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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西涯先生論時務書(黃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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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聞士有為知已死者夫苟可以死也其未至於死者敢不盡其心以為報乎公固以天下士待綰矣綰可不以天下士為公報哉今公之事有大於天下者乎大於天下而不盡其心奚所盡其心也曩者先帝棄天下公與二三大臣皆受託孤之命翼今上嗣登大寶遠近聞者莫不舉手相賀謂有老成忠壯如公者為國股肱必能推素所蓄積引君當道蚤更新化以慰天下人神胥望山川改容以俟者幾兩載於茲今乃宜聞不聞人將疑其失望且雲朝廷上下有不同量諸公皆去公獨欲去未可而在始則甚惑惟懼公一日亦去則國無人既而思之知公前日之志在於終濟天下不有其名者也群公之志在於速靖一時急就其名者也蓋公能用其愚群公不能用其愚公能用其忠群公不能用其忠此群公所以一奮而輒去公所以從容而有待者在此矣古之大臣固不以吾君為不能而必去亦不以吾道為必行而必留一日業乎其官則一日立乎其位仕止久速各隨其時故身無牽制而心常奮然以有為否則山林丘壑何往而不適哉居今之世志之非難行之為難綰嘗念當今之故參已然之跡中夜以思矍然而起為之痛哭流涕者幾誠恐太平無事之兆端不如此不知公為善後之術將何道以先之綰聞唐虞之際亦多事矣惟其君臣能知制亂之道通其變於未窮卒底至治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不爾則如晉之張華專恃維持謹守故常延以歲月天下大亂身卒不免為可哀也惟公明審二者而早圖之今千瘡百孔苴漏補弊要非一端所能盡綰則敢摭其要者言之其一曰古之大臣知治亂之機在於一人一人之機本諸一心故必先勉其君以為學夫學所以去人欲全天理不學則人欲之萌如奔流誰得制之此桀紂二世煬帝之徒終蹈滅亡而不悟者也今上厥初嗣服小人得以他技易其聰明他道啟其非心豈非不學故也不先慮此徒以危言激之遂欲於君側取十數奸寵而殺之為計不已疏乎自昔君子欲去君側小人反為天下之禍者何限今欲少遏其橫尚不可得況得殺乎孔子曰君子信而後諫不信為謗已群公不此之思何其昧耶為今之計只宜於群小方萌之初但知邪正之辨而不立邪正之名率諸元老往召其儔諭以先帝之意曰若皆先帝所選養青宮之素幸不患富貴之不極惟患有富貴而不能保今上春秋方富行義未彰大臣未和百官未輯四裔未撫庶民未孚得則治不則亂一間耳先帝臨崩目不能瞑惓惓惟二三老臣是托若豈不聞乎今水旱頻仍災變屢出民窮財竭怨諮載路盜賊方熾邊報復急若常密邇何不一言於上以有盈成之業而若亦得以保其富貴顧猶蒙蔽之乎萬一事機有失雖欲一飯苟活不可得況富貴乎如此詞懇義正雖未能改其惡亦可小沮其心而無他於是專勸主上以講學擇經德明備之士朝夕啟沃弗使間斷則天理可明人欲可消彼輩雖奸將無隙之可投君德既正然後圖而去之未晚也且周之成王乃中才之主幼而踐阼太公為太師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及左右近䁥咸選正人開其