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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百三十六 諫諍部·直諫第三


  漢王章成帝時為京兆尹章素剛直敢言以為大將軍王鳳建遣定陶興王之國非是乃奏封事言日蝕之咎天子召見章延問以事章對曰:天道聰明佐善而惡以瑞異為符效今陛下以未有繼嗣引近定陶王所以承宗廟重社稷上順天心下安百姓此正議善事當有祥瑞何故致異異之發為大臣顓政者也。今聞大將軍猥歸日蝕之咎於定陶王建遣之國苟欲使天子孤立於上顓擅朝事以便其私非忠臣也。且日蝕陰侵陽臣顓君之咎今政事大小皆自鳳出天子曾不一舉手鳳不內省責反歸咎善人推遠定陶王。且鳳誣罔不忠非一事也。前丞相樂昌侯商本以先帝外屬內行篤有威重位曆將相國家柱石臣也。其人守正不肯詘節隨鳳委曲卒用閨門之事為鳳所罷身以憂死眾庶湣之。又鳳知其小婦弟張美人已嘗適人於禮不宜配禦至尊托以為宜子內之後宮苟以私其妻弟聞張美人未嘗任身就館也。且羌胡尚殺首子以蕩賜正世況於天子而近已出之女也。此三者皆大事陛下所自見足以知其餘及它所不見者鳳不可令久典事宜退使就第選忠賢以代之自罷商後遣定陶王也。上不能平及聞章言天子感悟納之謂章曰:微京兆尹直言吾不聞社稷計。且唯賢知賢君試為朕求可以自輔者,於是章奏封事薦中山孝王舅琅琊太守馮野王以王舅出以賢複入明堂主樂賢也。上自為太子時數聞野王先帝名卿聲譽出鳳遠甚方欲倚以代鳳而上以皇太后故章竟下獄而死。

