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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八十九 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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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東·終 終文 【葉水心外集】 《終論》上:今天下之害,其膠固而不能解,攣縮而不能伸,宿患積蠹,臣已盡言之矣。解之伸之豈無其道乎?陛下始於出令,必有以慰天下之心,必罷去經總製錢之半。今州縣睽睽,不能安息,人臣之精力,消耗疲竭,不可複有所為者,盡坐此錢而已。罷去其半,稍稍蘇息天下。然後州縣之月椿板帳罷矣;然後民之頭子蹙零勘合牙契之額皆寬減矣;然後罷和買,罷折帛,和買折帛罷,則民所謂不正之斂皆無有矣。三者罷而天下之心慰喜滿足。然則國用安所取給?臣以為二年之後,分畫既定,則朝廷之經費,比今日必十去其五六,所罷者足以當之有餘。而二年之前則未也。陛下會計二年所罷之費為六十萬緡,盡斥內帑封樁以補助之。夫此內藏封樁者,以之罷減三省之苛斂,而以代戶部四總領之用度。其明德興耀新美觀聽,自兩漢以來未有此舉動也。然則乘此以革去朝廷百年之宿弊,無不可者,以之減進士入官可也,以之減任子入官可也,以之破資格可也,以之重銓選可也,以之廢吏胥可也。百年以來,世論所謂動眾而召亂,惴惴然不敢舉,如臣所言之害者,今皆並舉而為之,無難也。如此則朝廷清矣,然後分兩淮、江南、荊湖、四川為四鎮,以今駐紮之兵,各以委之,所謂四鎮者,非盡舉此百餘郡以植立之也。於中各割屬數州,使兵民財賦皆得自用。而朝廷之兵寬矣。朝廷今既減經總制,罷和買折帛,蜀之折估青章,而內出四年之費,以供饋四總領矣,宜任四人者,由郡守攝都統制,召舊帥使歸宿衛,鉤考其隱冒乾沒請給不盡及軍人之罪,聲而治之。然後俾四人者,一聽其所為,而吾無問焉,所問者:吾欲精其軍,使各不過三四萬;吾欲用士之銳,而不並富其家小。夫厲士而養之,將用於死地以求勝也,乃為之立家,是兵為民也。古者民為兵,今者兵為民,宜其消惰而大弱而不可制也。昔者之論欲一當百,又曰欲一當十。夫百十何可當也?姑得以一當一,則精兵也。夫一人得一人之用,則固已十四五萬人矣,用之必死,誰敢敵者?女真之來南也,雜以奚契丹勃海漢兒,前才五六萬,後亦不滿十萬而已。夫用兵者,用其氣也。多兵以先困,氣先索耳。吾之所問者如此。又有所問:更其敝政,行其新令,吾欲其無歡、無動,以惟吾之所命。若此者在用其人而已,各與之數州地使自食,而餘州得寬焉。此二年之內所得為,而二年之外收其效者也。若是,則朝廷寬矣!然則何以治廂禁軍、弓手、士兵而寬州縣?宜先擇一二十州,畀之,使散雜役之廂軍。今之廂軍盡隸官下,無在營者,並與之以一二年之衣糧,使各自為子本以權給之,而州無複給。又散禁軍,夫廂軍可散也,禁軍散且為亂,奈何?曰,禁軍之可畏者,為有以禁切州縣,使不得私役且上教故也。今不上教,散而雜役,如廂軍焉,彼欣然自幸耳,然則散禁軍如散,廂軍、弓手之費稍輕,土軍差小,不急散也,久將消盡,要以必散而止。夫廂禁土兵,不加問焉餘則名屬之而已,而又專擇其人,以各自治其一州。所謂兵民財賦,皆得自用,則朝廷平日所以置四總領、饋其軍輸者,二年之後,皆可無複與彼,以數州之財足養之矣。