聰明養其德性所以卒致成周之治豈偶然哉其二曰自古帝王皆先修其內政而後及於外政夫閨門無法王化無本天下何恃而治周道之盛今古罕比然必關雎麟趾之化行而後江漢汝墳之俗變周公六典所以致成周之盛者乃以宮正宮伯至閽寺嬪禦皆屬天官塚宰其旨微矣及其衰也皆由於閨門詩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此不修文王之道而廢周公之法故也今天子新立中宮初冊奈何以五六刑餘外持人主之命內挾母后之權威攝中外勢傾上下一時皆為蒙蔽不敢指摘其奸是以宮庭雖無醜議家法必致難守安得不為慮哉自今修之猶未為晚舉祖宗之舊章求前代之覆轍或論於經筵勸講之際或奏于皇后皇太后之前庶交相警戒早為持守失此不救人主之血氣浸盛情欲之愛日益深聲色之悅日益甚內庭近而易親恩常掩於義外庭遠而易疏義不勝乎恩比其已極雖百伊周不可救矣其三曰椒房之戚實關袵席之恩此人情之易厚苟非明哲之君至德之後孰不有所私金帛之賜足極其富爵命之加足極其貴富貴之極而不驕者鮮矣況常人之心知求而不知足知貪而不知止如漢之呂王晉之楊賈唐之武楊擅權專政致危神器覆宗赤族皆其驗也故古者帝王婚姻不以微賤上匹至尊必擇先德之舊家法有承賴其陰佑以培基本綿無疆之統今之外戚貴極人臣富可敵國貪猶無厭有識為之寒心近雖稍收斂然無藉之徒尚盈門下抑之則怨縱之則無所不為且多知禁密之情國家無事則已苟有毫髮其常懷怏怏之心將一日萌動挾其膏粱愚闇之人肆為非禮深可慮也反復其故始之不由德族繼之寵遇太隆以至此耳邇聞今上擇配攬戶之家何不以此為鑒耶未幾果聞造屋聞置莊每用幾千萬銀例照皇親略無撙節爵命之加無異前事而前日之貪橫將必不遠與之同矣此皆祖宗已來外戚所未有者今事已遂將何咎哉漢竇氏初寵于文帝周勃灌嬰請置師傅教之由是長君少君終身退讓保其富貴王氏之盛梅福亦嘗與成帝言之成帝不用卒致簒竊今之外戚既無先德之可承又無家法之可守惟當早選師傅以教之或別置尊官于宗人府兼攝外戚別其賢否論其爵賞察其奸凶制之以法使無所縱不惟外戚之家可保富貴而母后之德亦於此有助矣其四曰古設閹宦專便閫內役使他無所為刑餘之輩必鮮忠良小用猶為不可況可以攬天下之權哉漢宣帝以霍光專政為戒故輕宰相之權而恭顯遂得肆志至於元帝而天下蕩然蓋權在宰相雖專恣猶得斥其非而去之在閹宦蟠據在中人莫之測或傳內降或托御筆諫官不敢執九卿不敢問而令甲之行常為所播弄夫前日閹宦皆祖宗舊人縱有所為猶知祖宗法度自今已後前日者皆老死晚進少年皆代之彼實不知祖宗法度但知威福在已悍然橫行無複如何此尤可憂也貞觀之制內侍不立三品只供內庭掃除不任以事本朝太監不過五品亦不許任事視貞觀最為良法奈何至今玉帶蟒衣儼若侯王天下操柄盡歸掌握今欲正之固難一朝而變議者謂莫若章奏之進所奏之司以封目先投內閣內閣計所奏請至尊於退朝後親禦便殿更畨上直侍列計處若遇安危所系刑賞黜陟之大雖內閣亦不得專必召進九卿科道集議可否務合天下之公眾論既翕然後決自上裁行之唐太宗每與大臣議事必令諫官憲臣史官預聞之有不當諫官得諍之憲臣得彈之史官得書之有勸宋仁宗事當從中出者仁宗謂曰事正不欲中出付之公議使宰相行之有過失台諫得言改之易耳人主尚爾況閹宦乎其五曰朝廷之有言官猶人之有耳目必耳司聽目司視而人之用完人無視聽則不得謂之人矣朝廷而無耳目可謂之朝廷乎晉侯問于叔向國家之患孰為大對曰大臣持祿而不極諫小臣畏罪而不敢言下情不能上通此患之大者也故明主知此必虛已以納其言優容以作其氣罷黜以激其不諫重賞以旌其能言言有不合縱加