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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一百十二


  郡人徐孚遠闇公 陳子龍臥子 宋征璧尚木 周立勳勒卣選輯
  宋存標子建參閱

  顧文僖公集(議 書 敘 記 雜記)
  顧清

  ◎議
  丙子廟制私議

  ○丙子廟制私議〈廟制〉

  七月十九日,禮部會議禦史徐文華所論廟制五事,意有未盡,退而私記其說如左

  竊詳禦史之意,其一以為古者天子七廟,成周加文武二世室,故為九廟,其實太祖與親廟三昭三穆,止是七廟 國朝洪武九年,定太廟為同堂異室之制亦止為七廟,其二蓋以擬周之世室也,故 宣宗升祔,則 懿祖當祧 英宗升祔,則 僖祖當祧 憲宗升祔則仁祖當祧,孝宗升祔,當奉 太祖居東第一世室,而當時禮官失議,至使 仁祖之主,當祧不祧,至今猶在時享之位,以為非禮,夫三代相繼,禮各不同,七世之廟,商周之制也,自漢以來,天子之祭巳備九廟而所謂世室者,以待有德。本無定數。 太祖初奉四親,各為一廟,蓋遵古禮,其後改為今制,九室並列,則已參酌漢唐而用之矣。又安知所定止為七廟而在當時。又安知其後祀於世室者。止二帝哉且宗廟之禮,祔則有遷,國家禮文,有舉莫廢,七廟二世室之制,既未可決定,則當時禮官,亦未可全非,況懿僖二祖,因祔遞遷情文有漸,而 仁祖篤生聖子,開基統天,恩德至大乃以欲正其子世室之祀,無故而忽遷之,非惟人心不忍,且使升祔一孫。祧及 二祖。恐亦非 孝廟神靈之所安也。其二以為天子之祭,有禘有祫,本朝禘祭,既巳不講,而弘治初,禮官所定祫祭,不於三年而於每年,不以十月而以歲暮,禘則太疏,祫則太數,以為非禮,夫禘必推始祖之所自出,文華自謂 太祖功業特起 德祖之上,無親可推,則巳知此禮之難行矣,一歲五享,始于國初,中更改易,至洪武九年而始定,則歲暮之祫,非出於弘治之禮官也,至於疏數之說,稽之古典,誠所未安,但 祖宗之制,非臣下所敢輕議,惟朝廷酌而行之,其三以為 太祖始奉四親,猶是各廟,孟春特享,三時合祭,至九年廟制既定,始俱行合享之禮,今欲孟春特享於各室,三時合食於前殿,亦存古之意,但廟制既非往昔,雖行特享,終共一堂而三獻,讀祝飲福受胙,每室各行,先儒固慮其難,而區區之愚,恐亦非今日之所急也,其四以為古者祭必出主,洪武三年,亦奉親廟三主,合食于 仁祖,至九年定制,始於前殿,止設衣冠,今欲每祭必奉 各廟神主,出臨前殿,亦是古禮,惟朝廷酌處,其五以為在禮,殤與無後者,從祖祔食宋儒程頤定議成人而無後者祭,終兄弟之孫之身,既從祖而食。宜從祖而毀。本朝 太廟配享壽春王而下,二十一位,非 太祖之伯叔則兄弟,在禮當祔食於懿僖之廟,今 二廟之主既巳奉遷,而諸王猶享祔食,以為太過,今按壽春王于 太祖為伯父,據禮當祔食懿祖,以程頤之說,祭當終 太祖之世。霍丘,下蔡,安豐,蒙城南昌,盱眙,臨淮,七王于 太祖為兄弟。當祔食僖祖祭終 仁宗之世。寶應六安英山來安都梁山陽昭信七王于 太祖為兄弟之子。當祔食 仁祖祭終 宣宗之世。禮與程書特為有家。與士庶人之無後者言而今據以為說也。若以天下言。則 太廟者。天子之廟也。壽春等王諸侯也。諸侯有社稷之功者。歿得從享于先王。非是當直祀于其國。無後則令長吏奉祠焉可也。今祔於 太廟。祖廟巳遷而孫猶祔食。至使孫踰于祖。無後之宗姓。上同于創業之君。享百世不遷之報。誠于理有未安也。右文華所言,惟以本朝 九廟為擬,周家七廟二世室之制,未見的然有征,而二主並遷之說,于禮於情,皆所未順,其次三說,皆依傍經義,特古今異制,有難遽行,若諸王祔食一事,得失了然,因而處之,禮既弗愆,情亦匪薄,主斯議者,要當博采眾論,列其可否,取自上裁,而槩以為非,竟使得罪當時,廷議忝亦與焉,而不能抗辭極論,因錄舊章,為之赧然,庸書此以志愧,嘉靖癸未中秋日書。