  梅福成帝時為昌尉帝委任大將軍王鳳鳳專勢擅朝而京兆尹王章素忠直譏刺鳳為所誅王氏浸盛異數見群下莫敢正言福上。《書》曰:臣聞箕子徉狂於殷而為周陳洪范叔孫通遁秦歸漢製作儀品夫叔孫先非不忠也。箕子非疏其家而畔親也。不可為言也。昔高祖納善。若不及從諫。若轉圜聽言不求其能舉功不考其素陳平起於亡命而為謀主韓信拔於行陳而建上將故天下之士雲合歸漢爭進其異智者竭其策愚者盡其慮勇士極其節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知並天下之威是以舉秦如鴻毛取楚。若拾遺此高祖所以亡敵於天下也。孝文帝起於代谷非有周召之師伊呂之佐也。循高祖之法加以恭儉當此之時天下幾平繇是言之循高祖之法則治不循則亂何者秦為亡道削仲尼之跡滅周公之軌壞井田除五等禮廢樂隳王道不通故欲行王道者莫能致其功也。孝武皇帝好忠諫說至言出爵不待廉茂慶賜不須顯功是以天下布衣各厲志竭精以赴闕廷自鬻者不可勝數漢家得賢於此為盛使孝武皇帝聽用其計昇平可致,於是積屍暴骨快心胡越故淮南王安緣間而起所以計慮不成而謀議泄者以眾賢聚於本朝故以大臣勢陵不敢和議也。方今布衣乃窺國家之隙見間而起者蜀郡是也。及山陽亡徒蘇令之群蹈藉名都大郡求党與索隨和而亡逃匿之意此皆輕量大臣無所畏忌國家之權輕故匹夫欲與上爭衡也。是士者國之重器得士則重失士則輕詩雲: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廟堂之議非草茅所當言也。臣誠恐身塗野草屍並卒伍故數上書求見輒報罷臣聞齊桓之時有以九九見者桓公不逆欲以致大也。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昔秦武王好力任鄙叩關自鬻繆公行伯繇余歸德今欲致天下之士民有上書求見者輒使詣尚書問其所言言可採取者秩以升鬥之祿賜以一束之帛。若此則天下之士發憤吐懣忠言嘉謀日聞於上天下條貫國家表裡爛然可睹矣。夫以四海之廣士民之數能言之類至眾多矣。然其雋傑指陳世政言成文章質之先聖而不繆施之當世合時務。若成帝鴻嘉中廣漢男子鄭躬等反是也。此者亦亡幾人故爵祿束帛者天下之底石高祖所以厲世摩鈍也。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至秦則不然張無道之罔以為漢驅除倒持泰阿授楚其柄故誠能勿失其柄群下雖有不順莫敢觸其鋒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為漢世宗也。今不循伯者之道乃欲以三代選舉之法取當世之士猶察伯樂之圖求騏驥於市而不可得亦已明矣。故高祖棄陳平之過而獲其謀晉文召天王齊桓用其讎亡益於時不顧逆順此所謂伯道者一色成體謂之醇白黑雜合謂之駁欲以承平之法治暴秦之緒猶以鄉飲酒之禮理軍市也。今陛下既不納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戟鵲遭害則仁鳥增逝愚者蒙戮則知士深退間者愚民上疏多觸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眾自陽朔以來天下以言為諱朝廷尤甚群臣皆承順上指莫有執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所上書陛下之所善試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下之一也。故京兆尹王章資質忠直敢面引廷爭孝元皇帝擢之以厲具臣而矯曲朝及至陛下戮其妻子。且惡惡止其身王章非有反叛之辜而殃及家折直士之節結諫臣之舌群臣皆知其非然不敢爭天下以言為戒最國家之大患也。願陛下循高祖之軌杜亡秦之路數禦十月之歌留意亡逸之戒除不急之法下亡諱之詔博覽兼聽謀及疏賤令深者不隱遠者不塞所謂辟四門明四目也。且不急之法誹謗之微者也。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追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奪外戚之權日以益隆陛下不見其形願察其景建始以來日蝕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秋水亡與此數陰盛陽衰金鐵為飛此何景也。漢興以來社稷三危呂霍上官皆母后之家也。親親之道全之為右當與之賢師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乃尊寵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驕逆至於夷滅此失親親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賢不能為子孫慮故權臣易世則危。《書》曰:毋。若火始焰焰勢陵於君權隆於上然後防之亦亡及已上遂不納成帝久立繼嗣福以為宜建三統封孔子之世以為殷後複上。《書》曰:臣聞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政者職也。位卑而言高者罪也。越職觸罪危言世患雖伏質橫分臣之願也。守職不言沒齒身全死之日屍未腐而名滅雖有景公之位伏曆千駟臣不貪也。故願一登文石之陛赤墀之塗當戶牖之法坐盡平生之愚慮亡益於時有遺於世此臣寢所以不安食所以忘味也。願陛下深省臣言臣聞存人所以自立也。壅人所以自塞也。善惡之報各如其事昔者秦滅二周夷六國隱士不顯佚民不舉絕三統滅天道是以身危子殺厥孫不嗣所謂壅人以自塞者也。故武王克殷未下車存五帝之後封殷於宋紹夏於杞明著三統示不獨有也。是以姬姓半天下遷廟之主流出於戶所謂存人以自立者也。今成湯不祀殷人亡後陛下繼嗣久微殆為此也。春秋經曰:宋殺其大夫。《穀梁傳》曰:其不稱名姓以其在祖謂尊之也。此言孔子故殷後也。雖不正統封其子孫以為殷後禮亦宜之何者諸侯奪宗聖庶奪嫡。《傳》曰:賢者子孫宜有土而況聖人。又殷之後哉!昔成王以諸侯禮葬周公而皇天動威雷風著今仲尼之廟不出闕裡孔氏子孫不免編戶以聖人而歆匹夫之祀非皇天之意也。今陛下誠能據仲尼之素功以封其子孫則國家必獲其福。又陛下之名與天亡極何者追聖人素功封其子孫未有法也。後聖必以為則不滅之名可不勉哉!福孤遠。又譏切王氏故終不見納。

  杜業封建平侯哀帝即位業上書言王氏世權日久朝無骨鯁之臣宗室諸侯微弱與系囚無異自佐史以上至於大吏皆權臣之党曲陽侯根前為三公輔政知趙昭儀殺皇子不輒白奏反與趙氏比周恣意妄行贊故許後被加以非罪誅破諸許族敗元帝外家內族妒同產兄紅陽侯立及淳於氏皆老被放棄新喋血京師威權可畏高陽侯薛宣有不養母之名安昌侯張禹奸人之雄惑亂朝廷使先帝負謗於海內尤不可不慎陛下初即謙讓未皇孤獨特立莫可據扌丈權臣易是意。若探湯宜蚤以義割恩安百姓心竊見諸博忠信勇猛材略不世出誠國家雄俊之賢臣也。宜徵博置左右以鎮天下此人在朝則陛下可高枕而臥矣。昔諸呂欲危劉氏賴有高祖遺臣周勃陳平尚存不者幾為奸臣笑也。