如此則彼之任專、吾之費輕矣。雖然,以兵與人,以地與人,此今日異常之大事也。然其為之者不驚世,不動眾,陛下一日命之則成矣。成則久,久則安之以為常。然若此者,內以期月之內,盡去民之所患苦;外以二年之外,兵厲士奮可用之於死地,而大功可舉矣。陛下不惜財不吝權,念吾之所大欲者,解膠固,伸攣縮、易於舉動,果於責成,以立大功而已。則減經總制,除和買折帛,以先慰天下之心,而後朝廷所謂煩密不可變之法度者,盡變之,以共由疏通明達之途矣;分江淮川蜀之地,與之兵民財賦,以重人臣之任,而後朝廷所謂專閉不可分之紀綱者,盡分之,以各合於外堅中柔之術矣。若此者,兼兩漢之長,而不襲兩漢之失,待之以成功,而終之以禮樂,則三王之治不難進也。雖然,為此者,官非難也,而士為難;士非難也,而民為難;民非難也,而兵為難。誠今世之大事也。圖兵之難者定,則天下之利盡矣。 《終論》下:致今日之治無他道,上寬朝廷,下寬州縣而已。竭朝廷之力,使不得寬者,四駐紮之兵也。竭州縣之力,使不得寬者,廂禁軍弓手土兵也。然則何以治四駐紮?弓手皆散,何以守其地?自三等以上,籍其家,一人以為兵,蠲其稅役。大州二千人而止,下州八百人而止。州縣各為之,所將校率用其人,秋冬而教,春夏則否,有呼召,不用常法。然其為兵也,必在州縣四方三十裡之近家者。此三四年之內所得為,而三四年之外收其效者也。若是,則州縣寬矣!朝廷寬則凡所以取州縣者皆不用,而食租稅之正矣;州縣寬,則凡所以取民者皆不用,而斂租稅之正矣。且又非特此也。朝廷寬則群臣有暇,而人材多矣,不若今之乏也;州縣寬則民有暇,而善良多矣,不若今之薄也。上多人材,下多良民,兵省而精,費省而富,五年之內,二年之外,合其氣勢,用其鋒銳,義聲昭布,奇策並出,不用以滅虜而何所用哉!雖然,為此者無他也,力行而已。按其歲月,在乎二年之外,五年之內。今日行此事,去此弊,某日此弊去,此效見。不見,則易其人,加之意而行之,以日月計,其實效致矣。 【貞觀政要】 論慎終:貞觀十二年,太宗謂侍臣曰:朕讀書見前王善事,皆力行不怠,其所任用公輩數人,誠以為賢。然致理比於三五之代,猶為不逮,何也?魏徵對曰: 今四夷賓服,天下無事,誠曠古所未有也。然自古帝王初即位者,皆欲勵精為政,比跡於堯舜,及其安樂也,則驕侈放逸,莫能終其善。人臣初見任用者,皆欲匡主濟時,追蹤於稷契;及其富貴也,則思苟全官爵,莫能盡其忠節。若使君臣常無懈怠,各保其終,則天下無憂不理,自可超過前古也。太宗曰:誠如卿言。貞觀十三年,魏徵恐太宗不能克終儉約,近歲頗好奢縱,上疏諫曰:臣觀自古帝王,受圖定鼎,皆欲傳之萬代,貽厥孫謀。故其垂拱岩廊,布政天下,其語道也,必先淳樸,抑浮華;其論人也,必貴忠良,鄙邪佞。言制度也,則絕奢靡而崇儉約;談物產也,則重穀帛,而賤珍奇。然受命之初,皆遵之以成治;稍安之後,多反之而敗俗,其故何哉?豈不以居萬乘之尊,有四海之富,出言而莫已逆,所為而人必從,公道溺於私情,禮節虧於嗜欲故也!語曰:非知之難,行之惟難;非行之難,終之斯難。所言信矣。伏惟陛下,年甫弱冠,大拯橫流,削平區宇,肇開帝業。貞觀之初,時方克壯,抑損嗜欲,躬行節儉,內外康寧,遂臻至治。論功,則湯武不足方,語德,則堯舜未為遠。臣自擢居左右,十有餘年,每待帷幄,屢奉明旨,常許仁義之道,守之而不失,儉約之志,終始不渝。一言興邦,斯之謂也;德音在耳,敢忘之乎?而頃年以來,稍乖曩志,敦樸之理,漸不克終。謹以所聞,列之如左:陛下貞觀之初,無為無欲,清淨之化,遠被遐荒。