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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預(2)


  △奏議皇太子除服

  侍中尚書令司空魯公臣賈充、侍中尚書僕射奉車都尉大樑侯臣盧欽、尚書新遝伯臣山濤、尚書奉車都尉平春侯臣胡威、尚書劇陽子臣魏舒、司尚書堂陽子臣石鑒、尚書豐樂亭侯臣杜預稽首言:禮官參議博士張靖等議,以為「孝文權制三十六日之服,以日易月,道有汙隆,禮不得全,皇太子亦宜割情除服」。博士陳逵等議,以為「三年之喪,人子所以自盡,故聖人制禮,自上達下。是以今制,將吏諸遭父母喪,皆假寧二十五月。敦崇孝道,所以風化天下。皇太子至孝著於內,而衰服於外,非禮所為稱情者也。宜其不除。」

  臣欽、臣舒、臣預謹案靖、逵等議,各見所學之一端,未曉帝者居喪古今之通禮也。自上及下,尊卑貴賤,物有其宜。故禮有以多為貴者,有以少為貴者,有以高為貴者,有以下為貴者,唯其稱也。不然,則本末不經,行之不遠。天子之與群臣,雖不之情若一,而所居之宜實異,故禮不得同。《易》曰:「上古之世喪期無數。」《虞書》稱「三載四海遏密八音」,其後無文。至周公曰,乃稱「殷之高宗闇三年不言」。其傳曰:「諒,信也;闇,默也。」下逮五百餘歲,而子張疑之,以問仲尼。仲尼答雲:「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群薨,百官總己以聽於塚宰三年。」周景王有後、世子之喪,既葬除喪而樂。晉叔向譏之曰:「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禮也。王雖弗遂,宴樂已早,亦非禮也。」此皆天子喪事見於古文者也。稱高宗不雲服喪三年,而雲諒闇三年,此釋服心喪之文也。譏景王不譏其除喪,而譏其宴樂已早,明既葬應除,而違諒闇之節也。堯崩,舜諒闇三年,故稱遏密八音。由此言之,天子居喪,齊斬之制,菲杖絰帶,當遂其服。既葬而除,諒闇以終之,三年無改父之道,故百官總己聽於塚宰。喪服已除,故稱不言之美,明不復寢苫枕土,以荒大政也。《禮記》:「三年之喪,自天子達。」又雲:「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又雲:「端衰喪車皆無等。」此通謂天子居喪,衣服之節同於凡人,心喪之禮終於三年,亦無服喪三年之文。然繼體之君,犯多荒寧。自從廢諒闇之制,至令高宗擅名於往代,子張致疑於當時,此乃賢聖所以為譏,非譏天子不以服終喪也。

  秦燔書籍,率意而行,亢上抑下。漢祖草創,因而不革。乃至率天下皆終重服,旦夕哀臨,經罹寒暑,禁塞嫁聚飲酒食肉,制不稱情。是以孝文遣詔,斂畢便葬,葬畢制紅禫之除。雖不合高宗諒闇之遣,近於古典,故傳之後嗣。于時預修陵廟,故斂葬得在浹辰之內,因以定制。近至明帝,存無陵寢,五旬乃葬,安在三十六日。此當時經學疏略,不師前聖之病也。魏氏革命,以既葬為節,合於古典,然不垂心諒闇,同譏前代。自泰始開元,陛下追尊諒闇之禮,慎終居篤,允臻古制,超絕于殷宗,天下歌德,誠非靖等所能原本也。

  天子諸侯之禮,當以具矣。諸侯惡其害己而削其籍,今其存者唯《士喪》一篇,戴聖之記雜錯其間,亦難以取正。天子之位至尊,萬機之政至大,群臣之眾至廣,不同之於凡人。故大行既葬,祔祭於廟,則因疏而除之。己不除則群臣莫敢除,故屈己以除之。而諒闇以終制,天下之人皆曰我王之仁也。屈己以從宜,皆曰我王之孝也。既除而心喪,我王猶若此之篤也。凡等臣子,亦焉得不自勉以崇禮!此乃聖制移風易俗之本,高宗所以致雍熙,豈惟衰裳而已哉!