  毋將隆哀帝時為執金吾侍中董賢方貴帝使中黃門發武庫兵前後十輩送董賢及上乳母王阿舍將隆奏曰: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農錢大司農錢自乘輿不以給供養勞賜一出少府蓋不以本藏給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費別公私示正路也。古言諸侯方伯得顓征伐乃賜斧鉞漢家邊吏職在距冠亦賜武庫兵皆任其事然後蒙之春秋之誼家不藏甲所以抑臣威損私力也。今賢等便僻弄臣私恩微妾而以天下之公用給其私門棄國威器共其家備民力分於弄臣武兵設於微妾建立非宜以廣驕僭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於三家之堂臣請收還武庫帝不悅。

  鮑宣為諫議大夫時哀帝祖母傅太后欲與成帝母俱稱尊號封爵親屬丞相孔光大司空師丹何武大司馬傅喜始執正議失傅太后指皆免官丁傅子弟並進董賢貴幸宣上書諫曰:竊見孝成皇帝時外親持權人人牽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賢人路濁亂天下奢泰亡度窮困百姓是以日蝕。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徵陛下所親見也。今奈何反復劇於前乎!朝臣亡有大儒骨鯁白首耆艾魁壘之士論議通古今喟然動心憂國如饑渴者臣未見也。敦外親小童及幸臣董賢等在公門省戶下陛下欲與此共承天地安海內甚難今世俗謂不智者為能謂智者為不能昔堯放四凶而天下服今除一吏而眾皆惑古刑人尚服今賞人反惑請寄為奸群小日進國家空虛用度不足民流亡去城郭盜賊並起吏為殘賊歲增於前凡民有七亡陰陽不和水旱為一亡也。縣官重責更賦租稅二亡也。貪私亡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強大姓蠶食亡厭四亡也。苛吏繇役失農桑時五亡也。部落鼓鳴男女遮<辶世>六亡也。盜賊劫掠取民財物七亡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毆殺一死也。治獄深刻二死也。冤陷無辜三死也。盜賊橫發四死也。怨讎相殘五死也。歲惡饑饉六死也。時氣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無一得欲望國安誠難民有七死而無一生欲望刑措誠難此非公卿守相貪殘成化之所致邪群臣等幸得居尊官食重祿,豈有肯加惻隱於細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營私家稱賓客為奸利而已以苟容曲從為賢以拱默屍祿為智謂如臣宣等為愚陛下擢臣岩穴誠異有益毫毛豈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門之地哉!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為皇天子下為黎庶父母為天牧養元元視之當如一合屍鳩之詩今貧民菜食不厭衣。又穿空父子夫婦不能相保誠可為酸鼻陛下不救將安所歸命乎!奈何獨私養外親與幸臣董賢多賞賜以千萬數奴從賓客漿酒藿肉(視酒如漿視肉如藿也。)蒼頭廬兒皆用致富非天意也。及汝昌侯傅商亡功而封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也。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說民服,豈不難哉!方陽侯孫寵宜陵侯息夫躬辨足以移眾強可用獨立奸人之雄惑世尤劇者也。宜以時罷退及外親幼童未通經術者皆宜令休就師傅急徵故大司馬傅喜使領外親故大司空何武師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將軍彭宣經皆更博士位皆曆三公知謀威信可與建教化圖安危龔勝為司直郡國皆慎選舉三輔委輸官不敢為奸可大委任也。陛下前以小不忍退武等海內失望陛下尚能容亡功德者甚眾曾不能忍武等邪治天下者當用天下之心為心不得自專快意而已也。上之皇天見譴下之庶黎怨恨次有諫諍之臣陛下苟欲自薄而厚惡臣天下猶不聽臣雖愚贛獨不知多受祿賜美食大官廣田宅厚妻子不與惡人結仇怨以安身邪誠迫大義官以諫諍為職不敢不竭愚惟陛下少留神明覽五經之文原聖人之至意深思天地之戒臣宣呐鈍於辭不勝盡死節而已帝以宣明儒優容之是時郡國地震民訛言行籌(是時民驚走持槁或麻一枝相傳日行詔)明年正月朔日蝕帝乃徵孔光免孫寵息夫躬罷侍中諸曹黃門郎數十人宣。又上。《書》曰:陛下父事天母事地子養黎民即位已來父虧明母震動子訛言相驚恐今日蝕於三始(正月一日為歲之朝月之朝日之朝始曰:朝也。)誠可畏懼小民正月朔日尚恐毀敗器物何況於日虧乎!陛下深內自責避正殿舉直言求過失罷退外親及旁<廣人>素餐之人徵拜孔光為光祿大夫發覺孫寵息夫躬過惡免官遣就國眾庶歙然莫不說喜天人同心人心說則天意解矣。乃二月丙戌白虹幹日連陰不雨此天有憂結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侍中駙馬都尉董賢本無葭莩之親(葭莩喻輕薄而附著也。)但以令色諛言自進(令善也。諛謟也。)賞賜無度竭盡府藏併合三第尚以為小複壞暴室(時以三第為一第賜賢猶嫌陋小複取暴室之地以增益之也。)賢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將作治第行夜吏卒皆得賞賜(為賢第上時時行夜者)上蒙有會輒大官為供海內貢獻當養一君今反盡之賢家豈天意與民意邪天不可久負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誠欲哀賢宜為謝過天地解讎海內免遣就國收乘輿器物還之縣官如此可以父子終其性命不者海內之所仇未有得久安者也。孫寵息夫躬不宜居國可皆免以視天下複徵何武師丹彭宣傅喜曠然使民易視以應天心(易改也。)建立大政以興太平之端高門去省戶數十步求見出入二年未省(不被省視也。)欲使海瀕<廣人>陋自通遠矣。(瀕涯也。)願賜數刻之間(刻漏刻也。間空隙也。)極竭<羽毛><羽毛>之思(<羽毛><羽毛>猶濛濛也。如淳曰:謹厚之貌也。)退入三泉死亡所恨(三重之泉言其深也。)帝大感異納宣奏鄭崇字子遊哀帝擢為尚書僕射數求見諫諍帝初納用之每見曳革履帝笑曰:我識鄭尚書履聲久之帝欲封祖母傅太后從弟商崇諫曰:孝成皇帝封親舅五侯天為赤黃晝昏日中有黑氣今祖母從昆弟二人已侯孔卿皇后父為高武侯以三公封尚有因緣今無故欲複封商壞亂制度逆天人心非傅氏之福也。臣聞師曰:逆陽者厥極凶短折犯人者有亂亡之患犯神者有疾夭之禍故周公著戒曰:惟王不知艱難唯耽樂是從時亦罔有克壽(。《周書》亡逸之篇也。)故衰世之夭折蚤沒此皆犯陰之害也。臣願以身命當國咎崇因持詔書案起(案即寫詔之文)傅太后大怒曰:何有為天子乃反為一臣所顓制邪帝竟封焉崇。又以董賢事貴寵過度諫繇是重得罪數以職事見責。