考之於今,其風漸墜。聽言,則遠迢於上聖;論事,則未逾於中主,何以言之?漢文晉武,俱非上哲,漢文辭千里之馬,晉武焚雉頭之裘。今則求駿馬於萬里,市珍奇於域外,取怪于道路,見輕于戌狄,此其漸不克終,一也;昔子貢問理人於孔子,孔子曰: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子貢曰:何其畏哉?子曰:不以道導之,則吾仇也。若何其無畏?故《書》曰:人惟邦本,本固邦寧。為人上者,奈何不敬?陛下貞觀之始,視人如傷,恤其勤勞愛之如子,每存簡約,無所營為。頃年以來,意在奢縱,忽忘卑儉,輕用人力,乃雲:百姓無事則驕逸,勞役則易使。自古以來,未有由百姓逸樂而致頃敗者也,何有逆畏其驕逸,而故欲勞役之哉?恐非興邦之至言,豈安人之長算?此其漸不克終二也;陛下貞觀之初,損已以利物,至於今者,縱欲以勞人。卑儉之跡歲改,驕侈之情日異。雖憂人之言,不絕於口,而樂身之事實切於心。或時有所營,慮人致諫,乃雲:若不為此,不便我身。人臣之情,何可複諍?此直意在杜諫者之口,豈曰擇善而行者乎?此其漸不克終,三也;立身成敗,則於所染,蘭芷鮑魚,與之俱化,慎乎所習,不可不思。陛下貞觀之初,砥礪名節,不私於物,唯善是與,親愛君子,疏斥小人。今則不然,輕褻小人,禮重君子。重君子也,敬而遠之,輕小人也,狎而近之,近之則不見其非,遠之則莫知其是,莫知其是則不間而自疏,不見其非則有時而自昵,昵近小人,非致理之道,疏遠君子,豈興邦之義?此其漸不克終,四也;《書曰》: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貴異物賤用物,人乃足。犬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獸弗育於國。陛下貞觀之初,動遵堯舜,捐金抵璧,反樸還淳。頃年以來,好尚奇異,難得之貨,無遠不臻,珍玩之作,無時而至。上好奢靡,而望下敦樸,末作滋興,而求農人豐實,其不可得亦已明矣。此漸不克終五也;貞觀之初,求賢如渴,善人所舉,信而任之,取其所長,恐其不跡近歲以來,由心好惡,或眾善舉而用之,或一人毀而棄之,或積年信而任之,或一朝疑而遠之。夫行有素履,事有成跡,所毀之人未有可信於所舉,積年之行,不應頓失於一朝。且君子之懷,蹈仁義而弘大德,小人之性,好讒佞以為身謀。陛下不審察其根源,而輕為之臧否,是使守道者日疏,干求者日進,所以人思苟免,莫能盡力。此其漸不克終六也;陛下初登大位,高居深視,事唯清靜,心無嗜欲,內除畢弋之物,外絕畋獵之源。數載之後,不能固志,雖無十旬之逸,或過三驅之禮。遂使盤遊之娛,見譏於百姓,鷹犬之貢,遠及於四夷,或時教習之處,道路遙遠,侵晨而出,入夜方還,以馳騁為歡,莫慮不虞之變,事之不測,其可救乎?此其漸不克終七也;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然則君之待臣,義不可薄。陛下初踐大位,敬以接下。君恩下流,臣情上達,鹹思竭力心,無所隱。頃年以來,多所忽略。或外官充使,奏事入朝,思睹闕庭,將陳所見。欲言則顏色不接,欲請又恩禮不加。間因所短,詰其細過,雖有聰辨之略,莫能伸其忠款。而望上下同心,君臣交泰,不亦難乎?此其漸不克終,八也;傲不可長,欲不可縱,樂不可極,志不可滿,四者,前王所以致禍,聖賢以為深誡。陛下貞觀之初,孜孜理化,屈已從人,恒若不足。