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流浪的麵包樹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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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衛平帶著售貨員回來了。 「這張沙發還有一張新的。」他興奮地告訴我。 「太好了!」我說。 每次看到喜歡的東西時,最洩氣的,便是對方說,現在只剩下陳列品了。那麼,到底要還是不要呢?那一刻,小小的慶倖和小小的遺憾,同時在心裡交戰。 「你還坐著幹什麼?」杜衛平問我。 「喔——」我站起來,「太舒服了,捨不得起來。」 「我去付錢。」他微笑著說。 他拐了個彎,背影在我眼前消失。我和杜衛平相見的時候,大家的年歲還小,我們相逢的時候,大家已經有了一些經歷。我一直以為他還是我童年的玩伴,就在這一刻,我才猛然發現,他已經長大了,有一個沉厚的肩膀。他不會拒絕瑣碎。 *** 我們在IKEA旁邊的霜淇淋店坐了下來,要了一大桶家庭裝霜淇淋。 「你確定你要吃下一大桶?這裡可是五到六個人的分量!」杜衛平說。 「以前每次經過這裡,手裡都是拿著大包小包的,很想吃也沒法停下來,現在想把以前的都吃回來。」我說。 我們分享著那一大桶霜淇淋的時候,我問杜衛平: 「你喜歡葛米兒送給你的那頂廚師帽嗎?」 「沒有廚師會戴這種帽子吧?」他笑笑說。 「人家是特別送給你的。」 「你喜歡的話,拿去吧。」 「我才不要。」 「她為什麼要送那頂帽子給我?」 「也許她喜歡你吧。」 「不會吧?」他嚇了一跳。 「你又不是有三隻眼睛兩個嘴巴,喜歡你有什麼奇怪?你喜歡她嗎?」 「我?我沒想過。」 「現在想呀!」 「她太怪了。」 「怎麼怪?」 「從頭到腳都怪,顏色、造型、口味都怪。」 我噗哧一笑:「你好像在討論一道食物。」 「職業病!」他咧嘴笑了。 「她唱歌那麼動聽,可以天天為你唱情歌。」我說。 他點點頭:「說的也是。」 有誰可以拒絕葛米兒呢?她那麼可愛,那麼主動,歌唱得那麼好。我以為我不會妒忌她了,可是,女人是能夠親密得擠在一個試衣間裡試內衣,卻仍然互相妒忌的動物。 *** 這一刻,我、鬱鬱和蒂姝在卡拉OK的房間裡等著。 「他到底來不來的?他已經遲到一個鐘頭零十五分鐘了。」蒂姝問鬱鬱。 「他從來沒準時過,所以我約他來這裡,起碼可以一邊唱歌一邊等。以前跟他一起的時候,每次約會也要等他一、兩個鐘,已經習慣了。」 「可是,現在是他想跟你複合呢!這樣也能夠遲到?」我說。 「他就是這樣,每次遲到都有理由,我不知道我從前是怎麼忍受的。也許那時太喜歡他了。一個人坐在餐廳等他兩個鐘頭,也不會埋怨。」鬱鬱說。 我和蒂姝是來陪鬱鬱跟她的舊情人見面的,就是那個說過和她一起開甜品店的男人。鬱鬱不想一個人赴約,她不想回到他身邊,但是,她纏不過他。 那個男人終於來了。他穿一件白色毛衣,把毛衣套在牛仔褲裡。我最看不過眼男人把厚毛衣塞進牛仔褲裡的穿法,太沒品味,太礙眼了,我真想伸手去把他的毛衣拉出來。他個子並不高,有一雙單眼皮。 他坐下來,跟鬱鬱說:「我正想出門的時候,忽然拉肚子。」 鬱鬱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藉口。 「她們是我的朋友。」鬱鬱給他介紹,然後跟我們說:「他叫——」 「叫單眼皮好了,反正不需要記住。」蒂姝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捏他的肩和手臂。 他縮了縮,問蒂姝:「你幹什麼?」 蒂姝轉頭跟我們說:「我每天摸那麼多男人?只要摸一摸,便知道他的斤兩。」 「你會秤骨的嗎?那麼,他有多重?」鬱鬱問。 蒂姝沒好氣的說:「不是秤重,而是秤他這個人。」她又捏一捏他的手臂,說:「他的骨頭輕,是虛胖,這種男人很短命的。」 單眼皮氣得七孔生煙,問鬱鬱: 「你是在哪裡認識這些的人?」 「她們是我的好朋友。」鬱鬱說。 「你為什麼老是盯著他的褲頭?」蒂姝湊過來問我。 「我只想把他的毛衣拉出來。」我悄聲說。 「我跟她分手了。」單眼皮告訴鬱鬱。 「是嗎?」鬱鬱淡然地說。 「可不可以請她們坐到另一邊。」單眼皮問鬱鬱。 鬱鬱沒有回答。 「我們去別的地方。」他拉著鬱鬱的手。 「我不去。」鬱鬱掙扎著。 「我有話跟你說。」 「我不想聽。」 我拉開鬱鬱的手,說:「這是她最後一次見你。」 蒂姝說:「她對你已經沒有感覺了,明白嗎?」 鬱鬱說:「算了吧,好嗎?我們再走在一起,已經不是那回事了。」 單眼皮生氣地說:「你是不是信了邪教?這兩個女人是不是邪教派來的?一個隨便摸人,一個老是盯著我的褲頭。」 「你才是邪教!」蒂姝說:「所有壞男人都是邪教,信你的便要下地獄。」 「你閉嘴!」他叱喝蒂姝。 「你敢罵我?」蒂姝隨手拿起身邊的皮包打他的頭,蒂姝可不是好惹的。 「你為什麼打人?」他護著頭。 「你這種人,只會在自己的葬禮上才不會遲到!」蒂姝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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