  ◎書
  答張宗周工部書
  答喻太守書
  與翁太守論水患
  與翁太守論加稅書

  ○答張宗周工部書〈田糧〉

  鄉人自白下還,傳至手書以近事為僕所目擊,而使道其所以然,則前哲有戒,不敢犯也,欲終默默,非執事所以見教之意也,前歲之冬,去歲之春,親民者以複熟糧為第一義,鞭撻之苦,所不忍聞,蓋嘗力言以為複熟易,征糧難,恐將來受累,又嘗以書極陳其利害而終藐然,前令陳君會計正稅外,畝加一鬥六升,報災八分以上,新令至,複熟二分,畝加二鬥視舊加十二萬四千有餘石矣。至五月水複至,後又欲畝加一鬥七升,僕又以書言于新守陳侯,始得停止,時縣司惟承察院發放而行,府公初不知也,若當時再加此數,則今日所查不止二十八萬而已,然實以為侵收入巳,則不然,蓋民間實無可征,紙上則富,倉中則貧前後所加太平猶在民也,而歲報籍冊,皆雲成熟有征,實禍虛名,皆諸公自取也,複誰咎哉,然此既誤矣,若承勘者公為核實,明與區分。若干,為巳征而在官。若干為民間之逋欠。已征而侵盜者。明正其罪。逋欠而未入者。具以實言則受罪者無詞。而虛報者猶可分豁。縱使受愆,猶不失臣子之義也。今聞乃欲據當道稽考之文,為各保徵收之實,不辨有無,不分等第,槩坐侵欺入巳之罪。均追二千余石之米。使力皆可辦。尚必有辭。而況其決不能也。異日縲絏充庭。怨讟盈耳。省司按文而索取,民間據實而喧訴,此時諸公,亦未知所以為計矣。以理言之。侵欺固有罪。枉勘亦有條。一家哭。何如一路哭也。然此巳然。又有見行者。張公以糧書作弊害民。而複文襄之法。文襄以官田稅重。而派以輕齎撿扼。稱量。至平允也。今乃以納糧之多寡。定人戶之高卑。官田額重而糧多。昔之納輕齎者也。今反以為上戶。皆納白糧與白銀。〈是歲米賤糶三石可納銀一兩〉民田額輕而糧少。昔之納本色與白糧者也今反以為下戶。皆納輕糧與折色。當重者反輕。而當輕者反重。文襄之法固不其然。而張公初意亦不若是之顛倒矣。原夫論糧定戶。本出張公。是欲以西江之法施之南畿。而不察風土之異宜任事者。徒欲逄迎以取悅。而不曾為小民思慮。況折色先盡重糧。亦張公案也。而何為獨不從也。又有進於是者,張公臨行,論及舊欠,以為民困極矣。今歲一合不征。此眾所共聞也。而鄉里紛紛帶征如故。以一秋之稔。而並征二歲之逋。令出於上。則張公為失信於人。出於下。則吾不知其何說也。張公稽考精明。從來未有。民以為宿蠹盡去。獲更生矣。而困苦益甚。怨聲載途,蓋任事者,但知承迎,實闇於事使前此作弊之渠魁,陽坐監房,陰總歲計然則事何由而理。民何由而安也。僕家居二年,連值凶歉,目穿心瘁,庶幾小康,而複見此,所惜者張公精力之徒勞,所痛者,鄉邦民力之重困,因執事垂訪,冒昧一言,方今盜賊遍南北,其端皆起于不平,萬一於桑梓,有絲毫之益,雖得罪君子,所不辭也。

