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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百三十一 諫諍部·規諫第八


  隋于宣敏開皇初為奉車都尉使奉撫慰巴蜀還上疏曰:臣聞磐石之宗漢室,於是惟永建維城之固周祚所以[B17P]長昔秦皇置牧守而罷諸侯魏後匿謟邪而疏骨肉遂宗社移於他族神器傳於異姓此事之明甚於觀火然山川設險非親勿居。且蜀土沃饒人物殷阜西通邛南屬荊巫周德之衰茲土遂成戎首炎政失禦此地便為禍先是以明者防於無形治者制其未亂方可慶隆萬世年逾七百伏惟陛下日角龍顏膺樂推之運參天貳地居揖讓之期億兆宅心百神受職理須樹建藩屏封植子孫繼周漢之宏圖改秦魏之覆軌抑近習之權勢崇公族之本枝但三蜀三齊各稱天險分王戚屬今正其時。若使利建合宜封樹得所巨猾息其非望奸臣杜其邪謀盛業洪基同天地之長久英聲茂實齊日月之照臨臣雖學謝多聞然情深體國輒申管見戰慄惟深帝省表嘉之謂高曰:於氏世有人焉竟納其言遣蜀王秀鎮蜀。

  何妥為通直散騎常侍納言蘇威兼領五職高祖甚親重之妥奏威不可信任。又以掌天文律度皆不稱職妥。又上八事以諫今所載者四事而已其一事曰:臣聞知人則哲惟帝難之孔子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由此言之政之治亂必慎所舉故進賢受上賞蔽賢蒙顯戮察今之舉人良異於此無論謟直莫擇賢愚志欲崇高則起家喉舌之任意須屈抑必白首郎署之官人之不服實由於此臣聞爵人於朝與眾共之刑人於市與眾棄之伏見留心獄訟愛人如子每應決獄無不詢訪群公刑之不濫君之明也。刑既如此爵亦宜然。若有懋功簡在帝心者便可擢用自斯以降。若選重官必須參以眾議勿信一人之舉則上不偏私下無怨望其二事曰:孔子雲:定察阿黨則罪無掩蔽。又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所謂比者即阿黨也。謂心之所愛既已光華榮顯猶加提挈心之所惡既已沉滯屈辱薄言必怒提挈既成必相掩蔽則欺上之心生矣。屈辱既加必有怨恨則謗讟之言出矣。伏願廣加逖訪勿使朋黨路開威恩自任有國之患莫大於此其三事曰:臣聞舜舉十六族謂八元八凱也。計其賢明理優今日猶複擇才授任不相侵濫故得四門雍穆庶績咸熙今官員極多用人甚少有一人身上乃兼數職為是國無人也。為是人不善也。今萬乘大國髦彥不少縱有明哲無由自達東方朔言曰:尊之則為將卑之則為虜斯言信矣。今當官之人不度德量力既無呂望傅說之能自負傅岩渭水之氣不慮憂深責重惟畏總領不多安斯寵任輕彼權軸好致顛蹶蓋此之由也。《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勝其任也。臣聞窮力舉重不能為用伏願更任賢良分才參掌使各行有餘力則庶事康哉!其四事曰:臣聞禮雲:析言破律亂名改作執左道以亂政者殺孔子曰:仍舊貫何必改作伏見比年以來改作者多矣。至如範威漏刻十載不成趙翊尺秤七年方決公孫濟迂誕醫方費逾巨萬徐道慶回互子午糜耗飲食常明破律多曆歲時王渥亂名曾無紀極張山居未知星位前已蹂藉太常曹魏祖不識北辰今複轔轢太史莫不用其短見使自誇毗邀射名譽厚相誣罔請今日已後有如此者。若其言不驗必加重罰庶令有所畏忌不敢輕奏狂簡時蘇威權兼數司先嘗隱武功故妥言自負傅岩渭水之氣以此激上書奏威大銜之為治書侍御史見高祖勤於聽受百僚奏請多有煩碎因上疏諫曰:臣聞自古聖帝莫過唐虞象地則天布政施化不為叢脞是謂欽明語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故知人君出令誡在煩數是以舜任五臣堯諮四嶽設官分職各有司存垂拱無為天下以治所謂勞於求賢逸於任使。又雲:天子穆穆諸侯皇皇此言君臣體裁有別比見四海一家萬機務廣事無大小咸關聖聽留心治道無憚疲勞亦由群官懼罪不能自決取判天旨聞奏過多至營造細小之事出給纖微之物一日之內酬百司至乃日旰忘食夜中未寢動以文簿憂勞聖躬伏願思臣至言少減煩務以怡神為意以養性為懷思武王安樂之義念文王憂勤之理。若其經國大事非臣下裁斷者伏願詳決自餘細務責成所司則聖體盡無疆之壽臣下蒙覆育之賜也。高祖覽而嘉之。

