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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歆(2)


  ▼移書讓太常博士(並序)

  歆親近,欲建立《左氏春秋》及《毛詩》、《逸禮》、《古文尚書》皆列於學官。哀帝令歆與五經博士講論其義,諸博士或不肯置對,歆因移書太常博士,責讓之曰:

  昔唐虞既衰,而三代迭興,聖帝明王,累起相襲,其道甚著,周室既微而禮樂不正,道之難全也如此。是故孔子憂道之不行,曆國應聘。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乃得其所;修《易》,序《書》,製作《春秋》,以紀帝王之道。及夫子沒而微言絕,七十子終而大義乖。重遭戰國,棄籩豆之禮,理軍旅之陳,孔氏之道抑,而孫吳之術興。陵夷至於暴秦,燔經書,殺儒士,設挾書之法,行是古之罪,道術由此遂滅。漢興,去聖帝明王遐遠,仲尼之道又絕,法度無所因襲。時獨有一叔孫通略定禮儀,天下惟有《易》蔔,未有它書。至孝惠之世,乃除挾書之律,然公卿大臣絳、灌之屬咸介胄武夫,莫以為意。至孝文皇帝,始使掌故晁錯從伏生受《尚書》。《尚書》初出於屋壁,朽折散絕,今其書見在,時師傳讀而巳。《詩》始萌芽。天下眾書往往頗出,皆諸子傳說,猶廣立於學官,為置博士。在漢朝之儒,唯賈生而已。至孝武皇帝,然後鄒、魯、梁、趙頗有《詩》、《禮》、《春秋》先師,皆起於建元之間。當此之時,一人不能獨盡其經,或為《雅》,或為《頌》,相合而成。《泰誓》後得,博士集而讀之。故詔書稱曰:「禮壞樂崩,書缺簡脫,朕甚閔焉。」時漢興已七八十年,離於全經,固已遠矣。

  及魯恭王壞孔子宅,欲以為宮,而得古文於壞壁之中,《逸禮》有三十九,《書》十六篇。天漢之後,孔安國獻之,遭巫蠱倉卒之難,未及施行。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皆古文舊書,多者二十餘通,臧於秘府,伏而未發。孝成皇帝閔學殘文缺,稍離其真,乃陳發秘臧,校理舊文,得此三事,以考學官所傳,經或脫簡,傳(《文選》無「傳」字,疑此衍。)或間編。博問民間,則有魯國桓公、趙國貫公、膠東庸生之遺學與此同,抑而未施。此乃有識者之所惜閔,士君子之所嗟痛也。往者綴學之士不思廢絕之闕,苟因陋就寡,分文析字,煩言碎辭,學者罷老且不能究其一藝。信口說而背傳記,是末師而非往古,至於國家將有大事,若立辟雍封禪巡狩之儀,則幽冥而莫知其原。猶欲保殘守缺,挾恐見破之私意,而無從善服義之公心,或懷妒嫉,不考情實,雷同相從,隨聲是非,抑此三學,以《尚書》為備,謂左氏為不傳《春秋》,豈不哀哉!

  今聖上德通神明,繼統揚業,亦閔文學錯亂,學士若茲,雖昭(《文選》作「雖深照」)其情,猶依違謙讓,樂與士君子同之,故下明詔。試《左氏》可立不,遣近臣奉指銜命,將以輔弱扶微,與二三君子比意同力,冀得廢遺。今則不然,深閉固距,而不肯試,猥以不誦絕之,欲以杜塞餘道,絕滅微學。夫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此乃眾庶之所為耳,非所望士君子也。且此數家之事,皆先帝所親論,今上所考視,其為古文舊書,皆有征驗,外內相應,豈苟而已哉!