  ○答喻太守書〈流賊〉

  公集雲流賊掠?州東泊焦山將□江陰常熟喻來問計

  日來警報狎至,執事焦勞,為民厲兵飭備,一方之民所共戴仰,竊伏田間,偶有鄙見,欲以奉聞而軒蓋下臨,不及面悉,敢托墨卿布之,知不足采,而猶複云云蓋將為執事廣諮詢之路,以終庇我民也,其一曰,不拘常格用人,夫兵以氣為用,以心為主,未有心不固而氣壯,氣不壯而能殺敵者,府城戰卒素寡,只得僉點民丁。此常格也。然驅市人而使之戰,猶連雞而使之飛,必不克矣,區區之愚,每見境外之寇,誠可慮,而境內之鹽徒深可憂。蓋此輩出入江湖,習慣兇險,手足既便,心膽亦粗,平時犯法負罪,無自新之路,一旦聞警,易生邪謀,今若開以大信,結以厚恩,擇鄉里大家。素為此輩信服者。使各舉所知。釋其前愆。撫以為用。民丁使之守城。此輩使之出鬥,既收其心。且得其力。一舉而兩利者也。二曰設險當識形勢,夫賊在鎮江小沙左右殺掠,其東即江陰孟瀆河,又東即常熟白茅,又東南即太倉劉家河。〈古之婁江〉又南即嘉定上海之松江黃浦,賊遠來無鄉導,必不敢舍舟深入,即敢深入,必由此數路,以吾松言則黃浦一路,乃要害宜守之地,若城之西古浦塘自蘇州來,秀州塘自嘉興來,城之北通波塘自昆山來,昆山來又自常熟來,賊必破此數州縣,而後乃到此,果爾則亦難與敵矣。故愚謂黃浦一路,當嚴設警備,以素有恩紀,為民所信愛者守之,前古虞潭之備孫恩。近歲石知縣之備施天泰。具有調度。今宜訪而行之。而更加以嚴固。若跨塘橋,即古浦塘路,張士誠之逐酋獠葛指揮之擒錢鶴皋。皆自此入。然其勢非今賊比也。兩日閭裡訛言欲以土塞斷橋路,此必不然,夫我可以往,彼不可以來,此制敵之要也,此路可斷,通波秀州二塘,又可斷乎,即欲先事過防,亦必於上流湖口泖口作家計。如守黃浦之法。萬一到此。則舍舟而陸。亦莫之禦矣。公集雲時有司督逋租甚急故及之又有以引寇為言撤沿城民屋而以為利者三曰緩督責以安人心,兩日警報之來,市肆驚擾,田野傳聞,勢必加甚,自頃追督逋租,牌帖四出官司日一比限,糧裡乘此害人,又僉報糴米大戶,用一指十,民間騷然,平居已無固志,萬一寇至,有哄而走耳,求如子弟之衛父兄,手足之捍頭目,難矣,夫居常之與臨變,事必不同,逋賦之與失民,罪亦有間,區區之愚,謂宜斟酌重輕,暫為停緩,應有勾督追呼之類,權與抽回,民見官府以地方有警,而緩徵科。則僉點民丁。整飭守備。彼亦知是急務。而安心無怨矣。民心安而後可以守,可以戰矣書生之談,迂闊類此,惟一覽而置之,幸甚。

