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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謐(2)


  △篤終論

  玄晏先生以為存亡天地之定制,人理之必至也。故禮六十而制壽,至於九十,各有等差,防終以素,豈流俗之多忌者哉!吾年雖未制壽,然嬰疢彌紀,仍遭喪難,神氣損劣,困頓數矣。常懼夭隕不期,慮終無素。是以略陳至懷。

  夫人之所貪者,生也;所惡者,死也。雖貪,不得越期;雖惡,不可逃遁。人之死也,精歇形散,魂無不之,故氣屬於天;寄命終盡,窮體反真,故屍藏於地。是以神不存體,則與氣升降;屍不久寄,與地合形。形神不隔,天地之性也;屍與土並,反真之理也。今生不能保七尺之軀,死何故隔一棺之土?然則衣衾所以穢屍,棺槨所以隔真,故桓司馬石槨不如速朽;季孫比之暴骸;文公厚葬,《春秋》以為華元不臣;楊王孫親土,《漢書》以為賢于秦始皇。如令魂必有知,則人鬼異制,黃泉之親,死多於生,必將備其器物,用待亡者。今若以存況終,非即靈之意也。如其無知,則空奪生用,損之無益,而啟奸心,是招露形之禍,增亡者之毒也。

  夫葬者,藏也;藏也者,欲人之不得見也。而大為棺槨,備贈存物,無異于埋金路隅而書表於上也。雖甚愚之人,必將笑之。豐財厚葬以啟奸心,或剖破棺槨,或牽曳形骸,或剝臂捋金環,或捫腸求珠玉。焚如之形,不痛於是?自古及今,未有不死之人,又無不發之墓也。故張釋之曰:「使其中有欲,雖固南山猶有隙;使其中無欲,雖無石槨,又何戚焉!」斯言達矣,吾之師也。夫贈終加厚,非厚死也,生者自為也。遂生意于無益,棄死者之所屬,知者所不行也。《易》稱「古之葬者,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樹。」是以死得歸真,亡不損生。

  故吾欲朝死夕葬,夕死朝葬,不設棺槨,不加纏斂,不修沐浴,不造新服,殯唅之物,一皆絕之。吾本欲露形入亢,以身親土,或恐人情染俗來久,頓革理難,今故角粗為之制。奢不石槨,儉不露形。氣絕之後,便即時服,幅巾故衣,以蘧裹屍,麻約二頭,置屍床上。擇不毛之地,穿坑深十尺,長一丈五尺,廣六尺,亢訖,舉床就亢,去床下屍,平生之物,皆無自隨,唯齎《孝經》一卷,示不忘孝道。蘧之外,便以親土。土與地平,還其故草,使生其上,無種樹木、削除,使生跡無處,自求不知。不見可欲,則奸不生心,終始無怵惕,千載不慮患,形骸與後土同體,魂爽與元氣合靈,真篤愛之至也。若亡有前後,不得移祔。祔葬自周公來,非古制也。舜葬蒼梧,二妃不從,以為一定,何必周禮。無問師工,無信蔔筮,無拘俗言,無張神坐,無十五日朝夕上食。禮不墓祭,但月朔于家設席以祭,百日而止。臨必昏明,不得以夜。制服常居,不得墓次。夫古不崇墓,智也。今之封樹,愚也。若不從此,是戮屍地下,死而重傷。魂而有靈,則冤悲沒世,長為恨鬼。王孫之子,可以為誡。死誓難違,幸無改焉!(《晉書·皇甫謐傳》)

  △帝王世紀·漢高祖論

  玄晏先生曰:「禮稱至道以王,義道以霸。」觀漢祖之取天下也,遭秦世暴亂,不階尺土之資,不權將相之柄;發跡泗亭,奮其智謀,羈勒英雄,鞭驅天下:或以威服,或以德致,或以義成,或以權斷。逆順不常,霸王之道雜焉。是以聖居帝王之位,無一定之制。三代之美,固難及矣。(《御覽》八十七)

  △光武論

  玄晏先生曰:「《左氏春秋》稱夏少康之起,有田一成,有眾一旅。」若漢之再命,世祖不階成旅之功,平暴反正,遂建中興,與夏康同美矣。(《御覽》九十)