  後漢譙玄巴郡人成帝時為議郎帝始作期門數為微行立趙飛燕為皇后後專寵懷忌皇子多橫夭折玄上書諫曰:臣聞王者承天繼宗統極保業延祚莫急裔嗣故易有幹蠱之義詩詠眾多之福今陛下聖嗣未立天下屬望而不惟社稷之計專於微行之事愛幸用於所惑曲意留於非正竊聞後宮皇太子產而不育臣聞之怛然痛心傷剝竊懷憂國不忘須臾夫警衛不修則患生非常忽有醉酒狂夫分爭道路既無尊嚴之儀豈識上下之別此為胡狄起於轂下而賊亂髮於左右也。願陛下念天下之至重愛金玉之身均九女之施存無窮之福天下幸甚銚期為衛尉光武嘗輕輿期門近出期頓首車前曰:臣聞古今之戒變生不意誠不願陛下微行數出帝為之回輿而還。

  郅惲為上東城門侯光武嘗出獵車駕夜還惲拒關不開乃從東門入明日惲上書諫曰:昔文王不敢于游田以萬人為憂而陛下遠獵上林夜以繼晝其如社稷宗廟何暴虎馮河未至之戒誠小臣所竊憂也。書奏賜布百匹貶東中門侯為參封尉蔡茂為廣漢太守時雒陽令董宣舉糾湖陽主光武始怒收宣既而赦之茂喜宣剛正欲令朝廷禁制貴戚乃上。《書》曰:臣聞興化致教必繇進善康國甯人莫大理惡陛下聖德系興再隆大命即位以來四海晏然誠宜夙興夜寐雖休勿休然頃者貴戚椒房之家數因恩勢干犯吏禁殺人不死傷人不論臣恐繩墨棄而不用斧斤廢而不舉近湖陽公主奴殺人西市而與主共輿出入宮省逋罪積日冤魂不報雒陽令董宣直道不顧於主討奸陛下不先證審詔欲加當宣受怒之初京師側耳及其蒙宥天下拭目今者外戚憍逸賓客放濫宜敕有司案理奸罪,使執平之吏永申其用以厭遠近不緝之情光武納之。