薄責旋即超升猶慮其不言未聞轉喉觸諱動即禍隨內外遮邏骨鯁一空朝野相視咋舌噤口不敢論天下之事豈有指鹿為馬之心將複萌乎夫言官所系不止通否塞亦將以折奸人之萌救內重之弊若反為奸人所折內重之勢自此固矣楊場曰糾彈之司若遭恐脅禦史台可廢也抑不見盜將有意主人之家物必先毒其吠犬吠犬既死不為之防盜必大至故主人方一吠犬之死即為意外之憂急求數吠犬以繼之使盜知主人已覺而不來此良策也今之所憂有異此乎況言路風采消委已甚苟非豪傑焉能自振當擇素通古今貫達義理忘身狥國不顧已私者使居其職專責以言養其鋒鋭猶可及也若或不然徒以備位欲正君而不知正君之術欲彈劾而不知彈劾之方欲議禮制而不知典章之源欲論機務而不知成敗之幾其好名喜誇者或激剝以成禍患其巽懦不振者惟循默以待升遷或伺死虎以擊之或窺腐鼠以攫之甚或排正人以報私怨或引匪類以市私恩夫豈不為奸人之資重為天下患哉夫言不言不足論惟言無不濟天下斯為難也其六曰祖宗立法皆試之於民雖有缺遺天下久已安之且四方異土風俗殊尚故治各有宜若強其所不宜使異同之斯亂之兆也近者有司每以意見逞能非由講習思慮之精妄將舊制彼此移易日變月改徒見耳目之紛更而不知何者為適從以致奸民因之而愈謬奸吏乘之而為非春秋書魯作丘甲用田賦重其更端之始為民患也此乃往事猶未為甚今宦豎竊權于內必將施暴于外流毒初出如川方興不至引用非人大為紛更不足以行其志若不申明舊典定為中制責成有司謹守固持以遏其機紛紛變亂為生人之害其有窮乎自昔敗亡鮮不由子孫變其祖宗之制唐玄宗無太宗之哲而不守貞觀之舊卒致天寶之亂宋神宗無太祖之明而輕變開寶之章終兆南渡之禍夫創業之君所與共事之臣皆身歷艱難慮患之深立法之密有非後世所及後世雖有才智終不若其更涉之多天下至大庶事至夥苟非曆試其艱深明其故誰得輕變之哉是故不知立法之意未有不亂法者也知立法之意至不得已而後變之斯為善守法矣其七曰君之為君以有民也得其民得天下矣失其民失天下矣民未有夫天命未改雖有智者不能謀之勇者不能奪之若使饑寒切民之身仰不足以事其父母俯不足以畜其妻子則人心離散非君有矣民既不為君有君何藉以有邦哉西漢傾危之勢不絕如線光武乃以一旅中興蓋人未厭文景之德王莾不得以革天下之心邦本固也東漢之衰雖有先主孔明之賢猛將如雲謀臣如雨卒之不能複有漢鼎蓋人厭桓靈之德曹操孫權又得以革天下之心是邦本不固矣周禮大司徒以保息六養萬民曰慈幼曰養老曰賑窮曰恤貧曰寬疾曰安富所以致其蕃息結其歡心淪入骨髓故民常戴其君君常得以有其民也今海內旱潦常半官疲於征斂民困于追求鬻妻賣子流散四出雖有年谷之登常不免饑寒之苦賦役日急一日前日之所謂富民今已退為窮民前日之所謂窮民今已委於溝壑廟堂不知省守令不知恤皆謂祖宗積累之深有足恃者漫不為慮馬周曰當修之于可修之時不可悔之於既失之後真至論也其八曰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王者所以建立邦本垂裕無窮者義也伯者所以陷溺人心貽毒後世者利也推其至聖人之所以異于眾人人類所以別於禽獸皆由此也若狥人欲而忘天理則孟子所謂不奪不厭雖有天下其能一朝居乎蓋自孟子以後真儒間出義利之說漸晦於世雖有老師宿儒尚或以義為利以利為義所以傳之於人謀之天下國家皆不免功利之末流之於今遂無可辨以壟斷罔利盜名欺世為能事以刻核攻訐朘髓剝膚為有才以奔趨進取為當然以學古求道為迂誕持論以矯激兩可為能言臨事以逐謬詭免為得策隱忍苟容則為有德締交阿黨則為善宦榮華莫大於戀祿羞辱莫先於去位賄賂公行于上下