  楊尚希為上儀同高祖每旦臨朝日昃不倦尚希諫曰:周文王以憂勤事損壽武王以安樂延年願陛下舉大綱責成宰輔繁碎之務非人主所宜親也。帝歡然曰:公愛我。

  張羨仕後周為司城中大夫以年老致政高祖遷都龍首羨上表勸以儉約上優詔之。

  裴肅仁壽中為貝州長史見皇太子勇蜀王秀左僕射高俱廢黜遣使上。《書》曰:臣聞事君之道有犯無隱愚情所懷敢不聞奏竊見高以天挺良才元勳佐命陛下光寵亦已優隆但鬼瞰高明世疵俊異側目求其長短者,豈可勝道哉!願陛下錄其大功忘其小過臣。又聞之古先聖帝教而不誅陛下至慈度越前聖二庶人得罪已久甯無革心願陛下弘君父之慈顧天性之義各封小國觀其所為。若能遷善漸更增益如,或不悛貶削非晚今者自新之路永絕愧悔之心莫見,豈不哀哉!書奏帝謂楊素曰:裴肅憂我家事此亦至誠也。

  蘇威為民部尚書兼納言文帝嘗與文獻皇后對觴召威及高楊素廣平王雄四人謂曰:太史言朕祚運盡於三年朕憂懣故舉此酒耳今欲營南山險處與公等固之以觀時變將如何威進曰:周文修德旋地動之災宋景一言星退三舍願陛下恢崇德度享天之休。若棄德恃險同舟之人誰非敵國縱南山之阻安足固哉!帝善其言屬之以酒。又從煬帝征遼東領右禦衛大將軍楊元感之反也。帝引威帳中懼見於色謂威曰:此小兒聰明得不為患乎!威曰:夫識是非審成敗者乃所謂聰明元感粗疏非聰明者必無所慮但恐浸成亂階耳威見勞役不息百姓思亂微以此諷帝竟不悟後從幸雁門為突厥所圍朝廷危憚帝欲輕騎潰圍而出威諫曰:城守則我有餘力輕騎則彼之所長陛下萬乘之主何宜輕脫帝乃止突厥俄亦解圍而去車駕至太原威言於帝曰:今者盜賊不止士馬疲敝願陛下還京師深根固本為社稷之計帝初然之竟用宇文述等議遂往東都時天下大亂威知帝不可改意甚患之屬帝問侍臣盜賊事宇文述曰:盜賊信少不足為虞威不能詭對以身隱於殿柱帝呼威而問之威對曰:臣非職司不知多少但患其漸近帝曰:何謂也。威曰:他日賊據長白山今者近在滎陽汜水帝不悅而罷尋屬五月五日百僚上遺多以珍玩威獻尚書一部微以諷帝帝彌不平唐孫伏伽萬年縣法曹武德元年初以三事上諫其一曰臣聞天子有諍臣雖無道不失其天下父有諍子雖無道不陷於不義。故曰:子不可以不諍於父臣不可以不諍於君以此言之臣之事君猶子之事父故也。隋後主所以失天下者何也。止為不聞其過當時非無直言之士由君不受諫自謂德盛唐堯功高夏禹窮侈其欲以恣其心天下之士肝腦塗地戶口減耗盜賊日滋而不覺知者皆由朝臣不敢告之也。向使修嚴公之法開直言之路選賢任能賞罰得中人人樂業誰能搖動者乎!所以前朝好為變更不師古訓者止為天誘其咎將以開今聖唐也。陛下龍舉晉陽天下饗應計不旋踵大位遂隆陛下勿以唐得天下之易不知隋失之不難也。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既為竹帛所拘何可恣情不慎凡蒐狩須順四時既代天理安得非時妄動陛下二十日龍飛二十一日有獻鷂雛者。此乃前朝之弊風少年之事務何忽今日行之。又聞相國參軍事盧牟子獻琵琶長安縣丞張安道獻弓箭頻蒙賞勞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必有所欲何求而不得陛下所少者豈此物哉!願陛下察臣愚心則天下幸甚其二曰百戲散樂本非正聲有隋之末大見崇用此謂淫風不可不改近者太常官司於人間借婦女裙襦五百餘具以允散妓之服雲:擬五月五日於玄武門遊戲臣竊思審實損皇猷亦非貽厥孫謀為後代法也。故書雲:無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恐從小至於大故也。。《論語》雲:放鄭聲遠佞人。又雲:樂則韶舞以此言之散妓定非功成之樂也。如臣愚見請並廢之則天下不勝幸甚其三曰臣聞性相近而習相遠以其所好相染也。故書雲:與治同道罔弗興與亂同事罔弗亡以此言之興亂斯在所與皇太子及諸王等左右群僚不可不擇而任之也。如臣愚見但是無義之人乃先來無賴家門不能邕睦及好奢華馳獵馭射專作慢游狗馬聲色歌舞之人不得使親而近之也。此等止可悅耳目備驅馳至於拾遺補闕決不能為也。臣曆窺往古下觀近代至於子孫不孝兄弟離間莫不為左右之亂也。願陛下妙選賢才以為皇太子僚友如此即克隆磐石永固維城矣。高祖覽之大悅以為治書侍御史及平王世充竇建德大赦天下既而責其黨與並令配遷伏伽上表諫曰:臣聞王言無戲自古格言去食存信傳諸舊典故書雲:爾無不信朕不食言。又。《論語》雲:一言出口駟不及舌以此而論言之出口不可不慎伏惟陛下光臨區宇覆育群生率土之濱誰非臣妾絲綸一發取信萬方使聞之者不疑見之者不惑陛下今月二日發雲雨之制光被黔黎無所間然公私蒙賴既雲:常赦不免皆赦除之此非直赦其有罪亦與天下斷當許其更新以此言之但是赦後即無事因何王世充及建德部下赦後始欲遷之此是陛下自違本心遣下人。若為取則。若欲子細推尋逆城之內人誰無罪故書雲:殲厥渠魁脅從罔治。若論渠魁充等為首渠魁尚免脅從何辜。且古人雲:狗吠堯吠非其主在東都城內及建德部下及有與陛下積小故舊編發友朋猶尚有人敗後始至者。此等豈忘陛下皆雲:被擁故也。以此言之自外疏者竊謂無罪。又書雲:非知之艱行之惟艱上古以來何代無君所以只稱堯舜之善者何也。直由為天子者實難善名難得故也。往者天下未平威權須應機而作今四方既定設法須與人共之但法者陛下自作之還須守之使天下百姓信而畏之今自為無信欲遣兆人。若何信畏故書雲:無偏無党王道蕩蕩無党無遍王道平平賞罰之行達乎!貴賤聖人制法無限親疏如臣愚見世充建德下偽官經赦合免責情Q欲Y遷配者請並放之則天下幸甚。又上表請置諫官高祖皆納焉。