  鄭興為大中大夫建武七年三月晦日蝕興上疏曰:春秋以天反時為地反物為妖人反德為亂亂則妖生往年以來謫咎連見意者執事頗有闕焉案春秋昭公十七年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傳》曰:日過分而未至三辰有,於是百官降物君不舉避移時(避正寢過日食時也。)樂用鼓祝用幣史用辭今孟夏純乾用事陰氣未作其尤重夫國無善政則謫見日月變咎之來不可不慎其要在因人之心擇人處位也。堯知鯀不可用而用者是屈己之明因人之心也。齊桓反政而相管仲晉文歸國而任穀者是不私其私擇人處位也。今公卿大夫多舉漁陽太守郭可大司空者而不以時定道路流言,或曰:朝廷欲用功臣功臣用則人位繆矣。願陛下上師唐虞下覽齊晉以成屈己從眾之德以濟群臣讓善之功夫日月交會數應在朔而頃年日蝕每多在晦先時而合皆月行疾也。日君象而月臣象君亢急則臣下促迫故行疾也。今年正月繁霜自爾以來率多寒日此亦急咎之罰天於賢聖之君猶慈父之於孝子也。丁甯申戒欲其反政故變仍見此乃國之福也。今陛下高明而群臣惶促宜留思柔克之政垂意洪範之法博采廣諫群下之策書奏多有所納。

  桓譚為議郎給事中時光武信讖多以決定嫌疑。又壽賞少薄天下不時安定譚上疏曰:前獻瞽言未蒙詔報(臣欽。若等曰:譚先上疏陳時政所宜事具規諫門)不勝憤懣冒死複陳愚夫策謀有益於正道者以合人心而得事理也。凡人情忽於見事而貴於異聞觀先王之所記述咸以仁義正道為本非有奇怪虛誕之事蓋天道性命聖人所難言也。自子貢以下不得而聞況後世淺儒能通之乎!今諸巧慧小才伎數之人增益圖書矯稱讖記以欺惑貪邪詿誤人主焉可不抑遠之哉!臣譚伏聞陛下窮折方士黃白之術甚為明矣。而乃欲聽納讖記。又何誤也。其事雖有時合譬猶蔔數隻偶之類陛下宜垂明聽發聖意屏群小之曲說述五經之正義略雷同之俗語解通人之雅謀。又臣聞安平則尊道術之士有難則貴介胄之臣今聖朝興複祖統為人臣主而四方盜賊未盡歸伏者。此權謀者未得也。臣譚伏觀陛下用兵諸所降下既無重賞以相恩誘或至虜掠奪其財物是以兵長渠率各生狐疑黨輩連結歲月不解古人有言曰:天下皆知取之為取而莫知與之為取陛下誠能輕爵重賞與士共之則何招而不至何說而不釋何向而不開何征而不克如此則能以狹為廣以遲為速亡者複存失者複得矣。帝省奏愈不悅。

  陳元以才高著名辟司空李通府時大司農江馮上言宜令司隸校尉督察三公事下三府元上疏曰:臣聞師臣者帝賓臣者霸故武王以太公為師齊桓以夷吾為仲父孔子曰:百官總已聽蒙宰近則高帝優相國之禮太宗假宰輔之權及亡新王莽遭漢中衰專操國柄以偷天下況已自喻不信群臣奪公輔之任損宰相之威以刺舉為明徼訐為直至乃陪僕告其君長子弟變其父兄罔密法峻大臣無所措手足然不能禁董忠之謀身為世戮故人君患在自驕臣失在自任不在任人是以文王有日昃之勞周公執吐握之恭不聞其崇刺舉務篤察也。方今四方尚擾天下未一百姓觀聽或張耳目陛下宜修文武之聖典襲祖宗之遺德勞心下士屈節待賢誠不宜使有司察公輔之名帝從之宣下其議。