  ○與翁太守論水患〈水患〉

  清頓首,知郡侍禦大人執事,近者旻天降殃,霖雨為虐,執事露香竭情,為民請命,已復辟門受訴,許以陳聞,耄倪在庭,對之涕泣,遠近聞者,皆謂有君如此,雖有災沴,可以無虞,不肖跧伏苫廬,偶有所聞,竊以為慮,用是敢以布聞,乙丑之歲,郡中嘗潦,比時巡撫魏公,惑於憸言,以為新主即阼,宜薦祥瑞,不宜告災。凡有訴者。皆斥之去。洎事勢巳迫。方議奏陳。則已後時。不蒙撿放。是歲無征之糧。幾十三萬石。均敷邑中。怨諮之聲。溢于道路。今日之水。視乙丑且將數倍。極其勢所損苗糧。豈止十三萬石而已。而道路流言。有知天者。謂數當豐穰。水不為害。竊恐因此覬望。逡巡不早為計。複蹈往轍。其害將有不可言者。吳中之田。以圍捍水。方雨之甚。表裡彌漫。數日以來。淫潦漸降。圍塍漸出。除濱湖巨浸外。尚有可救。而貧民苦於渰沒。扶攜僦居。救死不暇。布賤米貴。為生益難。有力之家。憚惜事費。彼此推倚。無肯致力。坐待暵乾水底之苗。盡為虀茹矣。區區之愚。欲望鑒前之失。飛驛馳文。亟以上報。仍請于總司。速加賑濟。使得安存。一面曉諭鄉胥。及此稍晴。速為區處。有可措手。督民並力。假令撈土于田。以補塍闕。損一存五。為利巳多。或有豪強沮撓。具以名言。明正其罰。如此則朝廷之上。事得早聞。可以會計。蠲恤之政。得以時行。田野之間。災重者雖無如之何。而稍輕者。薄有所牧。猶足相補。比之坐撫事機。束手待斃。得失較然。比年民力。執事所知。加此災傷。勢已極矣。若陳請後時。稅額不減。複如往年。則此茫然巨浸之中。當征數十萬石之粟。雖有智者。就能為謀。而亦豈仁人之所忍耶。意迫詞冗,不知所裁,伏冀鑒念

  是歲革巡撫,以禦史督糧儲,新任者,山東蘇錫,與知縣馮裕,于前令陳祥,勘定水災,八分,內減作六分一厘,仍于熟田三分九厘正耗糧外畝加二鬥,以足其數,率計正稅一石,征八石有奇,明年水勢加舊,放稅止及四分,積壓追賠,松之物力,遂以大耗雲。

  ○與翁太守論加稅書〈加稅之害〉

  清頓首,昨日田間回,始得本戶,去歲納糧由帖,內開成熟田十四畝,山地,十六畝余,應納本色平米十二石有奇,細布一疋,粗布一疋有半,准平米二石五鬥有奇,除正稅一石六鬥二升外,該加耗十二石九鬥有奇,以演算法計之,是正稅一石,而征八石有奇,從古及今,未聞有此制也。寒家去歲收成,惟此一處,總得米谷六石有奇,山間薪槱,畏虎不敢進,捃拾狼藉,不直數百錢,雖盡以入官,亦不足充此數也,一家如此,當合境皆然,縱令歲值豊穰,如此征斂,且決不可況今日之災,百年以來,所未有者乎,執事者之為此,徒以綱運不可闕。部符不可違。苟計目前。規免罪責而已。不知紙上栽桑。實必不可得也。何也。自去冬以來。民之死而徙者幾半矣。其存而未去者。丐貸種食。田猶未盡耕也此令一出將複委而去之誰與出物乎縱令別有繆巧。神運鬼輸。舊稅縱無闕矣。田之棄者新稅將誰出乎。文僖公為小民計惓切爾爾今豈可複得執事者縱不為斯民計。獨不為國家後日計乎。臣之於君。猶子之于父也。癢屙疾痛。當以實言。供奉使令。當量其力。若畏君父之威。而隱忍含糊。力所不堪。理所不可。一意順承。迫取於下。民力既竭。何所不為。一旦君父赫然覺悟曰。爾何不以實告。而戕吾民使至此極。將何所逃罪乎。某閒散迂疏。未嘗敢預外事。然畏天命而悲人窮。此心固耿耿也。嘗忝朝行。官禁從。國家之故。亦頗聞之。誠不忍當此百年未有之凶荒。而行自古所無之重斂。恐民窮事迫上貽君父之憂。而執事者。亦未得安便。故冒昧一言。綱運通融。文襄以來具有故事。去歲繇帖。今方給行。轉移斡旋。應未為晚。猶冀有少及于萬一也不具。

