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港臺作品 > 寄住在貝殼裡的海 | 上頁 下頁
二一


  「海天發燒了,他等會還要去打零工?」怎麼老忘記那小夥子的病,都怪太多的事突然發生。這時候,海天從誠哥後邊的防波堤緩緩地低頭走一來,誠哥聽我這麼一說,便轉頭向海天招了招手。海天同精神地在他身邊蹲了下來,看起來不像是為病所苦,倒像是為了蔓蔓。

  手心手背地反複試了海天額頭的溫度,「還在發燒,等會到店裡再吃藥,知道嗎?」誠哥浮現確認式的皺眉說著。海天擺擺手示意沒事,不等誠哥再比手語,便順勢拉他起身往港邊走去,也是雜貨店的方向。而我才正想接著說些什麼的時候,海天搭著誠哥另一邊的肩頭,又不經意地回頭給了我一個順便的微笑。我產不出話來了,下意識地走在他們的身後,注視著哥倆之間一般的親密舉動,有點感動。

  褲袋裡的手機又響起一連串的音樂,視線望著前方邊走邊掏出來聽:「誰?」「那你又是誰?」莫名其妙的電話,打電話來還問我是誰。「你打錯了。」語畢便切掉電話,踩快同和步跟上海天他們。沒幾秋季手機鈴聲又響起,我一接起來還來不及說話就被對方捷足先登地說:「你是西門町的酷妹?昨晚是你打電話給我嗎?」聽一這,我的腳突然被釘在防波堤上,放緩了腳步。

  人算不如天算,我想起來自己是用手機撥出去給他的,一時的好奇心竟然整到自己,只好故作鎮定。「我昨天按錯了,是意外。以後不會再打給你了,放心。」正想直接掛掉的時候,他突然爽朗地接了一句不搭界的話:「你在海邊?我聽見海的聲音。」像個天真的孩子。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對啊。」「很舒服的感覺。」幾乎肯定他是笑著接話的。「嗯。」應了一聲望向蔚藍的海洋,和他有同感。我幹嘛啊,跟一個陌生人在搞什麼心有靈犀?

  清了清及子語氣堅定地說:「你不要再打來了。就這樣。」「喂!等一下!」他從電話的另一頭大喊。「我的耳膜都破啦!」我也提高了分貝報復回去。一抬頭發現誠哥停下腳步回頭看我,海天自然也回頭了。祭出尷尬的傻笑,護住手機向前方的他們喊:「你們先過去,我一會就到。」誠哥擺擺手之後轉身繼續走,我看著他們倆走遠幾步路才再接起電話。

  「你要幹嘛?」我有點不耐煩,真是造孽。「我想聽海潮的聲音。」要聽海潮聲不會自己去海邊,「你很有錢喔,用手機聽海潮聲。」我沒好氣地回應。「哈,錢是沒很多,只不過興致一來怎麼也擋不住。」他笑著說,跟先前的孩子氣不同,這句話有一種都市人的味道,我懶得再說些什麼。

  「隨便你,10秒鐘之後我就會把電話掛斷。以後不要再打來了。」語畢,我伸直手臂把手機向著海,閉著眼睛默念著開始倒計時:「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結束。」按下結束通話鍵之後,我迅速地把手機放回口袋裡,突然間思維錯亂起來,腳步回轉半圈猶疑3秋秒鐘,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覺湧上心頭。

  管它呢,走吧。走在防波堤的尾端,遠遠地便能看到婆婆和誠哥他們在雜貨店前忙著醃制鹹魚。今天不是假日也不是清早或黃昏,除了海浪的拍打聲和流浪狗偶爾的吠叫,沒有特別多的人聲。頂闃微笑,我下了石階緩緩走向雜貨店,瞬間感覺到自己沒有想像中討厭海邊,不過,眼前的一幕又讓我想起不解的因惑。我看到妤基一手拉著海天從雜貨店裡走出來,還讓他在店前的木椅上坐好,而誠哥剛巧把醃制好的魚掛上了屋簷的鐵梁,輕易地看見在半路駐足的我,對我招了招手。