浮薄尤工於學校爭訟大半于齊民有司不省治本特以簿書錢谷為大務胥吏罔知國法特以漁獵克剝為生理交征于利相習成風人心穢濁恬不知怪何以異于秦隋五季之亂也失今不救求利之害其有窮乎惟在上者身先仁義以絕求利之心公行賞罰以正趨利之俗使天下曉然皆知明揚寵拔必狥公守義之士放逐廢棄必謀身務利之徒如立表示人人知定向交修于仁義之中以振抜乎功利之外則風俗丕變而治效可求其九曰天下之所賴以存者綱紀綱紀之大有三明用舍公賞罰敦倫理持此三者斷而行之所以齊人道調萬化者也今賢者未必用用者未必賢暴官汙吏未必去清德懿行未必彰賞之不足以為勸罰之不足以為懲人之犯法視為泛常漫不之畏仿效成風愈罰愈犯以至父子相賊則懷忿而讎怨婦姑不悅則反唇而相稽諸父昆弟告訐肆行男女內外瀆亂無紀夫常制于妻妻或殺其夫小兒嬉戲罵其父母都下之人時常醉酒詬及乘輿強者欺弱富者淩貧剛拏力攫恣所能為官長視小民如猛獸常懷抑伏小民視官長如寇讎每含憤怨此皆危邦之陋綱紀之失莫甚於此竊惟朝廷天下之首綱紀所自出若提其首下無不從所謂賞不必徧及於人而人自勸罰不必徧加於人而人自懲夫賞常行于君子而罰必及於小人此朝廷綱紀所以立也賞常行於小人而罰或及于君子此朝廷綱紀所以廢也齊桓公始用管仲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仲死信豎刁易牙遂至身死而不救唐玄宗初任姚崇宋璟以致太平末相李林甫而海內大亂則知君子小人之用否所以關係於綱紀者何如哉其十曰國家太平既久民生不經塗炭憂愁之苦心思淫逸勞之則怨擾之則驚幸者國家無事無以啟其非心者使一旦少有驚變勤之以饋餉加之以饑饉睊睊狼顧偃蹇驕怒各將逞其蘖芽或有一二奸雄伺候其側假託名義指朝廷之過失執生靈之詞說攘臂呼號鼓舞而起當此之時我之將帥不足以應之武備不足以制之亦聽其自為而已近者國門之外盜賊時時竊發聚眾劫掠白日殺人有司皆以小事不聞略不加意及其猖獗偶得剿獲又以為功盡行升賞甲子之旱僅兩直隸浙江山東數處饑殍盈道流民充斥焚室廬殺妻子群相搶掠嘵嘵怨呼有司往來旁觀莫可誰何尚賴天祚國家二麥成熟即時安集不至大患又有海寇漳州人者不知姓名駕大船數十艘聚党幾萬人僣擬旗號出沒溫州福建沿海境上招誘姦民不時劫掠前年于溫州殺金鄉衛指揮一人軍士數百人又前年殺黃華巡檢司巡檢一人弓兵數十人有司皆以遠方小事匿而不聞翫以為常既不及時剿捕又不加意防禦其勢駸駸豈終為海寇者乎又近日蘇州民施天常寇虐為非蟠據崇明海上亦因有司姑息玩愒所致今雖偶爾捕獲然四海之廣踵之豈無其人元末敝邑方國珍與蔡亂頭以王伏之讎逼逐入海為亂之初亦甚細微遂不可制終為張士誠陳友諒之階豈非遠方哉凡事未有不起於細微而生於所忽星火不滅終必燎原蟻孔不塞久且潰堤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大畜之六四曰童牛之牿元吉姤之初六曰系于金柅貞吉有攸往見凶羸豕孚蹢躅皆言絕惡者當防之於幾微也羸豕之孚誠在於蹢躅又言止惡者不可徒以一時偃伏而忽之況今國家未能無故誠恐勝廣巢角之徒或萌於草澤而鉏耰棘梃之類或起而應之可不慮哉其十一曰群公卿者皆前朝所任之舊臣長養成就於數十年者也不惟中國以之為表瞻外國亦以之為觀望猶山林之有虎豹樵采為之不入江河之有蛟龍舟楫為之恐懼如汲黯寢淮南之謀幹木息諸侯之兵遼人懼司馬之複相金人問龜山之安在則知不出樽爼而折衝於千里之外者豈必在於荷戈持戟之列哉故曰正人在朝群邪所忌謀臣不用敵國之福今以奸臣之言一旦