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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論(彭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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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讀春秋而知胡氏之傳鑿且妄也彼不得孔子之意而謬為之說者胡氏也夫春秋雖孔子所作乃孟子固己言之曰其文則史矣故句析而字屬皆魯史之舊文而其筆其削則裁自聖心之義也義出孔子書成於孔子故稱孔子作之雲爾繇其著義垂訓大懼乎亂臣賊子是聖人無位者維傾戢亂之功故不曰定而曰作也彼魯史雖有舊文假令不經孔子勒定即悠悠然與乘檮杌並立俱廢孰知魯有春秋哉由此言之謂之作亦宜也春秋有為人君父之道焉有為人臣子之道焉所指為亂臣賊子者非必身陷篡殺甘心君父之謂也凡專政竊權擅興師旅僣王會盟締外交結黨與朘削其君之土宇人民以自封殖與夫負邑而要擁國而拒皆臣之亂子之賊也仲尼於是歷歷書之以垂世誡俾回僻之跡邪逆之名章灼於數百載之後若可得而戮骸洿墓罪及其後裔然者甚則拂其意而誅之抉其微而闡之故亂臣賊子以懼而罪我惟春秋斯當年之旨也或曰然則何以必其盡魯史之春秋而無所竄易哉曰昔周之先王詩書禮樂之澤漬液於天下海內賢者能識天下之大其不賢者猶識其小而魯自姬公伯禽日以秉禮之教礱厲其國人故魯多君子自古而記之況世居掌故之任者乎周自史佚而下多聞而蜚譽者曰儋曰克之流纚纚不乏齊之南史兄弟爭死其官則周齊之史固有足觀矣而世所最著稱者惟曰在晉有乘楚則檮杌是乘檮杌之善他史俱莫及也若魯之春秋其斟酌經緯蘊藉囊括義密辭嚴刺鉞褒袞又超軼於乘檮杌之上故孔子睹其可采可據遂因而修之獨其二百四十二年之間彼以史為職者必巨細臚列捆摭不遺聖人曰是蕪而賾不足以訓天下與來世故第取其切于彝章政務之大所謂典敘禮秩服命刑討者而後筆之為書約之每歲不數條餘悉在所削焉是故即述為作因史成經事半而功倍也審如胡氏之論曰聖人多革而不因安在其為文之則史哉胡氏者謂聖人道淵德博一屬辭比事輒異於人詎知是非之公野夫裡婦所共有皆可以據事直書若魯之史臣其發凡起例立言之妙則所專攻而世習也夫孔子固神聖然耕不如老農藝不如老圃故使孔子而為詩必不能加於閭巷之謳吟婦女之哦諷如關雎芣苢草蟲燕燕諸篇也使孔子而為書必不能加於二帝之典三臣之謨與禹貢分州浚川之撰次也使孔子而為史必不能加于魯春秋之舊發凡起例專攻而世習也何者物各有其至至則何可以加也孔子之因舊文而無竄易者以此然芟刈訂榷僅存其百一蓋法以為權道以為衡陰陽以為端象緯以為紀聖心精蘊參貫其間游夏尚不得與而況於後之儒者又況於鑿以為儒之胡氏胡氏之鑿不可縷數吾茲得其概焉其傳春王正月者曰以夏時冠周月夫孔子周人也修史之時非為邦之日曷為舍周正用夏時身冒僭亂之魁乎其傳西狩獲麟者曰文成麟至大近乎妖矣左氏親見國史者於隱公之元年傳之曰春王周正月及獲麟之事僅曰商鉏獲之以為不祥將賜之虞人仲尼曰麟也取之而己竊思獲麟之後世故傖儴譬之江河愈下仰視周平王之四十九年倐己更一古今運會此而不為絕筆將何所底止乎胡氏又動曰春秋天子之事無其位而操南面之權茲又妄乎妄者也夫申周天子之法以繩其下則盟會征伐出自諸侯大夫陪臣皆罪也霸者假尊王之名則姑有取焉何必托柄于素王恣意於誅絕哉吾故嘗曰胡氏之傳乃胡氏之春秋非孔子之春秋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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