  個子高的人好像相對的手長腳也長,成哥的體格看起來很好,比例也很好看。「兒?你在發什麼呆啊?過來啊。」被誠哥一喊,我的視線略略模糊,特別是海天和妤葳的身影。我的靈魂倏地出竅了,半步也動不了,很詭異。

  5分鐘不到。「兒,你還記得我嗎?」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映入眼簾的第一個人是妤葳,被她的嬌柔聲音喚回神。「我、我記得,你是妤葳啊。」眼睛不自覺地閃爍起來,可惡,怎麼又緊張到結巴。「你叫我啊。」她喜孜孜地側了側頭,她的長長卷髮逆著風吹向我,一陣陣她的香浙江省髮絲指著我的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只不過叫了她的名字,她的眼睛卻閃亮得異常,我們剛剛不是才在海天的家照了面,她卻一臉「好久不見」的模樣。從沒見過像妤葳這樣的人。大都市里必須注意大太多的斤斤計較,幾乎沒有人可以主動地喪失忘記。

  和風漸漸地撥開了海天的額頭,眉宇開闊。再順著額頭的飽滿弧線,轉下,睫毛微微閃動。他醒了。自顧自地將雙手垂在木桌下,半睜著眼睛用下巴抵著木桌發呆數十秋季不動,未脫的稚氣就毫無保留地全泄了底,非常可愛。我和誠哥相對看了看又回頭一塊盯著他瞧,很想笑。實在很了不起,他連睡醒時伸懶腰都沒有聲音。

  「咚咚—咚咚—」這時,我聽見有人踩著廚房的地板快步走來。「我們來barbecue吧!」妤葳突然間從廚房裡冒出來,兩隻活蹦亂跳的小白兔,竟然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錯亂聯想。

  兔子不像其他動物有「語言」,它幾乎不會發出聲音。據說,兔子只有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才會發出垂死掐紮的叫聲,接著死去。

  妤葳手中不會說話的小白兔,只能這樣被把玩著。

  對我來說,沒有了聲音,連猜測都少了很多;沒有了聲音,是不是什麼都會變得單純?這是我自私又一廂情願的說法吧?始終我都是個正常人,可惡,我甚至有一度還希望自己什麼都聽不見,最好是個聾子。什麼莫名其妙的憤世嫉俗操縱我叛逆的個性,卻還不知道世界上沒被我遇見的[海天]到底有多少個。

  晚上,看頭海邊架起barbecue的炭火沒有規律地迸裂出一叢一叢的火花,「劈哩啪啦——劈哩啪啦——」,短暫的激烈在廣闊寧靜的靛藍夜空之下跳躍,很舒暢。

  雖然說過自己不是很常去海邊,可是大學近4年,歪妹大柯他們拉著我一塊騎車征服東部的海邊岸線少說有5遍,還逛過整個北海岸超過10遍。年輕人對海邊莫名的瘋兒熱愛真是誇張一菲夷所思的地步。我問自己是不常去,還是不用心?這麼說起來,我跟著他們瘋了快4年還渾然無所知。

  看赤字多次海邊的日出日落,撿過各式各樣的貝殼,還嘗過不少有名的海產小吃,甚至把我的眼睛蒙住,要我用腳踩一踩足下的海灘,也能輕電報地分辨出所在地是東岸西岸。要說鷳感早已經褪去不少,沒想到今天還能有這樣興奮刺激的快感。看來是我以前不用心。

  「兒姐姐,吃烤魚!」蔓蔓端著一盤剛烤好的海鈣用看起來快要掉跌倒的步伐跑到我前面,笑得很甜。「啊,謝謝!蔓蔓,這是你烤的嗎?」我笑著接過,順勢摟摟她才到我大腿高度的小肩,一塊走著。我正從漁港外頭的公廁走出來,這兒離雜貨店有點距離。上廁所是藉口,只是想走走。

  「不是啦,這是海哥哥烤的。」蔓蔓爺頭眯眼對我笑著。「暈樣啊,我們去那邊坐著吃,好不好?那兒有路燈,比較亮。」我指了指防波堤,一手捧著裝著海鈣的盤子一手牽著她的小手起。沒料到蔓蔓會這麼在意我,只因為那一天我從小混混的手中救了她麼/說來也慚愧,向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個感情外放的人,簡單地說,我應該是一副難以親近的死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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