  △高士傳焦先論

  或問在皇甫謐曰:「焦先何人?」曰:「吾不足以知之也。考之於表,可略而言矣。夫世之所常趣者,榮味也;形之所不可釋者,衣裳也。身之所不可離者,室宅也;口之所不能己者,言語也;心之不可絕者,親戚也。今焦先棄榮味,釋衣服,離室宅,絕親戚,閉口不言,曠然以天地為棟宇,暗然合至道之前,出群形之表,入玄寂之幽,一世之人不足以掛其意,四海之廣不能以回其顧,妙乎與夫三皇之先者同矣。結繩以來,未及其至也,豈群言之所能仿佛,常心之所得測量哉!彼行人所不能行,堪人所不能堪,犯寒暑不以傷其性,居曠野不以恐其形,遭驚急不以迫其慮,離榮愛不以累其心,損視聽不以汙其耳目,舍足於不損之地,居身於獨立之處,延年曆百,壽越期頤,雖上識不能尚也。自羲皇已來,一人而已矣。(《魏志·管寧傳》注引《高士傳》)

  △列女傳·龐娥親論

  玄晏先生以為「父母之讎,不與共天地,蓋男子之所為也。」而娥親以女弱之微,念父辱之酷痛,感讎黨之凶言,奮劍仇頸,人馬俱摧,塞亡父之怨魂,雪三弟之永恨,近古已來,未之有也。詩雲:「修我戈矛,與子同仇。」娥親之謂也。(《魏志·龐氵育傳注》)

  △三都賦序

  玄晏先生曰:古人稱不歌而頌謂之賦。然則賦也者,所以因物造端,敷弘體理,欲人不能加也。引而申之,故文必極美;觸類而長之,故辭必盡麗。然則美麗之文,賦之作也。昔之為文者,非苟尚辭而已,將以紐之王教,本乎勸戒也。自夏殷以前,其文隱沒,靡得而詳焉。周監二代,文質之體,百世可知。故孔子采萬國之風,正雅頌之名,集而謂之《詩》。詩人之作,雜有賦體。子夏序《詩》曰:「一曰風,二曰賦。」故知賦,古詩之流也。

  至於戰國,王道陵遲,風雅浸頓,於是賢人失志,辭賦作焉。是以孫卿屈原之屬,遺文炳然,辭義可觀。存其所感,鹹有古詩之意,皆因文以寄其心,托理以全其制,賦之首也。及宋玉之徒,淫文放發,言過於實,誇競之興,體失之漸,風雅之則,於是乎乖。逮漢賈誼,頗節之以禮。自時厥後,綴文之士,不率典言,並務恢張,其文博誕空類。大者罩天地之表,細者入毫纖之內,雖充車聯駟,不足以載;廣廈接榱,不容以居也。其中高者,至如相如《上林》,楊雄《甘泉》,班固《兩都》,張衡《二京》,馬融《廣成》,王生《靈光》,初極宏侈之辭,終以約簡之制,煥乎有文,蔚爾鱗集,皆近代辭賦之偉也。若夫土有常產,俗有舊風,方以類聚,物以群分,而長卿之儔,過以非方之物,寄以中域,虛張異類,托有於無。祖構之士,雷同影附,流宕忘反,非一時也。

  曩者漢室內潰,四海圮裂,孫劉二氏,割有交益,魏武撥亂,擁據函夏,故作者先為吳蜀二客,盛稱其本土險阻瑰琦,可以偏王,而卻為魏主,述其都畿,弘敞豐麗,奄有諸華之意。言吳蜀以擒滅比亡國,而魏以交禪比唐虞,既已著逆順,且以為鑒戒。蓋蜀包梁岷之資,吳割荊南之富,魏跨中區之衍,考分次之多少,計殖物之眾寡,比風俗之清濁,課士人之優劣,亦不可同年而語矣。二國之士,各沐浴所聞,家自以為我土樂,人自以為我民良,皆非通方之論也。作者又因客主之辭,正之以魏都,折之以王道,其物土所出,可得披圖而校。體國經制,可得案記而驗,豈誣也哉!(《文選》)

  △高士傳序

  孔子稱「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是以洪崖先生創高道於上皇之世,許由、善卷不降節于唐虞之朝。自三代秦漢,達乎魏興受命,中賢之主,未嘗不聘岩穴之隱,追遁世之民。是以《易》箸束帛之義,《禮》有玄纁之制,詩人發《白駒》之歌,《春秋》顯子臧之節,《明堂·月令》以季春之月聘名士,禮賢者。然則高讓之士,王政所先,厲濁激貪之務也。史班之載,多所闕略。梁鴻頌逸民,蘇順科高士,或錄屈節,雜而不純。又近取秦漢,不及遠古。夫思其人,愛其樹,況稱其德而贊其事哉!謐采古今八代之士,身不屈于王公,名不耗於終始,自堯至魏,凡九十餘人。雖執節若夷、齊,去就若兩龔,皆不錄也。(《高士傳》明刊本。又見《御覽》五百一十。)

  △自序

  士安每病,母輒推燥居濕,以視易單。(《御覽》七百三十七)

  △闕題

  護軍武士之官。(《御覽》二百四十引《皇甫謐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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