頃年以來,微自矜放,恃功業之大,意蔑前王,負聖智之明,心輕當代,此傲之長也。欲有所為,皆取遂意,縱或抑情從諫,終是不能忘懷,此欲之縱也。志在嬉遊,情無厭倦,雖不全妨政事,不復專心治道,此樂將極也。率土入安,四夷款服,仍遠勞士馬,問罪遐裔,此志將滿也。親狎者阿旨而不肯言,疏遠者畏威而莫敢諫,積而不已,將虧聖德,此其漸不克終九也;昔堯舜成湯之時,非無災患,而稱其聖德者,以其有始有終,無為無欲,遇災,則極其憂勤,時安,則不驕不逸故也。貞觀之初,頻年霜旱,畿內戶口並就關外,攜負老幼,來往數千,曾無一戶逃亡,一人怨苦。此誠由陛下矜育之懷,所以至死無攜貳。頃年以來,疲於徭役,關中之人勞弊尤甚,雜匠之徒,下日悉留和雇,正兵之輦,上番多別驅使。和市之物,不絕於鄉閭遞送之步,不絕於道路。既有所弊,易為驚擾,脫因水旱,谷麥不收,恐百姓之心,不能如前日之寧帖。此其漸不克終,十也。臣聞禍福無門,唯人所召,人無釁焉,妖不妄作。伏惟陛下,統天禦宇十有三年。道洽寰中,威加海外。年谷豐稔,禮教聿興,比屋逾於可封,菽麥同於水火。暨乎今歲,天災流行,炎氣致旱,乃遠被於郡國。凶醜作孽,忽近起於轂下。夫天何言哉!垂象示誡,斯誠陛下驚懼之長,憂勤之日也。若見誡而懼,擇善而從同周文之小心,追殷湯之罪己前王所以致理者,勤而行之;今時所以敗德者,思而改之。與物更新,易人視聽,則寶祚無疆,普天幸甚,何禍敗之有乎?然則社稷安危,國家理亂,在於一人而已。當今太平之基,既崇極天之峻;九仞之積,猶虧一簀之功。千載休期,時難再得。明主可為而不為,微臣所以鬱結而長歎者也。臣誠愚鄙,不達事機,略舉所見十條,輒以上聞聖聽。伏願陛下采臣狂瞽之言,參以芻蕘之議,冀千慮一得,袞職有補;則死日生年,甘從斧鉞。疏奏,太宗謂徵曰:人臣事主,順旨甚易,忤情尤難。公作朕耳目股肱,常論思獻納,朕今聞過能改,庶幾克終善事。若違此言,更何顏與公相見,複欲何方以理天下?自得公疏,反復研尋,深覺詞強理直。遂列為屏障,朝夕瞻仰。又錄付史司,冀千載之下,識君臣之義。乃賜徵黃金十斤,廄馬二匹。貞觀十四年,太宗謂待臣曰:平定天下,朕雖有其事;守之失圖,功業亦複難保。秦始皇初亦平六國,據有四海,及末年不能善守,實可為戒。公等宜念公忘私,則榮名高位,可以克終其美。魏徵對曰:臣聞之,戰勝易,守勝雖。陛下深思遠慮,安不忘危,功業既彰,德教複洽,恒以此為政,宗社無由傾敗矣。貞觀十六年,太宗問魏徵曰:觀近古帝王,有傳位十代者,有一代二代者,亦有身得身失者,朕所以常懷憂懼,或恐撫養生民,不得其所;或恐心生驕逸,喜怒過度。然不能自知,卿可為朕言之,當以為楷則。徵對曰:嗜欲喜怒之情,賢愚皆同,賢者能節之,不使過度;愚者縱之,多至失所。陛下聖德玄遠,居安思危,伏願陛下常能自製,以保克終之美,萬代永賴。 【分聲類說】 終說人吳漢耿弇各以功名終。趙以趙括代廉頗,而敗於白起;楚以顏真代李牧而敗於王翦;燕以騎劫代樂毅敗於田單。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顧愷之食蔗自尾至首,曰:漸入佳境;子嘉聽樂,從絲及竹,曰:漸近自然。物固於薄於所始,而厚於其所終矣。物物有始美而終惡者,離黃之子是也;有始惡而終美者,澤雉之子是也。事行百里半於九十,此言未終之難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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