  孔穎達為給事中太宗初即位留心庶政穎達數進忠言益見親待太宗嘗問曰:。《論語》雲: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何謂也。穎達對曰:聖人設教欲人謙光己雖有能不自矜大仍就不能之人求訪能事己之才藝雖多猶以為少仍就寡少之人更求所益己之雖有其狀。若無己之雖實其容。若虛非惟匹庶帝王之德亦當如此夫帝王內蘊神明外須玄默使深不可測度不可知易稱以蒙養正以明夷蒞眾。若具位居尊極炫曜聰明以才淩人飾非拒諫則上下情隔君臣道乖自古滅亡莫不由此也。太宗深善其對。

  李大亮為涼州都督以惠政聞太宗謂侍臣曰:大亮可謂忠直矣。朕遣使至其所見有隹鷹諷令獻朕大亮因密表責朕雲:陛下久絕田獵而使者求鷹。若是陛下之意深乖昔旨如其自擅使罪其人朕覽表嘉歎不能自已有臣。若是朕複何憂,於是賜之金壺以彰忠讜。

  戴胄為民部尚書太宗將修雒陽胄諫曰:關中河外近置軍團富室強丁並從戎旅重以九城作使餘丁向盡去京二千里內先配司農將作假有遺餘勢何足紀亂離俯爾戶口單苦一人就役舉家便廢入軍者督其戎仗從役者責其餱糧盡室經營多不能濟以臣愚見恐致怨嗟今丁役既盡賦調不入費用不止帑藏甚虛。且雒陽宮殿足蔽風雨數年功畢亦謂非晚。若頓修營恐傷勞擾上嘉之因謂其侍臣曰:戴胄於我非骨肉之親但以忠直勵行情深體國事有機要無不以聞。

