊多少,兩長一短是誰真。又出便為人:鎮州三聖院慧然禪師嗣濟住後上堂曰:我逢人則出,出則不為人便下座。興化雲:我逢人則不出,出則便為人。保寧勇曰:騎驢戴笠迎南去,躍馬搖鞭向北行。兩個大商俱突曉,日高猶聽打三更。圓通仟曰:反是羅兮覆是糸肅,弟兄同氣複連枝。為人不為成歌曲,祖父田園要及時。佛鑒勤曰:城南措大騎驢子,市北郎君跨馬兒。各各四蹄俱踏地,三春同到金明池。京兆府天寧璉曰:出沒由誰,卷舒在我。搖舌鼓唇,分明話墮。徑山果曰:陽火舀何曾止得渴,畫餅幾時充得饑。勸君不用栽荊棘,後代兒孫若著衣。佛燈曰:湖光瀲灩晴方好,山色溟濛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莊濃抹總相宜。鼓山曰:人貧多智短,馬瘦自毛長。獨宿雙峰寺,同焚一炷香。懶庵需曰:兩個孩兒抱花鼓,左邊打了右邊舞。一曲兩曲無人會,歷歷清風動千古。德山涓曰:乍雨乍睛山裡寺,或來或去洞中雲。滿天星月明如晝,此境此時誰欲分。雪庵瑾曰:南山龜鼻蛇,觸著兩頭動。毒氣要傷人,還他貧子弄。在庵賢曰:黃昏打漿奔城快,日午回舟入港遲。夜半相逢兩相喝,不知蹉過已多時。戴無為曰:二水分流共一源,誰知正語卻成偏。斷腸不是因芳草,破壞家門落一邊。又知有底人:趙州一日問南泉曰:知有底人向什麼處去?泉曰:山前檀越家作一頭水牯牛去。師曰:謝師指示。泉曰:昨夜三更月到忽。保寧勇曰:拽脫鼻頭何處是?亂拋泥水恣縱橫。日斜倒坐騎驢去,又見東山片月生。寶峰祥曰:出窟金毛奪父機,同聲哮吼眾孤疑。三更歲月如清晝,誰敢重來弄。鼓山曰:眼中見慣是尋常,又不驚人又久長。留得寒窗夜來月,三更依舊照茅堂。徑山杲曰:度體裁衣,量水打碓。毫髮不差,且居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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