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井樹 > 有個女孩叫Feeling | 上頁 下頁
一一


  當初高一升高二時的類組選擇,我跟子雲,都猶豫了好一陣。

  在追求學問與知識的過程中,死背與理解之間,像是兩種完全不同典型的完美女孩一樣,你註定與她們相遇,也註定只能選擇其一。

  後來,我選擇了第一類組,因為我知道自己的個性,當遇到事情不知所從時,最笨的方法,是救命的唯一途徑。而我知道自己會不會念書,所以我選擇最笨的方法,就是死背。

  我寧願把那些早就屍腐骨散的前人的名字、年代、事蹟、學說、傳記、著作等等雜七雜八的東西背起來,也不願意在不久的將來可能被推翻的化學反應式、元素特性、推力拉力、物理量當中打滾,因為我可能在還沒有搞清楚這個化學反應之前,就先被反應掉了。

  子雲則不以為然,他認為念書選擇死背的方法,等於是找死,不是背書背到死,就是被書壓死。他喜歡在工作中找樂趣,而高中生的

  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第二類組,跟化學反應及物理定論搏鬥。

  「愛因斯坦說過,宇宙最不可理解的,就是宇宙竟然是可以理解的。」他說這句話引起他探究事物的興趣,不管所遇何事、所見何人,他都會加以探究。

  他喜歡說為什麼,他喜歡想為什麼裡面的為什麼,因為為什麼是一個開端,你沒有開端,就走不到終點,你不親自探究答案,下一次遇到相同的問題,即使有前輩告訴你結果,你依然會半信半疑。

  得到答案之前,所有的假設完全成立,在得到答案之後,答案就是自己的。

  這讓他有所轉變,現在的他有能力,把一件複雜的事程式化,把一種深沉的情緒,輕易的用兩三句話表達。

  那一年的十月天,子雲找了他這一生第一個女朋友,他用幾句話崩潰了那個女孩子的矜持,原因無他,就因為他喜歡探究,而探究的過程中,他已經是個可以直接把假設答案當作正確答案的人。

  那是他們社團的迎新會,在澄清湖青年活動中心,用露營的方式進行。

  當晚,社長提議夜遊,到澄清湖附近的墓園去。

  采一對一的方式,一個男孩子,照顧一個女孩子,從進墓園的那一秒開始,禁止男孩離開女孩身邊。

  首先,男孩站成一排,由女孩挑選,當女孩站到男孩身邊時,不管男孩願意與否,都不能有怨言,男孩得負責女孩所有的安全。

  她走在子雲左邊,拉著他的衣服走完全程,她的右肩、他的左臂,擦出的火花只有他們兩個人看得見。

  「你不只是想拉衣服而已,對不對?」夜遊之後,他在營火的灰燼前問她。

  「我可以說不對嗎?」

  「可以,但我想告訴你,我不只是想讓你拉衣服而已。」

  課堂上,子雲坐在我旁邊,講臺上是包青天,以及他自備的電風扇。

  她依然動也不動的,雙肘抵在桌上,安安靜靜的聽課,旁邊是那位超級高中生林建邦。

  我跟子雲在他解出那題不等式之後,就開始這麼叫他。

  「我快睡著了……」子雲睡眼惺忪的說。

  「你最好認真點,明天模擬考,第一節就是三民主義。」

  「啊!」

  「你總算有點感覺了。」

  「完蛋了……今天出門補習之前忘了錄NBA……」

  「不過,考試還是挺要緊的,上次數學零分的成績寄回去,我媽看到差點沒送醫。」

  「你有種就把明天的三民主義考卷一樣用口水寫答案。」

  「沒,我承認我沒種,明天考哪裡?誰出題?」

  我指了指講臺上那傢伙。「就是他,聽說二十題選擇,三十題是非,還有四題申論。」

  「夭壽喔……我連他現在上到哪都不知道……」

  「我沒比你好哪去,我才剛開始抱佛腳。」

  「哇銬!之前說好你抱左腳,我抱右腳的,怎麼可以偷抱?」

  「我沒偷抱啊!這不是叫你一起抱了嗎?」

  之後,我們決定找一雙比較漂亮的腳來抱。但與其說是我們決定,不如說是我決定。

  於是,補習班下課後,我向她借了三民主義講義。

  我跟子雲到麥當勞,點了一份薯條、一個漢堡、一杯紅茶、一杯可樂,紅茶我的,可樂他的。

  我們坐下來,打開三民主義課本,開始畫重點。

  重點沒畫得多凶,薯條卻是搶得凶。

  「這條長的我的,這短的你的。」子雲拿著沾過醬的薯條比劃,像是在畫分楚河漢界。

  「那這條比較脆的是我的,那條軟趴趴的是你的。」

  「哇銬!那漢堡上面這塊香香的麵包我的,那塊烤焦的底部是你的。」

  「哇銬!那這塊漂亮的肉是我的,酸黃瓜跟起司片是你的。」

  我們不是故意這樣的,因為當時我們是很窮的。

  然後,東西搶完了,沒話題了,我們拿起筆,又開始畫重點。

  也就是在這時候,我看見那三個字。

  「屎人……你看……」我指著課本,要子雲抬頭。

  「哇銬!這邊怎麼這麼多,幾乎全頁了嘛……」

  「不是……是這個……看這個……」

  「這是……啊……」子雲停下了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三個字。「我無法假設,因為我沒跟她相處過。」

  「這很明顯,不需要什麼假設。」

  「但我得假設你不會被這些字影響。」

  「來不及了……我已經看到了……」

  「等我一下。」子雲跑出了麥當勞,大概有五分鐘之久。

  「你去哪?」

  「打電話問她,畢竟女人比較瞭解女人。」這個她指的是他當時的女朋友,也就是營火灰燼前的她。

  「她怎麼說?」

  「她告訴我,如果她寫出這些字,表示她有喜歡的人,而且非常喜歡,因為那些字可能是不經意寫下去的,自己都不知道。」

  「你有別的假設嗎?」

  「沒有,因為我也這麼認為。」

  我沒有再說話,子雲拍了拍我的肩膀,在繼續畫重點之前,他補了一句話;「我覺得,她離你很遠。」

  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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