驅逐殆盡誠駭視聽不能不長奸雄之志以起外侮窺覬之心其所關係豈不大哉古者卿大夫既老月朔猶朝於君所與聞政事天子有事持珍味問於其家其重之如此雖國家無事尚不當輕去以起眾疑況今內本空虛外變將揺此正任用老成之際不宜輕棄況其中又有才德為天下望乎惟能委曲調和於內求其為眾望所歸者複之可也其十二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此聖人安不忘危之意也國家以威武立國置衛所錯於郡邑以待不虞可謂有其備矣奈何休息既久上下苟安軍律不明武備廢弛韜鈐不識而謂之將戈盾不分而謂之軍其襲職替官雖有比試考校之法但不過臨時雇倩以應故事大者以養勳階小者以守祿位優遊飽食勇無足用謀無足取其平居無事驕心惰氣凝滿眉目使一旦有急雖人與千金亦莫效用如此養兵何益西北防邊最為要害其兵常戰特為精強非他處之比近年以來各差內臣鎮守使都禦史總兵皆處其下反為所制動輒拘忌其怙勢作威規利自肥多帶私人散處各邊或打攬糧草或結放私債糧不足則虛串以入納草不敷則分束以備數債不完則扣糧以自償軍能克捷賞歸其家營田肥沃僣為私莊軍丁力壯擇以耕田老弱創殘留之守營小大仿效百蠧紛然諸邊幾於不守然夙沙衛以辱齊師魚朝恩以陷唐兵豈盡如此故連年邊報失利先帝在日雖切留意終無祛病根在京諸營者天子自衛之兵所以防肘腋制外兵也尤當精煉以待徵調今亦以內臣提督號令不一將無專心教演不精兵無素習甚者罷癃殘疾半於其間無所揀擇又以河南山東兩直隸軍赴京班上操半年一換新者未去舊者已回參錯道路因而為非未見演習益困兵力況非盛時故事宜悉罷之選集精壯或別置輔鎮以備輦轂之虞夫兵者非眾多之為強惟能擇良將校變通明賞罰蓄勇鋭之為強昔齊威王烹阿封即墨遂起兵擊趙魏衛三國兵盡走齊國人人震懼以致安強賞罰明也方今文恬武嬉之餘正將惰卒驕之日雖曰治兵不專于嚴然烏可使其褻而不振故申嚴紀律亦變通之所宜先者穰苴斬莊賈三軍股栗然後少施以恩病者為之求行爭奮孔明必殉馬謖為法不可廢李光弼以嚴代郭汾陽人謂之得體孰謂姑息養兵如今日猶可望其用効於危急哉竊謂鎮守提督之類不去則帥權輕帥權既輕雖有良將不能成功名況授非其人何以措手足而修武備哉惟熟籌之廟堂求得人而任之寬猛惟其所施庶幾可也其十三曰保社稷安天下莫先于人才人才之生錯而難見故宜廣取而不可限求今用人雖有數路惟進士則大用之否則雖有豪傑亦無以自見夫所以大用者正以其才其德豈徒以其能舉子之文哉今日舉業所選之士果皆足以當他日非常之用否也士必素養而後可以當大事古之豪傑能立非常之功名者皆其胸中先有一定之規模然後仕而行之如韓信一見漢高祖即為畫取天下之策如指掌及為大將出百戰滅項羽無一不酬其言範文正公為秀才時即以天下為己任無一事不理會於心至上執政一書終身功業其本末皆不出此其所以精於心者豈一日哉今用人惟重于進士使天下之士方當少壯精力有餘正可以講求修已治人之道惟知進士之業為當務乃一切從事於浮詞淺說之間疲神竭慮勞勞卒歲惟患其業之不專不足應主司之求及用之且限於簿書期會行之不勝其掣肘然又束以資格考語之法夫資格限年躡級考語萬人同律持銓衡者憑此以驗賢否論黜陟雖有美才特志困不自見故士皆卑卑小節怠而不修至令議者乃有我朝人才獨不及前代之歎豈真有不及哉取用之法使然也苟能撤偏重之弊去資格之拘慎藻鑒之明行不次之擢使士之出者皆得以行其志天下之大豈無非常之才足為邦家之用而猶曰有不及哉夫出類拔萃能包括一世之用者代不過數人豈如群才之可多得周止亂臣十人唐虞之際尚止數人故孔子嘗並歎以為