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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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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我是說，你啊，書讀了那麼多，又是個教書先生，一定懂得不少的。你看，黃石順的話可靠嗎？」 「你剛剛不是說他的話不由不信嗎？」 「嗨，是不由不信，可是到底太離奇了，所以也有些不敢相信。總覺得四腳仔不會那麼容易就放過我們的。」 「我也正是這麼想……我真地不知道這方面的事。」 「那你何不進去打聽打聽？你這一身官服，四腳仔一定不敢怎樣。」 「我嗎？」 維棟滿心猶豫。他真想進去問問的，然而那些日本仔怎麼肯買他的賬呢？這一點，他自己比誰都明白。論官等，他是「判任官」，比巡查補、巡查，甚至巡查部長那些「判任官待遇」的警官們是高一等的，但是人家可是日本人。對於這一類警官們，他雖在內心也抱有一種優越感，可是自己是個本島人，官高一等也是枉然的。一股無可如何的渺小感、卑微感又湧上來了。而且想到如果去了，便得暴露身分，他更是膽怯起來了。 「去吧，棟古。」阿浪哥又催了一聲：「去看看，能夠的話順便也去看看我阿爸。」 「嗯……」 儘管不願，但維棟已無法不硬著頭皮去闖闖了。他慢慢地移步。維浪在一旁跟著，不停地敘述前天來維梁是怎樣為大家奔走，鼓勵大家的情形。並且能得到黃石順出面，動員大批人馬來支援，還代為交涉，無不是維棟一手造成的。聽那口氣，好像很感謝弟弟的仗義相助，而且更重要的是維浪確實是抱著一縷希望的。 兩人來到玄關口的臺階前面了。臺階上玄關裡，正有一個巡查坐鎮著，把猜疑的眼光投過來。 「我還是不要去了，棟古，你去吧。早些出來告訴我結果。」 維棟看了一眼對方祈求的眼光，默默地點了兩下頭，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強裝鎮定邁開了步子。 他來到那個中年巡查村尾面前欠欠身，盡可能地裝出笑，道明來意。對方完全是一付不放在眼裡的樣子。看那神情便可知道，一身文官服也根本發生不了作用。這早已在維棟意料之中，心裡雖也不痛快，可是還能如何呢？ 「你是誰？」 「我是陸。請多關照。」維棟掏出了名片。 「唔。」村尾巡查看一眼名片問：「陸維梁是你的誰？」 「弟弟。」 「你怎樣管教弟弟的？」一付教訓的口吻與神情。 「是的，是沒有管教好，所以勞你們費神了。」 維棟知道在這種場合只有低聲下氣，所以仍然陪著笑臉這麼說。 「這真傷腦筋，知道嗎？」 「是的。請問可不可以讓我去見見他。」 「過來吧。這要行政主任許可的。」 總算過了一關，維棟在心裡松了一口氣。 村尾把維棟帶到鄰房。維棟在門口看到懸在門板上的一支橢圓形牌子，寫的正是「員警課」三個字。回頭一望，通廊那邊也有另兩支牌子，近的一支是「庶務課」，再過去的是「郡守室」。維棟跟在村尾之後進了員警課。裡頭大多是穿制服的員警，大家都把眼光投過來。一股莫可名狀的森冷之氣，撲面而來。到此，維棟也不得不想到，一切顧慮，如今都是無謂的，也是多餘的，只有聽天由命了。 村尾向行政主任佐倉先來個十五度的敬禮，遞過了維棟的名片，說明來意。那佐倉迅速地瞥了一眼名片，這才冷冷地往維棟這邊看過來。維棟注意到，坐在佐倉一旁的一看即知是本島人的中年男子，這時也探過頭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字。 出乎意料之外，這人竟在佐倉還在端詳維棟之際先開口了。 「呀，你就是陸老師啊。」說著就伸過手來。「我是黃石順。」 「原來是黃先生，失敬失敬。」 「我是令弟維梁君的朋友，以後請多多關照。」 維棟還沒來得及客套，佐倉就插進來了。 「喂喂，黃代書，他可是來找我的啊。」 「這真是失禮。哈哈……」黃石順好爽朗地大笑了幾聲。 「怎麼，你們以前不認識的嗎？」佐倉向維棟問。 「是的。」維棟答。 「他怎麼會認識我？陸先生可是個官拜公學校訓導的老師哩。」黃石順說。 「是這樣嗎？」佐倉不大信任的樣子，不過很快地就改口說：「你是來看令弟陸維梁的吧。」 「是的。舍弟給你們添了麻煩，真對不起。我特別請你原諒，也請開恩。他還是個大孩子，沒有見過世面，什麼也不懂。」 「不必去看了。」黃又插進來說：「時間也差不多了，佐倉行政主任，還是算了吧。看。」黃石順把面孔轉向西邊的窗外，從樹葉叢篩過來的幾束陽光，確實地告訴人們，距日落已不遠了。 「忙什麼？至少也還有三十分以上吧。」 「哎哎，佐倉先生，現在放，或者三十分鐘後放，還不是一樣嗎？做哥哥的訓導先生也來了，不如就給他一個面子。」 「真說不過你。」佐倉苦笑了笑。 「拜託拜託。」維棟總算也聽出兩人間談話的意思，便深深地鞠了個躬。 「好吧。野阪……野阪巡查補！」 那位年輕的巡查補應了一聲挨過來。 「把陸維梁交給這個人。」 維棟與黃石順交互地向佐倉謝過，這才隨野阪走去。維梁被放出來了。一眼便看出哥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叫了一聲哥哥，也向黃石順道謝。 「維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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