  ◎敘
  送總督兩廣都禦史楊公序

  ○送總督兩廣都禦史楊公序〈兩廣督臣〉

  屬者上用廷臣議,以戶部侍郎建安楊公旦為都察院右都禦史,總督兩廣征夷軍務,兼理巡撫,方是時,公督餉陝西,命右司趣公還,既至拜疏辭不允,且速其行,楊公清慎有文學,其才用無所不宜,始為吏部郎,考核明當,人已識其遠器。在太常忤逆瑾黜外,起提學浙江,尹應天府,佐南京禮部,所在著聲績,遂以禮侍典太常,改督京儲,以有三邊之命,其履歷深,其資望隆矣,兩廣南方之重鎮,地大物庶,蠻獠錯居,自昔號為難治,唐以下經制尤詳,初為嶺南道,其後又分東西。而東恒為大府,餘州雖各置帥。此數言得要領至有大事。必諮東而後行。韓愈氏所謂嶺南帥得人。則一邊盡治。謂此。今制廣東西並建三司。各命禦史巡按其地。而討伐撫安之柄。則總而不分亦此意也國家威德被四海,氈裘辮發,鯨窩蜃居之民,奉琛效贄,頓顙闕庭者,歲以千百計,嶺南列在藩服,而山谷之間,操戈矛,弦弓弩,呌號睢突,以抗王官而賊良民者,幾無歲無之,百餘年來,所謂紛不可治,草薙而禽獮之者亦數矣,而終莫能靖,近者府江複一大創,而始以貼息,董帥之臣,用是勞也,加賚進律,八長邦憲,而公乃有是行。廟堂之論,豈不以公之履歷資望,與公之才,足以寄一方之重,寬九重南望之憂哉,夫易怨以怒,誠蠻夷之性,然彼亦人爾,惟其怒,則若禽獸然,方其無事,則猶夫人也,夫趨利而避害,喜逸而惡勞,順而喜,逆而怒者,人之情,亦豈異于夷夏哉,求其所以喜,與其所以怒者而去之,而予之,彼得其所安而違其所不欲,將虎狼可豢,而況於斯人,不然,奪其所甚欲,而加之以所惡,其四鄰將起而仇我,而何獨蠻夷也,公之行,戶部,尚書東滹石公,遣其屬丁君致詳胡君忠屬予序以為贈,予非能文者,視公之素履,而質以聖賢之訓,知南人之將蒙其休澤也,於是乎言,公先朝碩輔太師文敏公之嫡孫,弘治庚戌進士,家世衣冠之盛,海內所知,今之行且有便道承顏之樂,贈為國事,茲故在所略雲。

  ◎記
  霸州修河繕城記

  ○霸州修河繕城記〈修河繕城〉

  霸為州,在京師南二百餘裡,厥壤卑下,西北諸山水散行燕趙間,比其合,皆聚於是,既聚而盈,然後東流出丁字沽會白河,以入於海,其源眾而委迫,遇霖潦則溢而四出,壞民田廬舍,歲恒不登,氓以告病,州之城相傳築于燕昭王,宋楊延朗嘗修之以備北狄,當其時號為北方重地,然皆土墉,無磚石之固,山水至則齧而傾之,故歲久益壞,弘治戊午東魯劉君珩,來治是邦,巡撫使洪公察其才,首屬以河事,既複以城役委之,君受命曰,吾職也,其敢不力,是歲築河堤,起涿州東境,接固安楊先務荊垡等村,至州之趙州務,臨津水口,經州南門,過保定文安縣蘇家橋,抵大城縣辛張口總為長三百餘裡,廣尋有二尺,址倍之,崇丈有八尺,傍植柳以為固,其間為水竇,總百六十,有七堤,既成,水用無患,已未,甓州城先北面當水沖者,以次及其餘,城舊無南門樓,至是始新作之,亦為樓於北城,與故東西二樓相望,皆飭以丹堊,基以剛石,華煥確堅,可久弗壞,其外為壕,為四橋於壕上,當城之門,城之高丈有七尺,周幾裡若干步,壕之深,如城之高,而殺其一尺,其上為周防,防之上亦植以柳,首尾涉二年,作十有幾月,而堤與城俱成城既成而水益以無患,凡二役所費薪槁揵瓦木石磚之類,為錢以巨萬計,皆官自經紀。不以煩民。既訖工,又以其餘力作大橋于州東苑家口。以濟往來。新州學祭器,諸生會食器,作順天行府大僕分寺馬神祠,暨諸藏廋廨舍壇壝衢路,以次一新,而民不知費。於是州人士太學生顧升等狀侯之績,因工科都給事中於君朝瑞屬予書,按修河繕城,實保國利人之本務,得孟子佚道使民之義,其餘亦皆郡政之不可闕者,為州若此可以稱振職矣,不書無以示後來。且使妄庸不事事者,竄其間而莫辨也,用摭實而著之,以附於郡乘俟觀風者采焉。