  楊終為蘭台校書章帝建初元年大旱穀貴終以為廣陵楚淮陽濟南之獄徒者萬數。又遠屯絕域吏民怨曠乃上疏曰:臣聞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百王帝典不易之道也。秦政酷烈違誤天心一人有罪延及三族高祖平亂約法三章太宗至仁除去收孥萬姓廓然蒙被更生澤及昆蟲功垂萬世陛下聖明德被四表今以比年久旱疫未息躬自菲薄廣訪失得三代之隆無以加焉臣切按春秋水旱之變皆應暴急惠不下流自永平以來仍連大獄有司窮考轉相牽引掠拷冤濫家屬徙邊加以北征匈奴西開三十六國頻年服役轉輸煩費。又遠屯夷吾樓蘭車師戊巳民懷土思歸怨結邊域。《傳》曰:安土重居謂之眾庶昔殷民近遷雒邑。且猶怨望何況去中國之肥饒寄不毛之荒極乎!且南方暑濕瘴毒互生愁困之民足以感動天地移變陰陽矣。陛下留念省察以濟元元書奏帝下其章司空第五倫亦同終議太尉牟融司徒鮑昱校書郎班固等難論以施行既久孝子無改父之道先帝所建不宜回異終複上。《書》曰:秦築長城功役繁興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棄珠崖之郡光武絕西域之國不以介鱗易我衣裳魯文公毀泉台春秋譏之曰:先祖為之而已毀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無妨害於民也。襄公作三軍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復古以為不舍則有害於民也。今夷吾之役樓蘭之屯久而未還非天意也。帝從之聽還徙者悉罷邊屯。

  宋意為尚書章帝性寬仁而親親之恩篤故叔父濟南中山二王每數入朝特加恩寵及諸昆弟並留京師不遣就國意以為人臣有節不宜逾禮過恩乃上疏諫曰:陛下至孝恩愛隆深以濟南王康中山王焉先帝昆弟特蒙禮寵聖情戀戀不忍遠離比年朝見久留京師崇以叔父之尊同之家人之禮車入殿門即席不拜分甘損膳賞賜優渥昔周公懷聖人之德有致太平之功然後王曰:叔父加以錫幣今康焉幸以支庶享食大國陛下即位蠲除前過還所削黜衍食屯縣男女少長並受爵邑恩寵逾制禮敬過度春秋之義諸父昆弟無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強弱枝者也。陛下德業隆盛當為萬世典法不宜以私恩損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又西平三羨等六王皆妻子成家官屬備具當早就藩國為子孫基趾而室第相望久盤京邑婚姻之盛過於本朝僕馬之眾充塞城郭驕奢僭擬寵祿隆過今諸國之封並皆膏腴風氣平調道路夷近朝聘有期行李不難。且割情不忍以義斷恩發遣康焉各歸藩國令羨等速就便時以塞眾望帝納之。

  魯恭為侍御史和帝初立議遣車騎將軍竇憲與征西將軍耿秉擊匈奴恭上疏諫曰:陛下親勞聖恩日昃不食愛在軍役誠欲以安定兆庶為人除患定萬世之計也。臣伏獨思之未見其便社稷之計萬人之命在於一舉數年以來秋稼不熟人食不足倉庫空虛國無畜積會新遭大憂人懷恐懼陛下躬大聖之德履至孝之行盡諒陰三年聽於蒙宰百姓闕然三時不聞警蹕之音莫不懷思皇皇。若有求而不得今乃以盛春之月興發軍役擾動天下以事戎夷誠非所以垂恩中國改元正時繇內及外也。萬民者天之所生天愛其所生猶父母愛其子一物有不得所者則天氣為之舛錯況於人乎!故愛人者必有天報昔大王重人命而去故獲上天之佑夫戎狄者四方之異氣也。蹲夷踞肆與鳥獸無別。若雜居中國則錯亂天氣汗辱善人是以聖王之制羈縻不絕而已今邊境無事宜當修仁行義尚於無為令家給人足安業樂產夫人道乂於下則陰陽和於上祥風時雨覆被遠方夷狄重譯而至矣。《易》曰:有孚盈缶終來有它吉言甘雨滿我之缶誠來有我而吉已夫以德勝人者昌以力勝人者亡今凶奴為鮮卑所殺遠藏於史侯河南去塞數千里而欲乘其虛耗利其微弱是非義之所出也。前太僕蔡彤遠出塞外卒不見一胡而兵已困矣。白山之難不絕如繼都護陷沒士卒死者如積迄今被其辜毒孤寡哀思之心未弭仁者念之以為累恩奈何複欲襲其跡不顧患難乎!今始徵發而大司農調度不足所以使者在道分部督趣上下相迫民間之急亦已甚矣。三輔並涼州少雨麥根枯燋牛死日甚此其不合天心之效也。群僚百官鹹曰:不可陛下獨奈何以一人之計棄萬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觀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國不為中國豈徒匈奴而已哉!惟陛下留聖恩休罷士卒以順天心書奏不從。

