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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第二章 愛隨謊言消逝了

  「你會不會愛上葛米兒?」我問林方文。

  他望著我,沒好氣的說:「我為什麼會愛上她?」

  「她可愛呀!」我說。

  「你更可愛!」他用手拍拍我的頭。

  「像土著一樣的女人,不是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嗎?」我說。

  「你也是土著!」

  「什麼土著?」

  「香港土著!」他說。

  這樣問,是因為林方文告訴我,他要去學潛水。

  「是跟葛米兒學嗎?」

  「是參加潛水店的課程,學會理論之後,還要在泳池實習,然後才可以出海。那個時候,葛米兒便可以教我了。」

  「會不會很危險?」我擔心。

  「每一年,溺斃的人比潛水意外死亡的人多很多。」他說。

  「那是因為游泳的人比潛水的人多很多呀!」我說。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我沒有問他為什麼要去學潛水,他這個人,可以因為興之所至而去做任何事情。只是,這一刻,我不知道他是為了興趣還是因為葛米兒的緣故。如果威威沒有離開,那該有多好?

  我為什麼會擔心和懷疑呢?是我對他沒有信心,還是這種想法根本是很正常的?對於出現在自己所愛的男人身邊的任何一個稍微有條件的女人,我們總是有許多聯想的。他會被她吸引嗎?他會愛上她嗎?一生之中,我們重複著多少次這樣的憂慮?這些微小的妒忌,本來就是愛情的本質;可以是毫無根據,也毫無理由的。

  ***

  沈光蕙終於和比她小三歲的余平志開始交往了。她自己大概也想不到吧?還是一名中學生的時候,她愛上了比她大三十六年的體育老師老文康;許多年後,她卻愛上了一個比她年輕的男人。命運真愛開她的玩笑。

  她說:「很久沒有被人追求了,有一個也是好的。」

  沈光蕙好像從來不會很愛一個人。這些年來,我也從來沒有見過她癡癡地愛著一個男人。每一次談戀愛,她也是有所保留的。後來,我終於瞭解她。當一個人曾經被愛情出賣和玩弄,懷抱著恨;那麼,她唯一最愛的,只有自己了。

  余平志有一位很愛下廚,也很會做菜的媽媽。她沒有一刻可以閑下來,心血來潮的時候,她會做許多美食拿去給朋友品嘗,沈光蕙也吃了不少,而且讚不絕口。那天晚上,沈光蕙就捧著一大盤余平志媽媽做的醉雞,約了裘蒂之一起來我家。

  那是我吃過的,最美味的雞。

  「味道怎麼樣?」沈光蕙問我們。

  裘蒂之豎起大拇指說:「為了我們的幸福,你千萬不要跟余平志分手。你跟他分手了,我們便再吃不到這麼美味的菜。」

  「她做的咖哩鴨比這個更好吃呢,那種味道,是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沈光蕙說得眉飛色舞,「我懷疑我不是愛上余平志,而是愛上他媽媽做的菜!」

  從前的人不是說,女人想要攻陷男人的心,要首先攻陷他的胃的嗎?然而,這些也許過時了。我記得我看過一段新聞,一個女孩子常常被她的廚師男朋友打得臉青鼻腫,終於有一次,她熬不住了,打電話報警,救護車來到,把她送去醫院。

  記者問她:

  「他這樣打你,你為什麼還要跟他一起?」

  那個兩隻眼睛腫得睜不開的女孩子微笑著說:「他做的菜很好吃,每次打完我之後,他也會做一道美味的菜給我吃,求我原諒他。」

  這就是她愛他的理由。她也許是天底下最會欣賞美食的人。為了吃到最好的,她甚至甘心捱打。肚子的寂寞,比心靈的寂寞更需要撫慰。愛欲和食欲,是可以結合得如此淒美的。

  沈光蕙說:「他媽媽是烹飪神童,她很小的時候已經會做蛋糕。」

  「說起神童,你們記得我們小時候有個神童名叫李希明的嗎?」裘蒂之問。

  我怎會不記得呢?他的年紀和我們差不多。我在電視上看過他表演。他是心算神童,他心算的速度比計算器還要快,幾個成年人全都敗在他手上。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有多麼羡慕他。為什麼我不是神童呢?我真的希望自己是神童,那麼,我的人生便會很不平凡。

  「他現下在我們律師行裡當信差!」裘蒂之說。

  「不可能吧!他是神童來的!」我說。

  「真的是他!他並沒有變成一個不平凡的人。而且,他計算的速度也跟我差不多。」裘蒂之沾沾自喜的說。

  「難道他的天賦忽然消失了?怎會這樣的?」沈光蕙問。

  一個曾經光芒四射的神童,結果成為一個平凡的人,甚至考不上高中,這個故事不是很傳奇嗎?我問裘蒂之:

  「我可以跟他做訪問嗎?」

  「我試試看吧。他人很好的,應該沒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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