  張元素為給事中太宗發卒修雒陽宮元素諫曰:陛下承百王之末屬凋弊之餘必欲節之以禮制陛下宜以身為先東都未有幸期即令補葺豈疲人之所望也。陛下初平東都之始層樓廣殿皆令徹毀天下翕然同心欣仰,豈有初則惡其侈靡今乃襲其雕鹿臣每承德音未即巡幸此則事不急之務成虛費之勞國無兼年之積何用兩都之好臣聞阿房成秦人散章華就楚眾離。又乾陽畢工隋人解體。且以陛下今時功力何如隋日役瘡痍之人襲亡隋之弊深恐甚於煬帝者矣。願陛下思之無為由餘所笑則天下幸甚上大悅謂房元齡曰:本修雒陽意在便於百姓今元素上表實亦可依必事理須行露坐亦複何苦所修宜即停之。

  褚遂良為諫議大夫太宗問曰:舜造漆器禹雕其俎當時諫舜禹者十餘人食器之間。若諫何也。遂良對曰:琢害農事纂組傷女工首創奢淫危亡之漸漆器不已必金為之金器不已必玉為之所以諍臣必諫其漸及其滿盈無所複諫太宗以為然因曰:夫人君不憂百姓而事奢淫危亡之機可反手而待也。又皇子年幼者多任都督刺史遂良上疏曰:昔兩漢以郡國理人除郡以外分立諸子割土分疆雜用周制皇唐州縣粗依秦法皇子幼年或授刺史陛下,豈不以遍王骨肉鎮四方此之造制道高前烈始臣愚見有小未盡何者刺史郡帥民仰以安得一善人部內蘇息遇一不善人合州勞弊是以人君愛恤百姓嘗為擇賢或稱河潤九裡京師蒙福或人興歌詠生為立祠漢宣帝雲:與我共理者惟良二千石乎!如臣愚見陛下兒子內年齒尚幼未堪臨人者。且留京師教以經學一則畏天之威不敢犯禁二則觀見朝儀自然成立因此即習自知為人審堪臨州然後遣出臣謹按漢明章和三帝能育愛子弟自茲已降取為准的封立諸王各有國土年尚幼小者召留京師訓以禮法垂以恩惠訖三帝世諸王數十百人惟二王稍惡自餘冫食和染教皆為善人此則前事已驗惟陛下詳察太宗深納之。又太宗謂侍臣曰:當今國家何等為急遂良曰:即日四方仰德誰敢為非取太子諸王須有定分陛下宜為萬代法以遺子孫太宗曰:此言是也。朕年將五十已覺衰怠既以長子守器東宮弟及庶子數將五十心常憂慮頗在此耳但自古嫡庶無良何嘗不傾敗國家公等為朕搜訪賢德以輔儲宮爰及諸王鹹求正士但事人歲久即分義情深非意多由此作其王府官僚宜限以四方考而代也。後為黃門侍郎太宗於寢殿側置一院令太子居之絕不令往東宮遂良上疏諫曰:臣聞周兩問安三至必退漢儲侍膳五日乃來前賢作法規模弘遠。《禮》曰:男子十年出就外傅出宿於外學書計。然則古之達者豈無私愛欲使成立凡人尚猶如此況君之世子乎!自當春誦夏弦親近師傅體人間之庶事識君臣之大道使翹足延首皆聆善聲。若獻歲之有陽春玄天之有日月弘此懿德乃作元良伏惟陛下道育三才功包九德新樹太子莫不欣然既雲:廢昏立明須稱天下瞻望而教成之道實深乖闕不離膝下常居宮內保傅之說無暢經籍之談蔑如。且朋友不可以深交交深必有怨父子不可以滯愛愛滯或生愆伏願遠覽殷周近遵漢魏不可頓革事須階漸當計旬日半遣還宮專學藝以潤身布芳聲於天下則微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太宗從之。又太宗伐遼將發遂良上疏曰:臣旁求史籍訖于近代為人之主無自伐遼人臣往征則有之矣。漢則荀彘楊僕魏代則母丘儉王頎司馬懿猶為人臣慕容真僭號之子皆為其主長驅高鹿虜其人畜削平城壘陛下立功同於天地美化包於古昔自當超邁百王豈止俯同六子陛下昔剪平寇逆大有爪牙年齒未衰猶堪任用惟陛下之所使亦何行而不克今太子新立年實幼少自餘藩屏陛下所知今一朝棄金湯之安渡遼海之外臣忽三思煩愁並集特乞天慈一垂省察。