  若如難者,更以權制自居,疑于屈伸厭降,欲以職事為斷,則父在為母期,父卒三年,此以至親屈於至尊之義也。出母之喪,以至親為屬,而長子不得有制,體尊之義,升降皆從,不敢獨也。《禮》:諸子之職,掌國子之倅。國有事則帥國子而致之太子,惟所用之。《傳》曰:「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不無事矣。《喪服》,母為長子,妻為夫,妾為主,皆三年。內宮之主,可謂無事?揆度漢制,孝文之喪,紅禫既畢,孝景即吉於末央,薄後、竇後必不得齊斬于別宮,此可知也。況皇太子配貳之至尊,與國為體,固宜遠遵古禮,近同時制,屈除以寬諸下,協一代之成典。君子之于禮,有直而行,曲而報;有經而等,有順而去之,存諸內而已。禮雲非玉帛之謂,喪雲唯衰麻之謂乎?此既臣等所謂經制大義,且即實近言,亦有不安。今皇太子至孝蒸蒸,發于自然,號咷之慕,匍匐殯宮,大行既奠,往而不反,必想像平故,徬徨寢殿。若不變從諒闇,則東宮臣僕,義不釋服。此為永福官屬,當獨衰麻從事,出入殿省,亦難以繼。今將吏雖蒙同二十五月之事甯,至於大臣,亦奪其制。昔翟方進自以身為漢相,居喪三十六日,不敢逾國典,而況于皇太子?臣等以為皇太子宜如前奏,除服諒闇終制。(《晉書·禮志中》,又略見《通典》八十,又八十二)

  諒闇之制,乃自上古,是以高宗無服喪之文,而唯文稱不言,漢文限三十六日,魏氏以降,既虞為節,皇太子與國為體,理宜釋服,卒哭便除。(《晉書·摯虞傳》,又見《宋書·禮志二》,有小異。案:此隱栝預奏,而文不同,故並錄之。)

  △陳農要收

  臣輒思惟,今者水災東南特劇,非但五稼不收,居業並損,下田所在停汙,高地皆多磽塉,此即百姓困窮方在來年。雖詔書切告長二千石為之設計,而不廓開大制,定其趣舍之宜,恐徒文具,所益蓋薄。當今秋夏蔬食之時,而百姓已有不贍,前至冬春,野無青草,則必指仰官穀,以為生命。此乃一方之大事,不可不豫為思慮者也。

  臣愚謂既以水為困,當恃魚菜螺蜯,而洪波氾濫,貧弱者終不能得。今者宜大壞兗、豫州東界諸陂,隨其所歸而宣導之。令饑者盡得水產之饒,百姓不出境界之內,旦暮野食,此目下日給之益也。水去之後,填淤之田,畝收數鐘至春大種五穀,五穀必豐,此又明年之益也。

  臣前啟,典牧種牛不供耕駕,至於老不穿鼻者,無益於用,而徒有吏士穀草之費,歲送任駕者甚少,尚複不調習,宜大出賣,以易穀及為賞直。詔曰:「孳育之物,不宜減散,事遂停寢。問主者,今典虞右典牧種產牛,大小相通,有四萬五千餘頭。苟不益世用,頭數雖多,其費日廣。古者匹馬丘牛,居則以耕,出則以戰,非如豬羊類也。今徒養宜用之牛,終為無用之費,甚失事宜。東南以水田為業,人無牛犢。今既壞陂,可分種牛三萬五千頭,以付二州將吏士庶,使及春耕。穀登之後,頭責二百斛。是為化無用之費,得運水次成谷七百萬斛,此又數年後之益也。加以百姓降丘宅土,將來公私之饒乃不可計。其所留好種萬頭,可即令右典牧都尉官屬養之。人多畜少,可並佃牧也,明其考課。此又三魏近甸,歲當複入數十萬斛谷,牛又皆當調習,動可駕用,皆今日之可全者也。」(《晉書·食貨志》,《通典》二)

  △又疏

  諸欲修水田者,皆以火耕水耨為便,非不爾也,然此事施于新田草萊,與百姓居相絕離者耳。往南東南草創人稀,故得火田之利。自頃戶口日增,而陂堨歲決,良田變生蒲葦,人居沮澤之際,水陸失宜,放牧絕種,樹木立枯,皆陂之害也。陂多則土薄水淺,潦不下潤。故每有雨水,輒複橫流,延及陸田。言者不思其故,因雲此土不可陸種。臣計漢之戶口日,以驗今之陂處,皆陸業也。其或有舊陂舊堨,則堅完修固,非今所謂當為人患者也。臣前見尚書胡威啟宜壞陂,其言懇至。臣中者又見宋侯相應遵上便宜,求壞泗陂,徙運道。時下都督度支共和當,各據所見,不從遵言,臣案遵上事,運道東詣壽春,有舊渠,可不由泗陂。泗陂在遵地界壞地凡萬三千餘頃,傷敗成業。遵縣應領佃二千六百口,可謂至少,而猶患地狹,不足盡力,此皆水之為害也。當所共恤,而都督度支方複執導,非所見之難,直以不同害理也。人心所見既不同,利害之情又有異。軍家之與郡縣,士大夫之與百姓,其意莫有同者,此皆偏其利以忘其害者也。此理之所以未盡,而事之所以多患也。

