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鐘肇政 > 插天山之歌 | 上頁 下頁 | |
三六 | |
|
|
「噢!」志驤恍然。在這兒,似乎斯文的人才能算是一表人才的。 「山歌裡不是說嗎?『斯文阿哥唔需多』。」 「哈哈……沒想到你也懂山歌。」 「聽人家唱的。」 「那你是說我斯文嗎?」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覺得就像你這樣的,一定是斯文的吧。」 「這也是那個人說的?」 「不,我自己想到的。」 「到底是誰呢?」 「我不告訴你。」 「呀!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想,說了也沒用。」、 「好怪。你的話多怪啊。有什麼有用沒用的。」 「有啊。說你一表人才,當然就是人家想念你。所以……」 「所以說了也沒用,對不對?這我就不懂啦。」 「驤哥你裝蒜。好吧,我告訴你,是奔妹。」 「她!」志驤心口猛地一震。 「看你,驤哥,你臉色都變了。」 「怎麼會!」志驤迅即恢復了鎮靜,可是內心卻在這一瞬間被擾亂了。奔妹,阿奔仔,已有多天不見了,那抬起頭來望他時瞪得好圓好圓的眼睛,輪廓分明的臉蛋,倏地浮現眼前。 「我知道的,說了也沒用……」秋妹有些黯然地。 「唉,秋妹,你這是什麼話嘛?說我一表人才或者什麼,對不對也沒什麼啊。怎麼會有用沒用呢?」 「你不知道。她每次看到我就要說起你,問這問那的,問個沒完。」 「……」志驤默然,這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因而心緒更趨複雜。 「不過驤哥,你放心好啦,我不會隨便說的,不能說的我絕不會說。」 「這樣就好。不過……」志驤勉強自己說出應該說的話:「你哥哥愛她,你應該幫你哥哥才好,志水也好,志流也好,讓她做你的嫂子,我也會很高興的。」 「嗯……可是……」秋妹說不下去了。 「你要聽話,秋妹,這是為你哥哥好,也為奔妹好,為我們陸家好。」 「我就知道沒用的,奔妹好可憐。」 「你真傻。她給你做嫂子,有什麼不高興的?」 「驤哥,別說了,你也知道奔妹根本不把我大哥二哥看在眼裡。他們配不上她。」 「沒有的事……」 「不過……我也知道阿奔仔配不上你。」 「這也不對。秋妹,你知道我目前的處境,我在逃亡,日本仔隨時會來抓我。」 「你是說那個吉村巡查?」 「嗯,還有東京派來的。」 「真可怕……驤哥,萬一你給抓住了,會怎樣?」 「這我就不知道了。說不定給砍頭。」 「哎呀……」 「所以嘛,你看,我能怎麼樣呢?」 「你不會被抓住的。在這裡很安全。」 「最好是這樣,不然,那真不堪設想了。」 「昨天吉村不是來過嗎?也沒怎樣啊,我相信一定不會發生那麼可怕的事。唉,阿奔仔真可憐……」 「別再說她可憐了。如果我娶了她,那她才真正可憐。」 「不,驤哥,你不知道她,她是真心真意愛你的。愛得有多深,也只有我知道。」 「別太肯定吧。向你問了些話,也不見得就……」 「都說你不懂的啊。」 「不管怎樣,秋妹,你要聽我的話,好好幫志流拉攏奔妹,這樣才是她的幸福。你想想就會明白的。」 「好吧……我就再想想看。啊,對啦,都忘了,我是來找你的。」 「做什麼?」 「志流要邀你出去走走。」 「出去?有什麼地方好去的。」 「他說已經告訴過你了。」 「原來是那個。我已說過我不去了。」 「一定是賭吧,真沒意思。」 「是啊。」 「可是驤哥,我們山裡人,就是過年也沒地方去的,所以一年一次的過年,大家都要玩玩。你就去吧。說不定可以看到阿奔仔。」 「呃?」 「不過也不一定。去年我記得那些人就是在奔妹家賭的,他們常常換地方。奔妹恨死了過年時到她家賭錢的人。」 「這就不大好辦了。」 「你是例外呀。」 「我是在為志流想。奔妹恨賭錢,那就不能讓他賭才好。」 「他才不管呢。他已手癢了好久好久了。」 「驤哥……」遠遠傳來聲音,像是志流。 「在這邊啊。」秋妹答。 「讓我找了大半天了,驤哥。」聲音近了些。 不一會,志流就氣急敗壞地趕到了。 「原來是躲在這兒。阿秋,怎麼不早教驤哥下來?」 「咦,你怎麼罵起我來了,人家好心幫你找的。」 「我說你找了這大半天,找著了也不說。」 「死人!我也是剛找著的。」 「好啦好啦。」志驤說:「你們一見面就吵。志流,我跟你去好吧。不過奔妹可不喜歡你賭錢啊。」 「管她!走!」 「哎哎,你這人,何必做出使人家恨的事呢?被人家恨了,又不高興。」 「恨恨恨,我才恨她。」 「阿流,不是這樣的,你想娶人家做太太,怎麼還能教人家恨你。」 「我不管,我也不想娶她了。我又不是你,有那麼多本錢讓女人喜歡。」 「呀,怎麼又說到我頭上來啦。」 「不講啦不講啦,我們走吧。不過可要先告訴你,這次去的是阿萬哥那兒。」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