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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臺北的想念(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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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很想念你,真的。 我感覺到了。 大蟲: 發現我的心裡盤踞著一條蛇的同時,我也遇見了騙蛇人。 他是個更接近於爬蟲類的男人。 我們大約是一見鍾情的。 成年以後,就不再有異性如此坦率地表露對於我的悅幕了。 (那些偏執的騷擾,是不能算數的。) 我們相遇以後,便形影不離,就連我在浴室洗頭,他也堅持在一旁守候,甚至有一回因為太困倦,從馬桶蓋上滑落。 他深邃的黑眼珠,既單純又神秘。 他陽光似的笑顏,令我忘記憂愁。 看見我笑的時候,縱使不知道原因,他也開懷大笑。 看見我一個人坐在窗前賞雪,他會安神地偎靠著我。 弟弟曾笑著嘲諷他:「喂!你太諂媚了吧。」 因為語言無法溝通,他成了名副其實的行動派。我不再擔心夜裡失眠,每晚入睡前,他的熱情發揮到極致,翻滾糾纏,又爬又親,直到把我折騰得筋骨酸痛,才握住我的手指沉睡。早晨,常常是在他甜膩的親吻中蘇醒的。 我的親愛的小小爬蟲類。 弟弟一歲半的兒子,安安。 他十分深情地拖著條毯子,到我床頭親吻,順便抹了灘唾沫在我臉上,呼喚: 「姑姑!姑姑!——」 新學會的詞彙,用得好歡喜。 「安安!安安——」 我撩起被子.把他和我罩在一起,他的黑亮眼珠好奇地滾動。 「你把蛇趕走了,可是它還會回來。怎麼辦?」 「描描——貓!」 他判斷我在和他玩躲貓貓的遊戲,遮住自己的眼睛,又鬆開來。 「嗯,好辦法!」我舉抱他下床,替他把襪子重新穿好。我和那條蛇玩躲貓貓,讓它總找不到我。 安安把毯子塞給找,這是他表現親密的方式。安安的最愛是毯子和電視上的紫色恐龍邦尼,看邦尼唱歌或說話,他什麼都不管。 為了看守我,他有時連邦尼也不要。 「姑姑是安安的最愛了。」 人家都這麼說。 「可是,你很快就會忘記我了。下一次我們見面,你恐怕都不記得了。」 我和安安的額頭相抵,他格格地笑著,非常快活。 弟媳恢復了婚前在報社的編輯工作,夫妻都上班,便由父母親照顧安安。 一歲半的安安,當然比三十歲的蝴蝶需要照顧,我又孤單地飛回了臺北。 東山在機場喚我,看見他,我禁不住跳起來。 「東山!我以為你不會來呢。」 「還好,聽到你的留言,如果錯過,就食言而肥了。」 「你去閉關寫作啊?」 「去東部旅行了。」 「去東部嗎?一個人去?」 「跟朋友。」他看了看我:「九份的朋友,回來了。」 一直知道東山有個特別的朋友,長年在國外流浪繪畫,他在九份有幢古厝,交給東山掌管,東山曾帶我去過。海L的風在屋裡闖蕩,像許多無主的遊魂,相互追逐。牆上色彩濃豔,構圖抽象的畫,愈夜愈烈,令我坐立難安。黎明前,終於忍不住請求東山帶我離開。 「這到底是一個你所不能瞭解的世界。」 東山當時曾這麼說。 「他這次會待很久嗎?」 「應該會待一陣子吧。他看起來很疲憊。」 我把母親替東山準備的禮物交給他。 「哈!」他笑起來:「原來我還沒失寵。」 「誰叫你沒事那麼會做人,還寄聖誕卡去美國!」 「想讓她老人家高興嘛!」 「是。她太高興了。」 母親挺中意東山,每回都與他相談甚歡。這一次在美國還和我懇談: 「我真不明白,那孩子高高大大,相貌很不錯,跟你也談得來,工作性質也相近,年齡也都大了,還耗什麼?」 「媽。我跟東山認識多久了?」 「七八年了吧。」 「四年半快五年了。葛哥介紹我們認識的,見面以前就彼此聞名,一見如故,成了這麼好的朋友。如果要有什麼呢,早該有什麼了。」 「女兒啊。」母親很認真的:「你該不是嫌他學歷不夠高吧?沒錯,以前老媽也有點介意,可是,經過許多事,我們已經知道,學歷根本不可靠的。」 「媽!我真的不是,我只是……」 差一點點,大蟲,我幾乎要把你的事和盤托出。 所幸,安安前來攪和,話題戛然而止。 「怎麼這麼沉默?」 駕駛的東山忽然問。 愈近臺北,高速公路的車速愈緩慢。 「想到要開學了,有點憂鬱。」 有點憂鬱是真的,卻不是因為開學的緣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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