盛今以海內之廣廣詢博訪但能得一二人養之寬閑之地作其精華果鋭之氣則他日非常之用自足應之不窮矣其十四曰世道之衰由於學術之壞學術之壞由於選舉之非法當今進士選于舉人舉人選于學校學校選于民間俊秀讀之以六經語孟之書明之以濂洛關閩之說試之以經義論策之文固非前代墨義詩賦之比宜其得人之盛遠超漢唐宋而過之詎謂人物之下器識之卑反不能及何哉今徒取剽掠浮詞之末而失其涵濡體驗之本不知聖人所以為經者以心傳心將以明天理辨義利於分毫而已今之學者專為求利祿取富貴之捷徑偶或一得不啻筌蹄之已忘雖其不忘亦鏤冰刻脂之工俳優齷齪之語名為正理其實視墨義詩賦反不及之遠矣昔朱子嘗歎當時科舉文字之弊今日之弊有甚于朱子所歎者其憂又何如也今天下之人但知其為利而不知其為害夫楊朱學為義而偏於為我墨翟學為仁而流于兼愛原其設心豈遂至此孟子嘗推其禍為無父無君以辟之差以毫釐謬以千里矧以聖經為學假之媒利名似實非昏蠱惑皆為患得患失之鄙夫其弊可勝言哉三代之法自鄉党達于王朝其所以居而教之無異道取而官之無異路故士各得以德行道義自奮平居惟憂德業之不修而不憂官爵之不至此得人之所以盛也兩漢以來雖不能及乃有賢良孝廉之選故董仲舒轅固之徒由此以進及至隋唐始專以文詞取士不復有尚德之舉宋沿唐制其盛時猶兼采時望而去取之其後糊名之禁行科舉之法益壞傳習至令士皆不必論其實行進退之際惟取決於三日之虛文雖行檢若狗彘屠沽販賣皆不必擇以至誣經詭聖能希主司之意莫不中選遵理道拙華藻者莫不屏棄以一日之長得登一第清官顯爵擅之終身無不如意乃使習對偶之童子皆斐然有卿相之想而不知慚噫使古之聖賢如孔子孟子顏子者生於今日其所自負如何亦肯與今日之士同其用心相逐得失於此哉雖然勢極而反亦理當然使後代之論者謂選舉之法始壞於某代某人卒複於某代某人顧不盛歟若欲選舉得人莫先于正人心欲正人心莫先於明學術必使一時學者皆遵小學大學之方以求聖賢之道實有得于心方令為舉業許以應試取之之法或如周之鄉舉裡選或如漢之特舉實行或如宋之兼采時望然後試以經義論策不必如今之對偶虛文命題必明白正大不困以所難務擇其真切者為上格中不必多亦不必限以名數庶幾所學皆實學所得皆真才不至如今日人才相去之獨遠也綰生長東南幼而讀書有志天下之務念祖父世受國恩尤欲以身為報乃蒙先朝曾收育於仕進之列但以學之未成屏伏閑曠朝夕自治以俟其充不敢即叨升鬥之祿目今天下之勢跡雖未形機則已露譬之人身外貎雖壯衣冠雖好五臟受傷四肢百骸無有不病以此憂念至深夙夜食息不敢或忘故敢吐其一得之愚以獻自頂至踵之思但知欲忠於國願報於公不復有所避諱亦不敢冀其言之皆是在昔伊尹周公攝位行政人心貼然流言相扇雷風感變此何道以致之是其胸中至誠所存者有以貫徹天人之際豈區區智術所能然哉戰國縱橫諸人其才知非不美其謀策非不優特所發非本心詭偽遷就求合人主一時之私以遂其欲終必至於滅六國亂天下此不誠然也惟公推二公之心積至誠之道持守之堅不以利害死生而得間上有以格天心中有以感君心下有以孚民心一轉移間使天下為康為寧為福為壽不使世有遺策人有遺用遺後世之憾皆公平生所學所志竭節盡忠報君愛國不可後者惟望不以草野慮廣為倨侮芻蕘放論為難聽曲加優容不錄其狂妄之罪擇其是者而納之是則先帝顧命之重幸甚宗社神靈倚賴之深幸甚蒼生仰望之切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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