  虞世南為秘書監雖容貌懦懦。若不勝衣而志性抗烈每論昔古先帝王為政得失必存規諷多所補益貞觀中隴右山摧大蛇屢見山東及江淮多大水太宗以問世南對曰:春秋時山摧晉侯召伯宗而問焉對曰:國主山川故山摧川竭君為之不舉降服乘縵徹樂出次祝幣以禮焉梁山晉所主也。晉侯從之故得無害漢文帝元年齊楚地震二十九山同日摧大水出令郡國無來貢獻施惠於天下遠近歡洽一不為災後漢靈帝時青蛇見禦坐晉惠帝時大蛇長三百步見齊地經市入廟案蛇宜在草野而入市朝所以可為怪耳今蛇見山澤蓋深山大澤必有龍蛇亦不足怪也。又山東足雨雖則其常然陰淫過久恐有冤獄宜省系囚,庶幾或當天意。且妖不勝德惟修德可以消變太宗以為然因遣使者賑恤饑餒申理獄訟多所原宥後有星孛于虛危曆於氐百餘日乃滅太宗謂群臣曰:天見彗星是何妖也。世南曰:昔齊景公時彗星見公問晏嬰對曰:公穿池沼畏不深起台榭畏不高行刑罰畏不重是以天見彗星為公誡耳景公懼而修德後十六日而星沒臣聞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若德義不修雖獲麟鳳終是無補但政事無闕雖有災何損於時然願陛下勿以功高古人而自矜伐勿以太平漸久而自驕怠慎終於始彗星雖見未足為憂太宗斂容謂曰:吾之撫國良無景公之過但吾才弱冠舉義兵年二十四平天下未三十而居大位自謂三代以降撥亂之主莫臻於此重以薛舉之驍雄宋金剛之鷙猛竇建德跨河北王世充據雒陽當此之時足為敵皆為我所擒及逢家難複決意安社稷遂登九五降服北夷吾頗有自矜之意以輕天下之士此吾之罪也。上天見變良為是乎!秦始皇平六國隋煬帝富四海既驕。且逸匪朝而敗吾亦何得自驕也。言念於此不覺惕焉震懼。又太宗狩於濟源之淩山帝曰:古者先驅以供宗廟今所獲鹿宜令所司造脯醢以充薦享世南諫曰:陛下因聽覽之餘成順天以殺伐將欲摧班碎掌親禦皮軒窮猛獸之窟穴盡逸材之林藪夷凶剪暴以衛黎元收革擢羽用充軍器舉旗效獲或遵前古然黃屋之尊金之貴八方之所仰德萬國之所系心清道而行猶虞厥橛斯蓋重慎防微為社稷計也。是以馬卿直諫於前張昭變色於後臣誠微未敢忘斯義。且矢弧罟所殪已多頒食肆獲皇恩亦溥伏願時息獵車。且韜長戟不拒芻蕘之請降納溝澮之流袒礻徒搏任之群下則貽范百王永光萬世。

  高季輔貞觀中為中書舍人上疏曰:竊見密王元撓等皆是懿親陛下友愛之懷義高古昔分以車服委以藩維須依禮儀以副瞻望比見帝子拜諸叔諸叔亦拜王爵既同家人有禮詎合如此顛倒昭穆伏望一垂訓誡永循彝則。