  何敞為侍御史時車騎將軍竇憲大發軍擊匈奴而詔使者為憲弟篤景並起邸第興造勞役百姓愁苦敞上疏諫曰:臣聞匈奴之為桀逆久矣。平城之圍慢書之恥此二辱者臣子所為捐軀而必死高祖呂後忍怒還忿舍而不誅伏惟皇太后秉文母之操陛下履晏晏之姿匈奴無逆節之罪漢朝無可慚之恥而盛春東作興動大役元元怨恨鹹懷不悅而猥複為衛尉篤奉車都尉景繕修館第彌街絕裡臣雖<豆鬥>筲之人誠竊懷怪以為篤景親近貴臣當為百僚表儀今眾軍在道朝廷焦唇百姓愁苦縣官無用而遽起大第崇飾玩好非所以垂令德示無窮也。宜。且罷工匠專憂北邊恤人之困書奏不省後拜為尚書複上封事曰:夫忠臣憂世犯主嚴言譏刺貴臣至以殺身滅家而猶為之者何邪君臣義重有不得已也。臣伏見往事國之危亂家之將凶皆有所由較然易知昔鄭武姜之幸叔衛莊公之寵州籲愛而不教終至凶戾由是觀之愛子。若此猶饑而食之以毒適所以害之也。伏見大將軍憲始遭大憂公卿比奏欲令典幹國事憲深執謙退固辭盛位懇懇勤勤言之深至天下聞之莫不悅喜今逾年無幾大禮未終卒然中改兄弟朝憲秉三軍之重篤景宮衛之權而虐用百姓奢侈僭逼誅戮無罪肆心自快今者論議凶凶咸謂叔州籲複生於漢臣觀公卿懷持兩端不肯極言者以為憲等。若有匪懈之志則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如憲等陷於罪辜則自取陳平周勃順呂後之權終不以憲等吉凶為憂也。臣敞區區誠欲計策兩安絕其綿綿塞其涓涓上不欲令皇太后損文母之號陛下有誓泉之譏下使憲等得長保其福祐然臧獲之謀上安主父下存主母猶不免於嚴怒臣伏惟累祖蒙恩迄臣八世複以愚陋旬年之間曆顯位備機近每念厚德忽然忘生雖知言必夷滅而冒死自盡者誠不忍目見其禍而懷默苟全駙馬都尉畏雖在弱冠有不隱之忠比請退身願抑家權可與參謀聽順其意誠宗廟至計竇氏之福也。

  樂恢為尚書僕射竇憲兄弟放縱恢上疏諫曰:臣聞百王之失皆繇權移於下大臣持國嘗以執盛為咎伏念先帝聖德未永早棄萬國陛下富於春秋纂承大業諸舅不宜幹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經曰:天地乖玄眾物夭傷君臣失序萬人受殃政失不救其極不測方今之宜上以義自割下以謙自引四舅可長保爵土之榮皇太后永無慚負宗廟之憂誠策之上者也。書奏不省時竇太后臨朝和帝未親萬機恢以意不得行乃稱疾乞骸骨詔賜錢太醫視疾恢薦任城郭城均陽高鳳而遂稱篤拜騎都尉上書辭謝曰:臣受厚恩無以報效夫政在大夫孔子所疾世卿持權春秋以戒聖人懇惻不虛言也。近世外戚富貴必有驕溢之敗今陛下思慕山陵未遑政事諸舅寵盛權行四方。若不能自損誅罰必加臣壽命垂盡臨死竭愚惟留神詔聽上印綬乃歸鄉里。

  唐羌和帝時為臨武長交州舊以龍眼荔支及生鮮獻之驛馬晝夜傳送之至有遭虎狼毒害頓僕死亡不絕道經臨武羌上書諫曰:臣聞上不以滋味為德下不以貢膳為功故天子食大牢為尊不以果實為珍伏見交趾七郡獻生龍眼等馬驚風發南州土地惡蟲猛獸不絕於路至於觸犯死亡之害死者則不可複生來者猶可救也。此二物升殿未必延年益壽帝從其奏而罷之。