  夫禮失求之於野,古文不猶愈於野乎?往者博士《書》有歐陽,《春秋》公羊,《易》則施、孟,然孝宣皇帝猶複廣立《谷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書》,義雖相反,猶並置之。何則?與其過而廢之也,寧過而立之。傳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志其大者,不賢者志其小者。」今此數家之言所以兼包大小之義,豈可偏絕哉!若必專己守殘,黨同門,妒道真,違明詔,失聖意,以陷於文吏之議,甚為二三君子不取也。(《漢書·劉歆傳》、《文選》、《藝文類聚》五十八。)

  ▼答文學

  誠思拾遺,冀以雲補。(《文選》□□□□□□□注)

  ▼與揚雄書從取方言

  歆叩頭,昨受詔五官郎中,田儀與官婢陳征駱驛等私通,盜刷越巾事,即其夕竟歸府,詔問三代周秦軒車使者、遒人使者以歲八月巡路,{宀求}代語僮謠歌戲,欲得其最目。因從事郝隆{宀求}之有日,篇中但有其目,無見文者。歆先君數為孝成皇帝言,當使諸儒共集訓詁,《爾雅》所及,五經所詁,不合《爾雅》者,詁鞫為病,及諸經氏之屬,皆無證驗。博士至以窮世之博學者,偶有所見,非徒無主而生是也。會成帝未以為意,先君又不能獨集,至於歆身,修軌不暇,何亻皇更創。屬聞子雲獨採集先代絕言,異國殊語,以為十五卷,其所解略多矣。而不知其目,非子雲澹雅之才,沉鬱之思,不能經年銳積,以成此書。良為勤矣。

  歆雖不遘過庭,亦克識先君雅訓。三代之書,蘊藏於家,直不計耳。今聞此,甚為子雲嘉之已。今聖朝留心典誥,發精於殊語,欲以驗考四方之事,不勞戎馬高車之使,坐知亻俗,適子雲攘意之秋也。不以是時發倉廩以振贍,殊無為明語,將何獨挈之寶。上以忠信明於上,下以置恩於罷朽,所謂知蓄積善佈施也。蓋蕭何造律,張倉推曆,皆成之於帷幕,貢之於王門,功列於漢室,名流乎無窮。誠以隆秋之時,收藏不殆;饑春之歲,散之不疑,故至於此。今謹使密人奉手書,願頗與其最目。得使入,令聖朝留明明之典,歆叩頭叩頭。(《方言》、《古文苑》。案張溥本有《鄧析子序》,今編入《劉向集》。)

  ▼新序論

  秦孝公保崤函之固,以廣雍州之地,東並河南,北收上郡,國富兵強,長雄諸侯,周室歸籍,四方來賀,為戰國霸君,秦遂以強,六世而並諸侯,亦皆商君之謀也。夫商君極身無二慮,盡公不顧私,使民內急耕織之業以富國,外重戰伐之賞以勸戎士。法令必行,內不私貴寵,外不偏疏遠。是以令行而禁止,法出而奸息。故雖《書》雲「無偏無黨」,《詩》雲「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司馬法之勵戎士,周後稷之勸農業,無以易此。此所以並諸侯也。故孫卿曰:「四世有勝,非幸也,數也。」然無信,諸侯畏而不親。夫霸君若齊桓、晉文者,桓不倍柯之盟,文不負原之期,而諸侯畏其強而親信之,存亡繼絕,四方歸之。此管仲、舅犯之謀也。今商君倍公子卬之舊恩,棄交魏之明信,詐取三軍之眾,故諸侯畏其強而不親信也。藉使孝公遇齊桓、晉文,得諸侯之統,將合諸侯之君,驅天下之兵以伐秦,秦則亡矣。天下無桓、文之君,故秦得以兼諸侯,衛鞅始自以為知霸王之德,原其事不喻也。昔周、召施善政,及其死也,後世思之。《蔽芾》《甘棠》之詩是也。嘗舍於樹下,後世思其德,不忍伐其樹,況害其身乎。管仲奪仲氏邑三百戶無怨言。今衛鞅內刻刀鋸之刑,外深鈇鉞之誅,步過六尺者有罰,棄灰於道者被刑。一日臨渭,而論囚七百餘人。渭水盡赤,號哭之聲,動於天地,畜怨積仇,比於丘山。所逃莫之隱,所歸莫之容。身死車裂,滅族無姓,其去霸王之佐亦遠矣。然惠王殺之亦非也,可輔而用也。使衛鞅施寬平之法,加之以恩,申之以信,庶幾霸者之佐哉。(《史記·商君傳贊》集解引《新序論》,《索隱》曰:《新序》是劉歆所撰,其中論商君,故裴氏引之。案此論今《新序》有之,《新序》,劉向撰,而雲劉歆,豈向書雜有歆論乎?亦異聞也,故錄之。)