  馬周為監察禦史貞觀六年將幸九成宮周上疏曰:伏見明敕以四月二日幸九成宮臣竊惟太上皇春秋已高陛下所宜朝夕視膳而晨昏起居今所幸宮去京三百餘裡鑾輿動軔嚴蹕經旬非可以旦暮至脫太上皇情或思感而欲即見陛下者將何以赴之。且車駕今行本為避暑而往。然則太上皇尚留熱所而陛下自遂涼處溫清之道臣竊未安然敕書既出業已成就願示速反之期以開眾惑十一月從幸雒陽。又上疏曰:臣曆觀前代自夏殷及漢氏之有天下傳祚相繼者八百餘年少者猶四五百年皆為積德累葉恩結於人心豈無僻王賴前哲以免自魏晉以還降及周隋多者不過五六十年少者才二三十年而亡良由創業之君不務廣恩化當時僅能自守後無遺德可思故傳嗣之主政教少衰一夫大呼而天下土分矣。今陛下雖以大功定天下而稱德日淺故當思隆禹湯文武之道廣施德化使恩有餘地為子孫立萬代之基但令政教無失以持當年而已然自古明王聖主雖因人設教寬猛隨時而大要唯以節用於身恩加於人二者是務故其下愛之如日月畏之如雷霆此其所以蔔祚遐長而禍亂不作也。今百姓承喪亂之後比於隋時才十分之一而供官役徭道路相繼兄去弟還首尾不絕遠者往來五六千里春秋冬夏略無休時陛下雖每有恩詔令其減省而有司作既不廢自然須人徒行文書役之如故臣每訪問四五年來百姓頗有嗟怨之言以為陛下不存養之昔唐堯茅茨土皆夏禹惡衣菲食如此之事臣知不可複行於今漢文帝惜百金之費輟露臺之役集上書囊以為殿惟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至景帝以錦繡纂組妨害女功特詔除之所以百姓安樂至孝武帝雖窮奢極侈而承文景遺德故人心不動向使高祖之後即有武帝天下必不能全此於時代差近事蹟可見今京師及益州諸處營造供奉器物並諸王妃主服飾議者皆不以為儉臣聞昧旦丕顯後世猶怠作法於理其弊猶亂陛下少處人間知百姓辛苦前代成敗目所親見尚猶如此而皇太子生長深宮不更外事即萬歲之後固聖慮所當憂也。臣竊尋往代以來成敗之事但有黎庶怨叛聚為盜賊其國無不即滅人主雖改悔未有重能安全者凡修政教當修於可修之時。若事變一起而後悔之則無益者也。故人主每見前代之亡則知其政教之所由喪而皆不知其身之失是知殷紂笑夏桀之亡而幽厲亦笑殷紂之滅隋煬帝大業之初。又笑齊魏之失國今之視煬帝亦猶煬帝之視齊魏也。故京房謂漢元帝雲:臣恐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古此言之不可不誡也。往者貞觀之初率土霜儉一疋絹才得一<豆鬥>米而天下怡然百姓知陛下甚憂憐之故人人自安曾無謗讟自五六年頻歲豐稔一疋絹得粟十餘石而百姓皆以為陛下不憂憐之鹹有怨言。又今所營為者頗多不急之務故也。自古以來國之興亡不由積蓄多少惟在百姓苦樂。且以近事驗之隋家貯雒口倉而李密因之東都積布帛而王世充據之西京府庫亦為國家之用至今未盡向使雒口東都無穀帛則世充李密未必能聚大眾但貯積者固是有國之常事要當人有餘力而後收之豈人窮而強斂之更以資寇積之無益也。然儉以息人貞觀之初陛下已躬為之故今行之不難也。為之一日則天下知之式歌。且舞矣。若人既勞矣。而用之不息儻中國被水旱之災邊方有風塵之患狂狡因之一竊發則有不可測之事非徒聖躬旰食晏寢而已古語雲:動人以行不以言應天以實不以文以陛下之明誠欲厲精為政不煩遠采上古之術但及貞觀之初則天下幸甚昔賈誼謂漢文帝雲:可慟哭及長嘆息者言當韓信王楚彭越王梁英布王淮南之時使文帝即天子位必不能安。又言賴諸王年少傅相制之長大之後必生禍亂歷代以來皆以誼言為是臣竊觀今諸將功臣陛下所與定天下者皆仰稟成<矢見>備鷹犬之用無威略振主如韓彭之難駕馭者而諸王年並幼小縱其長大當陛下之日必無他心然即萬代之後不可不慮自漢晉以來亂天下者何嘗不是諸王皆為樹置失宜不預為節制以至於滅亡人主孰知其然但溺於私愛故使前車既覆而後車不改轍也。今天下百姓極少諸王甚多寵遇之恩有過厚者臣之愚慮不惟慮其恃恩驕矜也。昔魏武帝寵陳思及文帝即位防守禁閉有同獄囚以先帝加恩太多故嗣王疑而畏之也。此則武帝寵陳思適所以苦之也。且帝子何患不富貴身食大國封戶不少好衣美食之外更何所須而每年別加優賜曾無紀極裡語曰:貧不學儉富不學奢言自然也。今大聖創業豈惟處置見在子弟而已當制長久之法使萬代遵行。又言臨天下者以為人本欲百姓安樂惟在刺史縣令縣令既眾未必皆賢。若每州得良刺史則合境蘇息天下刺史悉稱賢則陛下端拱岩廊之上百姓不慮不安自古郡守縣令皆妙選賢德欲有擢昇宰相必先試以臨人或從二千石入為丞相今朝廷獨重內官縣令刺史頗輕其選刺史多是武夫勳人或京官不稱職方始外出而折衝果毅之內身材強者先入為中郎將其次始補州任邊遠之處用人更輕其材堪宰蒞以德行見稱擢者十不能一所以百姓未安殆由於此疏奏太宗稱善久之先是京城諸街每至晨暮遣人傳呼以警眾周遂奏請街置鼓每擊以警眾令罷傳呼時人便之太宗益加賞勞。又城陽公主改適饒州刺史薛昱之子瓘將成婚太宗使卜人蔔之曰:兩火俱食始則同榮末亦雙悴。若晝日行合巹之禮則終吉太宗將從之周諫曰:臣聞朝謁以朝思相戒也。講習以晝思相成也。宴飲以昃思相歡也。婚合以夕思相親也。是以上下有威內外有<矢見>動息有時吉凶有宜先王之教不可黷也。今陛下欲謀其始而亂其紀不可為也。夫蔔筮者所以定猶豫決嫌疑。若瀆禮亂常先王所不用也。太宗。又從其言而止。

