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是誰拿走了那一雙雪靴 | 上頁 下頁
十九


  過了一年,在親戚介紹之下,我嫁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他比我大十年,叫郭本文,是做電子生意的。他長得不難看,人也很老實。

  婚禮很馬虎,我父母總是以為我精神出了問題,否則不會在醫科三年級輟學,一定是神經病。他們脫離公共屋村的夢想也因為我而破碎了,可想而知他們有多恨我。

  嫁了給郭本文之後,生活並沒有多大變化,我仍舊當我的小學教師,他埋頭打理他的電子生意。他是那種找了一個老婆,便專心去發展自己事業的男人。

  郭本文很想要小孩子。

  「我還沒有準備做媽媽。」我說。

  一九八四年,我們那一屆的醫科生應該畢業,而且還在醫院裡實習。三年之後,就可以考到一個專科執照。

  又過了幾年,我爸爸患上膽石,要進政府醫院割膽石,我去探望他的時候,在醫院碰到陳青兒,她已經是醫生了。

  「美玉,很久沒有見面了。」她一邊寫醫生記錄一邊跟我說。

  「你做哪一科?」我問她。

  「兒科。」

  「羅仲偉呢?」

  「內科,那是他的志願。我們結婚了。」

  「恭喜你。」

  「江培生也結婚了,是今年的事。」

  「是嗎?」

  這樣又過了三年,郭本文的生意非常成功,我們從沙田搬到山頂。郭本文在幹德道買了一棟樓給我父母,而且負擔了我弟妹到加拿大留學的費用。我父母不再埋怨我了,還以我為榮,說女孩子最重要還是嫁得好。

  郭本文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也越來越想要小孩子,我們時常為生孩子的問題吵架。

  這一天,我陪媽媽到中環看病,在電梯入口處發現「江培生醫生」的名牌,他已是私家執業的婦產科醫生。他的理想達到了。

  第二天上午,我打電話到江培生的醫務所登記。我在下午出現。我的名字那麼普通,江培生不一定想到是我。

  「林美玉。」護士叫我的名字。

  我走進診症室,江培生正低著頭寫報告。十三年了,我再次見到江培生。我很失望,我希望他會禿頭,眼角會有魚尾紋,會變得很老,可是他沒有,他比十三年前成熟穩重。

  江培生看到我,表情很愕然。

  「是你?很多人叫林美玉,我沒有想到就是你。」江培生說。

  「我昨天陪我媽媽看醫生,偶然發現了你在這裡開業。」我跟他說。

  「是的,我離開醫院兩年了。」江培生似乎不太自在。

  「這裡不錯。」我說,「聽說你結婚了。」

  「是的。」

  「有孩子了沒有?」

  「還沒有。」

  「你好嗎?」江培生問我。

  他看到我這一身的打扮,應該知道我過得很好,至少在物質上我是過得很好的。

  「我結婚了,我先生是做生意的。」我說。

  「你身體哪裡不舒服?」

  「我的乳房近來經常疼痛。」我說。

  他尷尬地望著我。

  「我從來沒有做過婦科檢查,都三十幾歲了,我想也應該做一個徹底的檢查。」

  他無可奈何地答應了:「我替你檢查,你躺在床上,我請護士進來。」

  我躺在床上,脫去胸圍和內褲。

  江培生和護士一起進來。江培生戴上手套為我檢查。

  「你哪個地方痛?」他問我。

  「這裡。」我指著左邊乳房。

  他在我的左乳上溫柔地按了幾下,然後又按了右乳幾下。

  就是這種感覺,他也曾經這樣溫柔地按我的乳房,撫摸它,並且貪婪地吮吸。在我們一起的三年裡,幾乎每隔三天,他是這樣吮吸我的乳房。

  我望著江培生,他回避我的目光。

  「你的乳房很正常,我摸不到有硬塊。」江培生說。

  「是嗎?我想做一個子宮頸檢查。」我說。

  江培生再一次尷尬地望了我一眼。

  他拿出一隻鴨咀鉗把我的陰道撐開,用一支棒挖出一些細胞放在抹片上。

  他也曾這樣進入我的陰道,第一次,如同撕裂,他曾戀著這個地方;然後他掉頭走了。

  「你可以穿回衣服了。」江培生說。

  我穿好衣服出去。

  「什麼時候有檢驗結果?」我問他。

  「大概一星期吧,我請護士通知你,你還沒有生孩子嗎?」

  我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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