  ▼斛銘

  律嘉量斛,方尺而圓,其外旁九厘五毫,冪百六十二寸,深尺,積一千六百二十寸,容十鬥。(《隋書·律曆志》上:其斛銘云云。祖沖之以為劉歆造。)

  ▼三統曆

  夫曆《春秋》者,天時也,列人事而目以天時。傳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故有禮誼動作威儀之則以定命也,能者養以之福,不能者敗以取禍。」故列十二公二百四十二年之事,以陰陽之中制其禮。故春為陽中,萬物以生;秋為陰中,萬物以成。是以事舉其中,禮取其和,歷數以閏正天地之中,以作事厚生,皆所以定命也。《易》金火相革之卦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又曰「治曆明時」,所以和人道也。

  周道既衰,幽王既喪,天子不能班朔,魯曆不正,以閏餘一之歲為首。故《春秋》刺「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於是辰在申,而司曆以為在建戌,史書建亥。哀十二年,亦以建申流火之月為建亥,而怪蟄蟲之不伏也。自文公閏月不告朔,至此百有餘年,莫能正歷數。故子貢欲去其餼羊,孔子愛其禮,而著其法於《春秋》,經曰:「冬十月朔,日有食之。」傳曰:「不書日,官失之也。」天子有日官,諸侯有日禦,日官居卿以底日,禮也。日禦不失日以授百官於朝,言告朔也。元典曆始曰元。傳曰:「元,善之長也。」共養三德為善。又曰:「元,體之長也。」合三體而為之原,故曰元。於春三月,每月書王,元之三統也。三統合於一元,故因元一而九三之以為法,十一三之以為實。實如法得一。黃鐘初九,律之首,陽之變也。因而六之,以九為法,得林鐘初六,呂之首,陰之變也。皆參天兩地之法也。上生六而倍之,下生六而損之,皆以九為法。九六,陰陽夫婦子母之道也。律娶妻而呂生子,天地之情也。六律六呂,而十二辰立矣。五聲清濁,而十日行矣。傳曰「天六地五」,數之常也。天有六氣,降生五味。夫五六者,天地之中合,而民所受以生也。故日有六甲,辰有五子,十一而天地之道畢,言終而複始。太極中央元氣,故為黃鐘,其實一,以其長自乘,故八十一為日法,所以生權衡度量,禮樂之所繇出也。經元一以統始,《易》太極之首也。春秋二以目歲,《易》兩儀之中也。於春每月書王,《易》三極之統也。於四時雖亡事必書時月,《易》四象之節也。時月以建分至啟閉之分,《易》八卦之位也。象事成敗,《易》吉凶之效也。朝聘會盟,《易》大業之本也。故《易》與《春秋》,天人之道也。傳曰:「龜,象也。筮,數也。物生而後有象,象而後有滋,滋而後有數。」