  岑文本為中書侍郎太宗謂侍臣曰:當國家何等最急各為我言之文本曰:傳稱道之以德齊之以禮由斯而言禮義為急貞觀十一年文本從至雒陽宮會穀雒溢文本上封事曰:臣聞創撥亂之業者其功既難守已成之基者其道不易故居安思危所以定其業也。有始有卒所以隆其基也。今雖億兆乂安方隅寧謐既承喪亂之後。又接凋弊之餘戶口減損尚多田疇懇開猶少覆燾之恩著矣。而創痍未複德教之風被矣。而資產屢空是以古人譬之種樹年紀綿遠則枝葉扶疏。若種之日淺根本未固雖壅之以黑墳暖之以春日一人搖之必致枯槁今之百姓頗類於此常加含養則日就滋息漸有征役則隨而凋耗凋耗既甚則人不聊生人不聊生則怨氣充塞怨氣充塞則離散之心生矣。故帝舜曰:可愛非君可畏非民孔安國曰:人以君為命故可愛君失道人叛之故可畏仲尼曰:君猶舟也。人猶水也。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是以古之哲王雖休勿休日慎一日者良為此也。伏惟陛下覽古今之事察安危之機上以社稷為重下以億兆繫念明選舉慎賞罰進賢才退不肖聞過既改從諫如流為善在於不疑出令期於必信頤神養性省畋遊之娛去奢從儉減工役之費務靜方內而不求辟土載弓矢而無忘武備凡此數者雖為國之常道陛下之所常行臣之愚心惟願陛下思之而不倦行之而不怠則至道之美與三五比靈斯億載之祚隨天地長久雖使桑穀為妖龍蛇作孽雉雊於鼎耳石言於晉地猶當轉禍為福變咎為祥況水雨之患陰陽常理,豈可謂之天譴而系聖心哉!臣聞古人有言農夫勞而君子養焉愚者言而知者擇焉輒陳狂瞽伏待斧鉞是時魏王盛修第宅文本以為侈不可長上疏盛陳節儉之義言泰宜有抑損太宗並嘉之侯君集初破高昌曾未奏請輒配沒無罪人。又私取寶物將士知之亦競來盜竊君集恐發其事不敢制及京師有司請推其罪詔下獄文本以為功臣大將不可輕加屈辱上蒙曰:君集等或位居輔佐或職為爪牙並蒙拔擢受將帥之任不能正身奉法以報陛下之恩舉措肆情罪負盈積實宜繩之刑典以肅朝倫但高昌昏迷人神共棄在朝議者以其地在遐荒鹹欲置之度外惟陛下運獨見之明授決勝之略君集等奉行聖算遂得指期平弭。若論事實並是陛下之功君集等有道路之勞未足稱其勳力而陛下天德弗宰乃推功於將帥露布初至便降大恩從征之人皆霑浩蕩及其凱旋特蒙曲宴。又對萬國加之重賞內外文武咸欣陛下賞不逾時而不經旬日並付大理雖乃君集等自掛網羅而在朝之人未知所犯恐海內。又疑陛下惟錄其過似遺其功臣以下才謬參近職既有所見不敢默然臣聞古之人君出師命將克敵則獲重賞不克則受嚴刑是以當其有功也。雖貪殘淫縱必蒙青紫之寵當其有罪也。雖勤躬潔己不免鉞之誅故。《周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為君者也。昔漢貳師將軍李廣利捐五萬之師縻億萬之費經四年之勞惟獲駿馬三十匹雖斬宛王之首而貪不愛卒罪惡甚多武帝為萬里征伐不錄其過遂封廣利海西侯食邑八千戶。又校尉陳湯矯詔興師雖斬郅支單于而湯素貪盜所收康居財物事多不法為司隸所系湯乃上疏曰:與吏士共誅郅支幸得擒滅今司隸乃收系案驗是為郅支報讎也。元帝赦其罪封湯關內侯賜黃金百斤。又晉龍驤將軍王有平吳之功而王渾等論違詔不受節度軍人得孫皓寶物並燒皓宮及船上。表曰:今年平吳誠為大慶於臣之身更為咎累武帝赦而不推拜輔國大將軍封襄陽侯賜絹萬匹近隋新義郡公韓擒虎平陳之日縱士卒暴亂叔寶宮內文帝亦不問罪雖不進爵拜擒虎上柱國賜物八千由斯觀之將帥之臣廉慎者少貪求者眾是以黃石公軍勢曰: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故智者樂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邀趨其利愚者不計其死是知前聖莫不收人之長棄人之短良為此也。