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紅顏露水 | 上頁 下頁
十六


  車子像風一樣奔向山頂,他們在山上一家餐廳吃飯。兩個星期以來一直下雨,這天剛好放晴,夜空一片清亮,星星在那兒閃爍著。

  楊振民叫道:「我們運氣真好!」

  刑露說:「就是啊!已經很多天沒看到星星了。」

  楊振民凝視著她雙眼,說:「不過,你的眼睛比星星還要亮。」

  刑露笑笑:「是嗎?」

  楊振民再度凝視她,說:「一雙眼睛這麼大,是個負擔吧?」

  刑露皺了皺鼻子說:「負擔?」

  楊振民咧嘴笑了笑:「這雙眼睛,還有這麼長的睫毛,少說也有兩百克重吧?怎麼不會是一種負擔?不過,倒是個美麗的負擔。」

  刑露笑了:「你在斯坦福念數學的嗎?怎麼會一算就算出兩百克來?」

  楊振民回答說:「我是念工商管理的。」

  他說起他從美國畢業回來後就管理家族的生意,他家是做紡織業的。他本來想自己出去闖,但是,父親需要他。吃完飯後,他們在山頂散步。他愛慕的眼光望著她,向她:「明天還可以見到你嗎?」

  刑露揉了揉甜蜜的眼睛,朝他微笑。

  接下來的那個星期,他們每天都見面,在不同的餐廳吃燭光晚餐,餐廳裡的樂隊在他們桌邊高歌。有幾個晚上,他們還去跳舞,有時也跑到海灘,赤著腳散步。

  有一天晚上,楊振民把那輛跑車開到海灘上,兩個人在月光下談心。

  隨後的兩個星期,刑露卻飽受思念的甜蜜和煎熬。楊振民去了義大利參加賽車。刑露一時擔心他會出意外,一時又害怕他離開那麼久,又去了那麼遠的地方,也許會發覺自己並不思念她,畢竟,他們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啊!

  那天,楊振民終於回來了。刑露下班後,離開酒店,看到他那輛紅色的跑車在斜陽的餘暉中閃閃發光。他從駕駛座走下來,走向她,像個小男生似的,湊到她耳邊,有如耳語般說:「我很想你!」

  刑露陶醉了,想起曾經溜走的愛情,而今又回到她的腳踝邊,日常生活掉落在非常遙遠的他方,漫長的夢想實現了。楊振民教會她如何享受生活,他懂得一切優雅的品味和好玩的玩意。他努力取悅她,像個癡情小男生那樣迷戀她,一見面就像她細訴衷情,剛分手就跑回來說捨不得她。

  現在刑露快樂了,她心裡開始想:「他早晚是會向我提出那個要求的,我該給他嗎?」

  這一天,楊振民帶著刑露來到他們家位於郊區的一幢別墅。車子開上山徑,經過一個樹林,一座粉白的平頂房子在眼前出現,幾個穿制服的僕人露出一張笑臉,站在通往大門的臺階上歡迎他們。楊振民把車停下,下了車,抓住刑露的手,沒有首先進屋裡去。

  他對她說:「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他們穿過別墅的回廊來到屋後面的花園,一片綠油油的草地映入眼簾,花園的邊沿是兩排茂密的老樹,長長的枝丫在風中搖曳。

  他們穿過草地,刑露那雙漂亮的紅色矮跟尖頭鞋子踩在露水沾濕的草地上。

  刑露問:「你要帶我看什麼呢?」

  楊振民沒有回答,走了幾十步,他們來到一片空地上,突然之間,刑露面前出現一頭大黑熊。那頭大黑熊困在一個巨大的鐵籠裡。

  刑露驚得叫了出來,緊緊抓住楊振民的手,躲到他背後去。

  「這是我爸爸的寵物,很多年前一個朋友送給他的。」

  那個籠子用一條沉甸甸的鎖鏈拴住。他們挪到籠子前面。

  楊振民轉過臉去跟刑露說:「你看!它不會吃人的!」

  刑露探出頭來。那頭大黑熊懶懶地在籠子裡踱著步。它看起來已經很老了,鼻子濕濕的,眼睛很小,身上的黑毛髒兮兮的,胸部有一塊藍白色的斑紋,好像根本沒發現有人在看它。

  除了在書上,刑露還沒見過熊呢!而且是一頭養在私人別墅裡的大黑熊。她大著膽子從楊振民背後走出來,問他說:「它是雄的還是雌的?」

  楊振民回答說:「雄的。」

  那頭大黑熊踱到籠子前面,傻兮兮地打了個呵欠。

  刑露又問:「它幾歲了?」

  突然之間,大黑熊整個挺立起來,粗壯的後肢壟著地,兩隻前肢抓住籠子的鐵欄柵。刑露嚇得掩面尖叫。楊振民連忙把她摟在懷裡,安慰她說:「別怕!我在這裡!」

  兩個人離開花園,回到別墅裡,吃了一頓悠閒的午飯,伴隨著一瓶冰凍的香檳。楊振民帶她四處參觀,來到一個房間,房間的中央擺著一張豪華大床,鋪上了絲綢床罩。斜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的紗簾斑斑駁駁地照進來。刑露和楊振民坐在床緣喃喃地說著話。

  楊振民問她:「你想喝點什麼嗎?」

  刑露回答說:「我不渴。」

  他突然把她摟在懷裡,她身上的黑色羊毛裙子跟他的藍色襯衫上的紐扣糾纏在一起。她羞澀地閉上眼睛,一條腿懸在床邊,碰不到地。那只紅色的尖頭鞋子掛在赤腳的腳趾上,在那兒顫抖著。

  刑露在自己的欲望中奔流,那是個無限幸福與熱情的世界。從前,母親總是一再提醒她,男人只要把一個女人弄上床,便不會再愛她。她相信了母親。為了她和程志傑的愛情而守住那脆弱的貞操,結果卻掛不住他。

  母親錯了,這種事情只會讓兩個人變得更親近。刑露覺得自己仿佛從來沒有這麼愛過這個人,沒這麼愛過一雙眼睛和那喃喃傾訴心情的嘴唇。

  她太愛他了。有一次,她要他說出一共跟幾個女孩子睡過。楊振民告訴了她,刑露卻妒忌起那些她從沒見過面的女人,開始想像她的「情敵」長什麼樣子。

  刑露咬著嘴唇問:「你愛她們嗎?」

  楊振民窘困地搖搖頭。

  刑露責備他說:「男人竟然可以跟自己不愛的女人睡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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