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井樹 > 聽笨金魚唱歌 | 上頁 下頁
二九


  只可惜我不會寫曲,這首歌一直停在只有詞,沒有曲的情形下有好一段時間,我也就一直沒辦法讓韻柔聽到這首歌。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也就在這一件事情之後,這首歌才進入譜曲的階段。

  但是,如果寫曲一定要以這件事情為起始,我寧願它不要發生。

  這就是我所謂的轉機。

  那天,是個晴朗的好日子。

  幾天前大家就約好,要一起去划船烤肉,到郊外踏青,好幾個大學同學,再加上邱心瑜,邱心蘋,汪學偉,雨聲跟他的富貴,還有我跟韻柔。

  烤過肉的人都知道,男生是最命苦的,除了要生火之外,還得負責烤出好東西給女生吃。

  但是女生在幹什麼呢?

  女生的工作就是坐下來研究化妝品,討論八卦,比賽體重跟青春痘的大小,還有罵男生把肉烤的很難吃。

  我不敢相信在我心中有如天使,近乎女神一般的韻柔,竟然會跟邱心瑜這一傢伙女人家們打成一片,甚至有說有笑,難道她聽不出來邱心瑜雖然脾氣稍改,卻也依然是個不修邊幅的女人嗎?再加上她那個伶牙俐齒的妹妹,簡直像個黑社會。

  「你可不要把我家韻柔帶壞了啊。」

  趁秋刀魚來拿她已經烤熟的雞翅時,我忍不住提醒她。

  「你們家韻柔?我倒要去問問她是誰家的。還有,你剛說帶壞是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意思,算我多嘴。」

  「韻柔現在在我手上,諒你也不敢多嘴,來,給我撒上一些胡椒粉。」

  她指著她的雞翅膀,一付大少奶奶一樣的使喚著。

  後來,這一次烤肉活動最後一個到場的人,走到邱心瑜旁邊向她打招呼的時候,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

  原來,讓韻柔苦苦找尋,幾番落淚的那個人,就是邱心瑜的男朋友,汪學偉。

  §24

  事情發生之後,感覺好象連天都變了樣。

  雖然物未換,星未移,但是這一切好象是一場鬧劇,身在劇中的每一個角色,似乎都忘記自己原來所扮演的到底是誰了。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沒有一個人反應得過來,所有正常的情緒一下子被攪亂,生活中的一切都模糊了方向。

  首先發生變化的,除了我跟韻柔之外,就是邱心瑜。

  我從來沒有見她這麼傷心過,也從來不曾看她這麼憔悴,好象一場橫禍奪走了她所有的知覺和感覺一樣,一副人體空殼,整天在我眼前飄蕩。

  她開始每天到我家附近的海邊,一個人坐在小沙丘上,靜靜的望著淡水河流向大海的那一端,偶爾,她會帶著紙筆,在紙上拼命的畫,拼命的畫,我不知道她在畫什麼,但光是她落寞的背影,就夠讓我難受的了。

  「你一個人在這裡幹嘛?」

  我走到她旁邊,學她盤腿坐下。

  「看海啊。」

  「有心事,你可以跟我說啊。」

  「沒有。」

  「如果沒有,為什麼哭?」

  我拿出面紙遞給她,順手撥拭她臉上的淚珠。

  「阿哲,別理我,讓我一個人吧。」

  「好,面紙你留著,我想你用得到的。」

  每一次她一個人坐在海邊,她就會待到天黑。

  咖啡廳裡的工作結束,她開始喜歡一個人走路回家。

  曾經在店門口看見汪學偉的黑色賓士,曾經看著她跟汪學偉之間的拉扯與衝突,但是她始終沒有上車,她的交通工具變成了自己的雙腳,夕陽陪伴著她回家。

  有時候,我會載她一起回家,她從不囉嗦半句話,安靜的坐在後座,手也只是擺在大腿上,我擔心她會掉下去,試著把她的手往前拉,但她並不領情,只是淡淡一句「不需要。」,拒絕了周遭所有的關心。

  韻柔也一樣。

  汪學偉好不容易再一次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她像是將要溺水的人一般,對她來說,這一片汪洋當中唯一的一根浮木,除了汪學偉之外,其它的飄流物都救不了她。

  她開始拒絕我的邀約,她開始減少跟我見面的機會,她開始足不出戶,也開始把自己封閉在一個除了汪學偉之外,沒有人進得去的世界裡。

  彷佛這世界的一切再美好個數百倍,都不足以比上汪學偉的輕輕一瞥。

  我的證明頓時失去了動力,像一顆壽命將盡的電池,只剩下些微能點燃自己努力去嘗試的光。

  我每天都會到韻柔家,韻柔的媽媽待人很和善,但她的身體不好,雖然行動方便,但不適合長時間的活動。

  她對我說,韻柔遺傳了她的體質,身體狀況也很差,常有頭痛欲裂的情況發生,她的爸爸又長年為了生計在國外做生意,待在臺灣的時間並不多。

  「這幾天,柔兒為了學偉的事,一天到晚把她自己關在房間裡,我實在很擔心。」韻柔的媽媽皺著眉頭。

  「伯母,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告訴我。」

  「謝謝你了,阿哲,韻柔也常誇你是個不錯的男孩子。」

  在韻柔家裡,我並不能為她做些什麼或幫上什麼忙,頂多只是替她們母子倆買晚餐或宵夜,韻柔總是不斷的要我不需要擔心她,但我看她每天都定時服用藥物,給我一種不好的預感。

  汪學偉並沒有因為事情爆發而改變他逃避的做法,縱使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逃避,他還是對韻柔保持著絕對的距離。

  曾經在我家樓下,我看見汪學偉一個人站在那兒,好象在等著邱心瑜,一把無名火憤由衷燒,我恨不得馬上給他一拳。

  「你為什麼不見韻柔?」我上前逼問他。

  「事情並沒有這麼單純,不是我不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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