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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九章 無理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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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李敢當醫師提供的電話號碼,警方在十日下午與杜家得聯繫。

  杜裕忠的父親是鳳山市一所初中的教務主任,白天都必須待在學校,所以鄭紹德便與他們相約,在傍晚的時間登門拜訪。

  雖然在高醫中和醫院的精神病房裡見到了杜裕忠,但正如李敢當所言,他一反昨日跳舞、嘶吼甚至拳打腳踢的激烈行為,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他並沒有睡著,雙眼仍然空洞地望著前方,一句話都不願意說。

  另外,原來這間雙人病房住的另外一個病人,就是先前在李敢當辦公室見到的青年,不過當他們到時,那名青年由護士帶到外面去散步了,所以不在房裡。而其他病房的病人則彷佛借由心電感應察覺杜裕忠和謀殺案有所牽連一樣,都離那間病房遠遠的。

  「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可怕嘛。」這是高欽福參觀過精神病房後的感想。

  向李敢當醫帥道別以後,他們兩人隨即回分局將取得的證詞資料歸檔。下午的時間則是與其他同事一起進行朱作明背景及犯罪動機的搜證。由於朱作明是林浩山較為親近的工作夥伴,所以林的政界關係也連帶使朱受惠。於是,晚餐時間高組長必須半查案半應酬地出席那些政界相關人物的飯局,調查杜裕忠的後續工作便由鄧紹德獨力進行。

  杜家位於五甲一路上的一條小巷子裡,那條巷子長度大約五十公尺,兩旁的住宅門面雖然看得出來已經翻修多次,但仍然翻不去那些房子的狹小、低矮,以及腐朽。天色的昏沉更顯得整個巷道死亡般地灰暗。有如墓碑。

  「好狹窄的巷子。」鄭紹德騎著機車尋找杜家的地址,巷子口停靠的一輛大卡車,好像是傢俱還是裝潢公司的工作車,幾乎擋得巷子毫無通道,看起來巷子的寬度絕對容納不下三部汽車並排。他隆隆的機車聲引來附近放學後小孩子的好奇目光。

  「十二號……找到了。」他停好機車。

  一位面容蒼老、年紀可能已經有六十幾歲的婦人在鄭紹德按下門鈴不久後聞聲探小門外。

  「您好,我姓鄭,市三民分局。我想您是杜太太吧?」

  「請進。」杜太大的語氣十分呆板,「我先生在。」

  鄭紹德走進狹窄的屋門,他看見樞紐滿是乾涸血跡一般的鐵銹。

  經由杜太太的引領,鄭紹德坐在天花板斑駁的客廳中。他環顧四周,沒有看見一般客廳中該有的電視機,只有兩三個老舊的木頭書櫃。裡面像是堆了一些看似無用的課本、參考書與廢考卷。

  過了一會兒!從內廳走出一個白髮長者,年紀看起來應該超過六十歲了。他方方正正的老花眼鏡鏡架彷佛在證明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教育工作者,而他的聲音則像是廢棄的水管:「員警先生,我是杜裕忠的父親。」

  「您好。」

  「請問裕忠在什麼地方?」他的聲音透露著期盼與不耐。

  「杜先生,」鄭說,「目前杜裕忠受到警方嚴密的保護,他很安全,您不必擔心。」

  那老人坐到鄭紹德的正前方:「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我兒子?他到底在哪裡?」

  「杜裕忠牽涉到一件案子,他是十分重要的關係人,所以警方必須留著他。另外,非常抱歉,我無法告訴您他人在哪裡,也不敢保證警方可以很快地將他送回。」

  「那你來做什麼?」對方說,「我只想要回我兒子。」

  「如果您願意和警方合作,我想等案子一水落石出,杜裕忠很快就可以回來了。」鄭紹德看見了杜老先生眼中一刹那出現的悲哀與淒涼。

  下午離開中和醫院時,高組長曾嚴肅地告訴過他,一個家庭裡若有精神病患,他們對警方的態度很可能極不友善,這並不是那些家人不願意合作,而是長久以來他們早就接收太多這個冷漠社會的無情眼光,處在這種陰影下,他們對孩子的愛變得既神聖而又卑屈、既崇高而又羞辱、既包容而又封閉。

  「好吧。員警先生,你到底要我幫什麼忙?」

  「我想請教你幾個問題。另外,我希望能看看杜裕忠的臥房。」

  「我願意合作,請你問吧。」

  談話的氣氛似乎緩和了一些。杜老先生的口氣聽起來像是超過虎克定律極限而鬆弛的橡皮筋。杜太太有如雕塑般端坐在旁,彷佛她在這個家裡的地位只有出席權而沒有發言權。

  「杜裕忠的病……」鄭遲疑了一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第一次發病,是在小學五年級……」杜老先生的話虛軟無力,但他仍繼續說,「到初中以後情況愈來愈嚴重,我家裡沒錢讓他看病,本來他可以讀完高中的,不得已我們只好把他關在家裡,不讓他出去。一直到現在,已經好多年了。」

  「好多年?」

  「正確地來說是十一年。他是高二輟學的,現在年紀都已經快二十八歲啦。」這句話隱含他們夫婦二人無盡的苦痛。

  「他從來沒有獨自離開過家嗎?」

  「自從他高中讀到二年級輟學,在家休養以後,只要一出門,我的妻子一定會陪在身邊。」

  「他出門都作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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