  翟酺為尚書安帝始親政事追感祖母宋貴人悉封其家。又元舅耿寶及皇后兄弟閻顯等並用威權酺上疏諫曰:臣聞微子佯狂而去殷叔孫通背秦而歸漢彼非自疏其君時不可也。臣荷殊絕之恩蒙值不諱之政豈敢雷同受寵而以戴天履地伏惟陛下應天履祚曆值中興當建太平之功而未聞致化之道蓋遠者難明請以近事徵之昔竇鄧之寵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神器改更社稷,豈不以勢尊威廣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壞頭顙墮地願為孤豚,豈可得哉!夫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寵倖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未有等比陛下誠仁恩周洽以親九族然祿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重尋寧無摧折而朝臣在位莫肯正議翕翕訾訾更相佐附臣恐威權外假歸之良難虎翼一奮卒不可制故孔子曰:珠吐於澤誰能不舍。《老子》稱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此最安危之極戒社稷之深計也。夫儉德之恭政存約節故文帝愛百金於露臺飾帷帳於皂襄或有譏其儉者上曰:朕為天下守財耳豈得妄用之哉!至倉穀腐而不可食錢貫朽而不可較今自初政已來日月未久費用賞賜已不可算斂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帑藏單盡民物傷卒有不虞複當重賦百姓怨叛既生危亂可待也。昔成王立政周公在前召公在後畢公在左史佚在右四子挾而維之目見正容耳聞正言一日即位天下曠然言其法度素定也。今陛下有成王之尊而無四子之佐雖欲崇雍熙致太平其可得乎!自去年以來譴頻數地拆天隳高岸為谷修身恐懼則轉禍為福輕慢天戒則其害彌深願陛下親自勞恤研精緻思勉求忠貞之臣誅遠佞諂之黨損玉堂之盛尊天爵之重割情Q欲Y之歡罷晏私之好帝王圖籍陳列左右心存亡國所以失之鑒觀興王所以得之庶害可息豐年可招矣。書奏不省而外戚寵臣咸惡之。

  陳忠為尚書僕射安帝數遣黃門常侍及中使伯榮(伯榮帝乳母王煙女)往來甘陵而伯榮負寵驕蹇所經郡國莫不迎為禮謁。又霖雨積時河水湧溢百姓騷動忠上疏曰:臣聞位非其人則庶事不敘庶事不敘則政有得失政有得失則感動陰陽妖變為應陛下每引自厚不責臣司臣司狃恩莫以為負故天心未得隔並屢臻青冀之域淫雨漏河徐岱之濱海水坌溢兗豫蝗彖滋生(彖蟲子也。)荊揚稻收儉薄並涼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虛匱自西徂東杼柚將空臣聞洪範五事一曰貌貌以恭恭作肅貌傷則狂而致常雨春秋大水皆為君上威儀不穆臨蒞不嚴臣下輕慢貴倖擅權陰氣盛強陽不能禁故為淫雨陛下以不得親奉孝德皇園廟比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軒軿馬相望道路可謂孝至矣。然臣竊聞使者所過威權翕赫震動郡縣王侯二千石至為伯榮獨拜車下儀體上僭侔於人主長吏惶怖譴責或邪諂自媚發人修道繕理亭傳多設儲寺徵役無度老弱相隨動有萬計賂遺僕從人數百匹頓踣籲嗟莫不叩心河間托叔父之屬清河有陵廟之尊及剖符大臣皆猥為伯榮屈節車下陛下不問必以陛下欲其然也。伯榮之威重於陛下陛下之柄在於臣妾水之發必起於此昔韓嫣托副車之乘受馳視之使江都誤為一拜而嫣受歐刀之誅臣願明主嚴天元之尊正乾剛之位職事巨細皆任賢能不宜複令女使幹錯萬機重察左右得無石顯洩漏之奸尚書納言得無趙昌譖崇之詐公卿大臣得無朱博阿傳之援外屬近戚得無王鳳害商之謀。若國政一繇帝命王事每決於己則下不得逼上臣不得幹君常雨大水必當霽止四方眾異不能為害書奏不省時三府任輕機事專委尚書而眚變咎動輒免公台忠以為非國舊體上疏諫曰:臣聞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故三公稱曰:蒙宰王者待以殊敬在輿為下禦坐為起入則參對而議政事出則監察而董是非漢典舊事丞相所請靡有不聽今之三公雖當其名而無其實選舉誅賞一繇尚書尚書見任重於三公陵遲以來其漸久矣。臣忠常獨不安是故臨事戰懼不敢冗見有所興造(冗見言不廣也。)。又不敢希意同僚以謬平典而謗讟日聞罪足萬死近以地震策免司空陳褒今者異複欲切讓三公昔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移咎丞相使賁麗納說方進方進自引卒不蒙上天之福徒乖宋景之誠故知是非之分較然有歸矣。又尚書決事多違故典罪法無例詆欺為先文參言醜有乖章憲宜責求其意剖而勿聽上順國典下防威福置方圓於規矩審輕重於衡石誠國家之典萬世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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