  是故元始有象一也,春秋二也,三統三也,四時四也,合而為十,成五體。以五乘十,大衍之數也,而道據其一,其餘四十九,所當用也,故蓍以為數。以象兩兩之,又以象三三之,又以象四四之,又歸奇象閏十九及所據一加之,因以再扌力兩之,是為月法之實。如日法得一,則一月之日數也,而三辰之會交矣,是以能生吉凶。故《易》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並終數為十九,《易》窮則變,故為閏法。參天九,兩地十,是為會數。參天數二十五,兩地數三十,是為朔望之會。以會數乘之,則周於朔旦冬至,是為會月。九會而複元,黃鐘初九之數也。經於四時,雖亡事必書時月。時所以記啟閉也,月所以紀分至也。啟閉者,節也。分至者,中也。節不必在其月,故時中必在正數之月。故傳曰:「先王之正時也,履端於始,舉正於中,歸餘於終。履端於始,序則不愆;舉正於中,民則不惑;歸餘於終,事則不悖。」此聖王之重閏也。以五位乘會數,而朔旦冬至,是為章月。四分月法,以其一乘章月,是為中法。參閏法為周至,以乘月法,以減中法而約之,則六扌力之數,為一月之閏法,其餘七分。此中朔相求之術也。朔不得中,是謂閏月,言陰陽雖交,不得中不生。故日法乘閏法,是為統歲。三統,是為元歲。元歲之閏,陰陽災,三統閏法。《易》九厄曰:初入元,百六,陽九;次三百七十四,陰九;次四百八十,陽九;次七百二十,陰七;次七百二十,陽七;次六百,陰五;次六百,陽五;次四百八十,陰三;次四百八十,陽三。凡四千六百一十七歲,與一元終。經歲四千五百六十,災歲五十七。是以《春秋》曰:「舉正於中。」又曰:「閏月不告朔,非禮也。閏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於是乎在矣。不告閏朔,棄時正也,何以為民?」故善僖「五年春王正月辛亥朔,日南至,公既視朔,遂登觀台以望,而書,禮也。凡分至啟閉,必書雲物,為備故也」。至昭二十年二月己醜,日南至,失閏,至在非其月。梓慎望氛氣而弗正,不履端於始也。故傳不曰冬至,而曰日南至。極於牽牛之初,日中之時景最長,以此知其南至也。鬥綱之端連貫營室,織女之紀指牽牛之初,以紀日月,故曰星紀。五星起其初,日月起其中,凡十二次。日至其初為節,至其中鬥建下為十二辰,視其建而知其次,故曰「制禮上物,不過十二,天之大數也。」經曰春王正月,傳曰周正月「火出,於夏為三月,商為四月,周為五月。夏數得天」,得四時之正也。三代各據一統,明三統常合,而迭為首,登降三統之首,周還五行之道也。故三五相包而生。天統之正,始施於子半,日萌色赤。地統受之於醜初,日肇化而黃,至醜半,日牙化而白。人統受之於寅初,日孽成而黑,至寅半,日生成而青。天施複於子,地化自醜畢於辰,人生自寅成於申。故歷數三統,天以甲子,地以甲辰,人以甲甲。孟仲季迭用事為統首。三微之統既著,則五行自青始,其序亦如之。五行與三統相錯。傳曰「天有三辰,地有五行」,然則三統五星可知也。《易》曰:「參五以變,錯綜其數。通其變,遂成天下之文;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太極運三辰五星於上,而元氣轉三統五行於下。其於人,皇極統三德五事。故三辰之合於三統也,日合於天統,月合於地統,鬥合於人統,五星之合於五行,水合於辰星,火合於熒惑,金合於太白,木合於歲星,土合於填星。三辰五星而相經緯也。天以一生水,地以二生火,天以三生木,地以四生金,天以五生土。五勝相乘,以生小周,以乘《乾》《坤》之策,而成大周。陰陽比類,交錯相成,故九六之變登降於六體。三微而成著,三著而成象,二象十有八變而成卦,四營而成易,為七十二,參三統兩四時相乘之數也。參之則得《乾》之策,兩之則得《坤》之策。以陽九九之,為六百四十八,以陰六六之,為四百三十二,凡一千八十,陰陽各一卦之微算策也。八之,為八千六百四十,而八卦小成。引而信之,又八之,為六萬九千一百二十,天地再之,為十三萬八千二百四十,然後大成。五星會終,觸類而長之,以乘章歲,為二百六十二萬六千五百六十,而與日月會。三會為七百八十七萬九千六百八十,而與三統會。三統二千三百六十三萬九千四十,而複於太極上元,九章歲而六之為法,太極上元為實,實如法得一,陰陽各萬一千五百二十,當萬物氣體之數,天下之能事畢矣。(《漢書·律曆志》上:向子歆,作《三統曆》及譜以說《春秋》,推法密要,故述焉。案《律曆志》下,僅末一條系班固所補,其全卷皆《三統譜》也,文多不錄,褚少孫《曆術》以下放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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