  臣又案,豫州界二度支所領佃者,州郡大軍雜士,凡用水田七千五百餘頃耳,計三年之儲,不過二萬餘頃。以常理言之,無為多積無用之水,況於今者水潦甕溢,大為災害。臣以為與其失當,寧瀉之不滀。宜發明詔,敕刺史二千石,其漢氏舊堨及山谷私家小陂,皆當修繕以積水。其諸魏氏以來所造立,及諸因雨決溢蒲葦馬腸陂之類,皆決瀝之。長吏二千石躬親勸功,諸食力之人並一時附功令,比及水凍,得粗枯涸,其所修功實之人皆以畀之。其舊陂堨勾渠當有所補塞者,皆尋求微跡,一如漢時故事,豫為部分列上,須冬閒東南休兵交代,各留一月以佐之。夫川瀆有常流,地形有定體,漢氏居人眾多,猶以為患,今因其所患而宣寫之,跡古事以明近,大理顯然,可坐論而得。臣不勝愚意,嘗竊謂最是今日之實益也。(《晉書·食貨志》,《通典》二)

  △皇太子除服議

  古者天子諸侯三年之喪始服齊斬,既葬除喪服,諒闇以居,心喪終制,不與士庶同禮。漢氏承秦,天下為太子終服三年。漢文帝見其下不可久行,而不知古制,更以意制祥禫,除喪即吉。魏氏直以訖葬為節,嗣君皆不復諒闇終制。學者非之久矣,然竟不推究經傳考其行事,專為王者三年之喪,當以衰麻終二十五月。嗣君苟若此,則天子群臣皆不得除喪。雖志在居篤,更逼而不行。至今世主皆從漢文輕典,由處制者非制也。今皇太子與尊同體,宜複古典,卒哭除衰麻,以諒闇終制。于義既不應不除,又無取于漢文,乃所以篤喪禮也。(《晉書·禮志中》,《通典》八十,又八十二。泰始十年,武元揚皇后崩,及將遷于峻陽陵,依舊制,既葬,帝及群臣除喪即吉。先是尚書祠部奏,從博士張靖議,皇太子亦從制俱釋服。博士陳逵議,以為今制所依,蓋漢帝權制,興於有事,非禮之正,皇太子無有國事,自宜終服,有詔更詳議,尚書杜預以為云云。)

  △答盧欽魏舒問

  傳稱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此謂天子絕期,唯有三年喪也。非謂居喪衰服三年,與士庶同也。故後、世子之喪,而叔向稱有三年之喪二也。周公不言高宗服喪三年,而去諒闇三年,此釋服心喪之文也。叔向不高景王除喪,而譏其燕樂已早,明既葬應除,而違諒闇之節也。《春秋》,晉侯享諸侯,子產相鄭伯,時簡公未葬,請免喪以聽命,群子謂之得禮。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傳》曰「吊生不及哀」。此皆既葬除服諒闇之證,先儒舊說,往往亦見,學者未之思耳。《喪服》,諸侯為天子亦斬衰,豈可謂終服三年邪!上考七代,未知王者群臣上下衰麻三年者諸;下推將軍,恐百世之王其理一也。非必不能,乃事勢不得,故知聖人不虛設不行之制。仲尼曰:「禮所損益雖百世可知。.此之謂也。(《晉書·禮志中》。於是尚書僕射盧欽、尚書魏舒問預證據所依,預云云。於是欽、舒遂命預造議奏。)

  △吉祭議

  《易》曰:上古之代,喪期無數。自殷高宗諒闇三年,不稱服喪三年,而稱諒闇三年,此釋服心喪之謂。《大戴》篇曰:「昔武王崩,成王十三而嗣立,周公居塚宰攝政。明年六月既葬,周公冠成王而朝于祖,以見諸侯,命祝雍作頌。」是三年之內時明矣,故今礻勺烝嘗於是行焉。昔仲尼之制《春秋》也,因魯史以明王法,喪中之祥祫,譏貶之文著焉。(《通典》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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