臣。又聞之天地之道以覆載為先帝王之德以含弘為美夫以區區漢武及歷代諸帝猶能宥廣利等況陛下天縱神武振寵圖以定六合豈獨正茲刑網不行古人之事哉!伏惟聖懷自當已有斟酌臣今所以陳聞非敢私君集等庶以螢爝未光增輝日月陛下降雨露之澤收雷電之威錄其微勞忘其大過使君集重升朝列複預馳驅雖非清貞之臣猶是貪愚之將斯則陛下聖德雖屈法而德彌顯君集等愆過雖蒙宥而過更彰足使立功之士因茲而皆勸負罪之將由斯而改節矣。疏奏乃釋劉洎為散騎常侍貞觀十七年皇太子初立洎謂宜尊賢重道以弘聖德上。《書》曰:臣聞郊迎四方孟侯所以成德齒學三讓元良由是作貞斯皆屈主祀之尊申下交之義故得芻言鹹薦睿問旁通不出軒庭坐知天壤率由茲道永固鴻基者焉是故周儲上哲師望而加裕漢嗣深仁引園綺而昭德原夫太子宗祧是系善惡之際興亡斯在不勤於始將悔於終是以晁錯上書令先通政術賈誼獻夙務前知禮教竊惟皇太子孝友仁義皆自天資非受審諭因以華夷仰德翔泳希風矣。然則寢門視膳已表於三朝藝官論道宜弘於四術伏惟陛下誕睿膺圖登庸曆試多才多藝道著於正時允武允文功成於纂紀萬方即序九國清晏尚。且雖休勿休日慎一日求異聞於振古勞睿思於當年乙夜觀書事高漢帝馬上披卷勤過魏皇陛下自勵如此而今太子優遊棄日不習圖書臣所未諭一也。加以暫屏機務即寓雕蟲紆寶思於天文則長河韜映攡玉字於仙劄則流霞成彩固以錙銖萬代冠冕百王屈宋不足以升堂鍾張何偕於入室陛下自好如此而令太子悠然靜處不尋篇翰臣所未諭二也。陛下備該眾妙獨秀寰中猶晦天聰俯詢凡識聽朝之隙引見群官降以溫顏訪以古今得失朝廷是非裡閭好惡凡有巨細必關聽覽陛下自行如此而令太子交入趨侍不接正人臣所未諭三也。陛下。若謂無益則何事勞神。若謂有成則宜申貽厥蔑而不急未見其可伏願俯推睿范訓及儲君授以良書娛之嘉客朝披經史觀成敗於前蹤晚接賓遊訪得失於當代間以書劄繼以篇章則日聞所未聞日見所未見副德逾光群生之福也。古之太子問安而退所以廣敬於君父異宮而處所以分別於嫌疑今太子一侍天闈動移旬朔師傅以下無由接見假令供奉有隙暫還東朝拜謁既疏。且事欣仰規諫之道固所未暇陛下不可以親教宮寀無因以進言雖列百僚竟將何補伏願不循前躅稍抑下流弘遠大之規展師友之義則離輝克茂帝圖斯廣凡在黎元孰不慶賴太子溫良恭儉聰明睿哲含靈所悉臣,豈不知淺識勤思效愚忠者願滄溟益潤日月增華自此敕令洎與岑文本褚遂良往東宮與太子游處為賓客焉太宗既愽總群書勵精政術每與公卿言及古今必詰難往復洎上書諫曰:帝王之與凡庶聖哲之與庸愚上下相懸擬倫斯絕是知課至愚而對至聖以極卑而對極尊徒思自強不可得也。陛下降恩旨假慈顏凝旒以聽其言虛襟以納其說猶恐群下未敢對揚況動神機縱天辨餙辭以折其理援古以排其議欲令凡蔽何皆應臣聞皇天以無言為貴聖人以不言為德老君稱大辨。若訥莊生稱至道無聞此皆不欲煩也。且多記則損心多語則損氣心氣內損形神外勞初雖不覺久必為累須為社稷自愛豈為性好自傷乎!竊以今日升平皆力行所致欲其久長非由辯博但當忘彼愛憎慎茲取捨每事敦樸無非至公。若貞觀之初則可矣。至如秦政強辯失人心於自矜魏文宏才虧眾望於虛說此才辯之累較然可知矣。伏願略茲雄辯浩然養氣簡彼緗圖澹焉怡目固萬壽於南邱齊百姓於東戶則天下幸甚皇恩斯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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