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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啊！」幾個人不約而同的驚呼，喜悅從呼聲中冒出來。

　　「紹祥現在很不得意，我要回去跟他在一起。」織雲又說。

　　余太太和余煥章交換了一個眼色，高興中仍不太放心。

　　「紹祥怎麼了？」余煥章問。

　　「唔，沒甚麼——」織雲含混的應著，覺得事情無從說起，也解釋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我說嘛！夫妻到底是夫妻，那家夫妻不吵架，還不是吵完又好了——」余太太掩不住高興的說。余煥章怕她把織雲說得又改變了主意，忙用眼色制止她，余太太立時知趣的不說話了。可是余煥章為了再釘織雲一句，免得她變卦，便裝做狀頗輕鬆的道：

　　「織雲，這才是你送你媽的最好的生日禮物呢！」

　　當天晚上，織雲往瑞士打了個越洋電話。

　　「哈囉，這裡姓何，請問是那一位。」何紹祥的聲音，清晰而遙遠的傳來。

　　「是姓何的一位。」織雲慢悠悠的。

　　「啊！海蘭娜——織雲，會是你——」何紹祥的聲音告訴織雲，這個電話給了他多大的意外和激動，他連連發出輕歎，似乎不知說甚麼才好。

　　「紹祥，我收到你的信。」

　　「唔，收到了——」何紹祥沉默了一會。「織雲，你回來嗎？」他慢吞吞的，有氣無力的問。

　　「我為甚麼不回自己的家呢？」織雲故意提高一些聲音。

　　「織雲，織雲——」何紹祥只是連連叫她。

　　「紹祥，你實在不該度量和膽子都那麼小，又怕我去慕尼克，又怕我回臺灣的。」織雲先是調侃的口吻，後來頓了半晌，不勝唏噓的道：「紹祥，江嘯風已經去世好幾年了。」

　　「你說甚麼？江嘯風，他——」何紹祥驚詫得說不出話來了。

　　「是的，江嘯風死了，為了救人被海浪卷走了，不過他提倡的中國人要唱出自己民族的聲音，已經像一個運動似的，跟潮水一樣的展開了，很多人都在唱『我們的歌』，不過我們覺得這還不夠，要繼續不斷的發展下去才行，好多學音樂的朋友都在積極的做，包括廖靜慧和警報老生在內，他們也交了些任務給我，讓我在國外做，紹祥，你不會反對吧？」織雲平靜而溫柔的。

　　「織雲，發揚民族文化，是每一個中國人的責任，為甚麼我要反對呢！」

　　「啊！紹祥，你真好——」織雲也不知該說甚麼了。

　　「那天我在街上碰到那個叫陳家和的，我和他說，假如你回來的話，會給他們講中國文學的。」

　　「紹祥——」

　　「織雲，你原諒我了嗎？」何紹祥訕訕的問。

　　「紹祥，我早就原諒你了——」織雲頓了一會，也訕訕的道：「其實我也不全對。紹祥，這次回去，我不會再像以前那麼無精打彩的過日子了，我不但要做些對中國文化有益的事，也要讓外國人知道，中國是個甚麼樣的民族，中國人是甚麼樣的人？要跟外國朋友們多交往，我要過得有生氣，有意義。」

　　「織雲，我絕對支持你。」

　　「紹祥，我也要好好的照顧你，讓你在外面受了辛苦受了氣之後，回家能得到安慰——」織雲有點不好意思的，訥訥的說。

　　「織雲，你真好，我……愛……喔，我要更努力的工作，讓你驕傲，給你爭來更好的生活。織雲，這次你回來，不會像以前那麼寂寞了。這裡還有些中國人，我們一定可以和他們交往得很好的——」

　　「唔，紹祥——」

　　「我們的小漢思呢？我想跟他聊聊呢！織雲，我們要把他教育成最優秀的中國人——」

　　小漢思早在旁邊等得不耐煩了，從織雲手裡接過電話，叫了一聲「爸比」，就誇張的道：

　　「外婆給我買了好幾個大得嚇壞人的大橘子——」

　　「柚子。」織雲糾正他。

　　「是哦！柚子……」小漢思對著話筒說個沒完，他回來後見識的新鮮事和吃過的好東西太多了，叫他怎麼說得完呢？

　　「唉唉！你們這個電話怕不打去幾千塊錢……」余太太笑著嘆息。

　　【四九】

　　機場大廳裡萬頭攢動。處處聽得見珍重的道別，親切的叮囑，處處是抹著眼淚，依依不捨的離人。

　　織雲站在送別的人群中。靜慧、楊文彥、林信榮、警報老生、賈天華、陳永華和淩雲等人圍繞著她，七嘴八舌的，談著有關發展「我們的歌」和「醒獅」雜誌的事，淩雲和陳永華叫她務必要常常給他們的雜誌寫文章。靜慧、林信榮和警報老生，要她多創作些歌詞寄回來，並叮囑她回去後儘快和天才兒童聯絡，協助他與旅居歐洲的中國音樂家們，組織音樂團體，在海外宣揚中國文化。

　　「希望有天我們能到國外去演唱『我們的歌』，到時候免不了要麻煩你幫忙。」警報老生說。

　　「餘織雲會說中英德法四國語言，將來我們在國外的節目主持人是非她莫屬。」靜慧半開玩笑半認真的。

　　「如果何紹祥能把他的著作和論文寄一份給國內就好了。這裡的研究工作還沒有到歐美的水準，不過至少該讓國內做研究工作的人，知道外面的進度，和一些新東西，對未來的科學發展是有幫助的。」賈天華三句不離本行，頂關心的是科學方面的問題。

　　「我回去立刻叫他寄。」織雲在做了一連串的承諾之後，又答應賈天華。

　　「我爸爸和他那群朋友能跟你念中文，他們不定多高興呢！請你見到他把我的情況說一說，最好他能跟我母親到臺灣來度度假，連帶著看看我。」陳永華說著牽起站在他身旁的女友，笑瞇瞇的：「明年春天我們結婚，他們來主持婚禮該多好。」

　　「我一定把話帶到。」織雲說。

　　一直在竊竊私語的伴雲和黃超雄，這時也湊到織雲身邊，伴雲挽起織雲一隻手臂，低聲道；

　　「姐，我們謝謝你。」

　　「是哦！『你們』謝謝我。」織雲笑著看看伴雲，又看看黃超雄。

　　伴雲和黃超雄前天訂了婚，是織雲為他們爭取的。伴雲怕織雲走後，父母對答應過的婚事又反悔，就膩著織雲為她去說項，先要訂婚。織雲費了不少唇舌，才算把事情給辦妥了。余太太先還不肯，余煥章就勸她，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年輕人有他們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抱負，何必一定要他們按照父母的意思做？伴雲既然決心不出國，要和黃超雄去發展山地教育，必有她的原因，不如由她去吧！織雲也勸她母親，不要把不出國就不夠高級，甚至不像中國人似的觀念，再往伴雲或任何人的腦子裡灌輸，說：「這是一種病態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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