  ◎雜記
  記周太僕遇賊事

  ○記周太僕遇賊事〈流寇〉

  庚午冬,甯都周公儀,以雲南按察副使遷山西行太僕卿,明年三月,攜妻子之官,六月,抵廣平之威縣,諜報流賊在曲周,去縣六十裡,方疑問間,已至城下,知縣崔節素無傋,賊遂入城,公儀聞變,麾妻子越牆避身留公館待之,賊意其知縣也,從索馬不得,以刀背亂擊,且射之一矢,著右脅,流血被地,時知縣巳出走獨典史曹安不去,公儀雖重傷,猶正衣冠,抱所齎誥敕坐堂上,以死自誓,賊豗突前後,恐脅百方,或礪刃於階,不為動,然勢巳危甚,俄賊首有朱千戶者至,眾始少戢,朱視其傷痕,駭且罵曰,朝廷大官,何人敢無禮,即解其血衣,手自束縛,邀至其寓所,公儀不可,曰我官人,寧死官衙,不死民居也,賊言我去後。群小無知,恐不測,曹典史亦從傍為請,不得已從之,賊置公儀樓上,命其傢俱食飲,遣人求善藥傅其創,戒約其左右,所以防衛之甚至,明日將去,猶囑曹典史使謹視之,曰,我不殘此城。以有此好官在也。公儀妻子既踰牆,複縋城行十餘裡,有秀才者,迎歸其家,遂俱免於難,始予聞公儀事而危之,疑何以得生,今年冬公儀來京師,始為道其詳如此,朱千戶者,名輔,本山東人,公儀見其有善意,因以義諷之,賊嘆息言為劉瑾虐害。發憤而為此。非本心也。又問瑾既誅。何不改行。則曰罪大不可宥。且無人為我處者。公儀為予言。賊雖詭譎不足信。然觀其遇我宛轉如此。且自知罪大。是猶有畏心。非悍然欲與朝廷抗者。誰出身為朝廷任此事者若處之有道不主故常或可以不勞而定又言賊在城。通夕酣飲喧哄。無複部伍。若乘其醉昏屠之。可以立盡惜一時無人。後乃聞是夕果有忿其姦污殺之臥內者。使人皆若此。賊豈足滅也。賊去不半日而官軍至。急追之可以盡殺。從容至明日遠矣。語至此。扼腕久之,公儀既被傷,力不能進道,卻回臨清就醫藥,上疏乞致仕養病皆不許,未幾擢湖廣按察使,丁家艱歸,其來以服闋也公儀素沈靜有守,聞變不亂,臨白刃而不屈,職非守臣,可以不死,然其不死。乃出於義感。非苟得全。妻子出亡。又適有衣冠家遇之。不犯危辱。凡此類若有陰相之者。嗚呼,方變故倉卒時,章縫介冑,死于強場者多矣,然有靦面目,奉頭鼠竄者,亦何止一人,公儀固為彼而不為此。妙有回護使為此未必得全得全未必其一家內外首尾明白可對人言如此也士於斯二者。其將何所處哉。公儀論處盜,欲不主故常,不盡其說謂乘醉屠賊真痛快矣,然非城中人所辦。若官軍能料事。間道星馳。掩其不備。事必有成,不然,賊去後。急追之。縱不能盡殺。清河以北。可以不破。人每言賊往在獻縣時。單家橋巳斷。欲渡不得。我軍無一人至者。使得從容濟險。在新橋鎮。疲困醉臥。日高不能起。官兵巳及。而主帥以一紙追還。其後遂猖獗不可制。以為有遺恨。由今觀之。豈獨單家橋哉豈獨新橋鎮哉公儀在臨清有述懷詩四首,間以示予,予恐讀者不得其事之詳,而以為尋常賦詠也,為即其卷首書之,而並及其謀議如此,嗚呼若,公儀者,充其志略,使當時任事,其肯使人論之而有遺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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