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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前後不到盞茶的時辰,湧上來的五、六個人,就躺下了四個,有的被對方用鐵錘打碎了頭,有的被對方用腿橫掃中,筋斷骨折,睡地打滾哀呼。

  這時候,在附近等著消息的蓮花幫首領——蠻牛柱仔,也聽出前面出了岔子了,但他仍然沒想出對方會是泉州第一條好漢西盛之虎,以為不過是一個練過拳腳的壯漢,只要他親自出馬,一定能收拾得了他。

  「走!你們跟我上去接應去!」他對他左右的十多個手下說:「對方愈是厲害,我們愈不能讓他走掉。」

  西盛之虎收拾了先湧上來的幾個,拔腳朝西走,還沒走出幾十步地,柱仔便帶著人把他攔住了。

  「給我站住!」柱仔說:「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你在這裡撒野!今晚你傷了我的人,就要把命留下。」

  「什麼人講話,有這樣大的口氣?」對方停下身說:「我才放平你們四、五個,就要抵命?你這些天來,連害泉州六、七個人,又該怎麼講?今夜,我們把帳結算結算也好,我沒殺夠數,還該向你找零呢!」

  「嘿,在我蓮花街柱仔面前講這話,你算是死定了!」柱仔冷哼一聲,緊一緊手裡的鋼刀說:「你們的祖師廟,我都敢燒,何況你這樣的人?!」

  「好!我總算找到你了,柱仔!」西盛之虎說:「我是替祖師爺討債來的,人說:冤有頭,債有主。你當著我的面,招供在先,到時候,該不會賴帳吧?」

  對方在被許多人攔住時,這樣的冷靜沉著,毫無驚懼,使得柱仔提高了戒心,他說:

  「你究竟是誰?說明白了,我柱仔不含糊你。」

  那人冷笑一聲,雙手拔出兩柄鐵錘來,用力一合,使兩柄鐵錘碰擊出一陣火花來說:

  「不必要我通名報姓,我手上這兩柄傢伙,你總聽人講過罷,你火焚祖師廟,泉州人恨不得把你剝了皮,下鍋煮了分肉吃,我領著單刀隊,四處找你都沒有找著,想不到,今夜被我碰上了,你乖乖的拿命來罷!」

  「西盛之虎!」柱仔心裡一凜,脫口叫說:「你就是西盛之虎?」

  「不錯,」對方說:「你若不出面,我就不願通名報姓了,我曉得你是存心躲著我的。」

  面對著鼎鼎大名的西盛之虎,柱仔實在有些膽怯,但他從沒有跟西盛之虎交過手,心裡也有些不認輸的味道;他看對方的個子,要比自己矮了半個頭,只是身材要比自己更壯實一點,拿對方和巨人朱五相比,顯然這個西盛之虎的氣勢,遠不如朱五那樣懾人,今夜既然雙方遇上了,自己帶著十多個手下人,無論如何也不能不動手就認輸,即使硬起頭皮,也要和對方拚一拚了。西盛之虎的鐵錘再厲害,只不過是一個人,自己這邊卻有十多個人,實在打不贏他,自己總還有逃跑的機會。

  打定主意,他便把鋼刀當胸一橫說:

  「姓王的矮冬瓜,你把自己看高了,沒有用的,你能勝得了我手裡這口刀,再誇口也不晚。我柱仔這多年來,在艋舺還沒有遇過敵手,今夜,我到要試試你這兩柄鐵錘,有多少斤兩?!」

  「可惜你老婆——那個專出壞主意的郭阿嬌不在這裡,」西盛之虎說:「把你夫婦倆分開來,害得她死前還要做幾天寡婦,對她不太好,對我,也太麻煩了!」

  蠻牛柱仔被他連著用話一激,火氣上湧,掄著刀大叫一聲,就奔上去了。

  「你們替我圍上!」他叫說。

  柱仔儘管叫嚷得很響,但他手下那些流民,一聽見西盛之虎的名頭,個個心裡都懼怕起來,只是遠遠的圍著對方旋轉,沒有敢真的挨上來,掄刀砍殺。這樣一來,柱仔這邊的人雖很多,但都幫不上柱仔什麼忙,還只落他一個人,和對方單獨的拼鬥。

  不過,柱仔畢竟是有功夫的行家,他把他的一套刀法施展開來,刀刀夾著一股勁風,直攻西盛之虎的要害。柱仔一面攻,一面儘量避免使自己的單刀和對方手裡的鐵錘硬碰,因為就兵刃來說,單刀輕便靈活,可砍、可劈、可削,算是輕兵刃當中最便捷的,而鐵錘分量沉重,一般使錘的人,多具有天生的大力,力氣和兵器配合,更見威勢,這種重兵器善硬攻,利急戰,三錘能把對方擊倒,那是最好,如果對方採用游鬥的方法,避免硬碰硬折,把時間拖宕下去,使錘的人所耗的力氣,就要比用刀的人大得多,也吃虧得多了。

  柱仔雖然蠻勇如牛,這一點腦筋還是有的。

  但西盛之虎的力氣太大了,兩柄鐵錘在他手裡,一點也顯不出有沉重的斤兩,加上他頭腦靈活,錘法怪異,使柱仔空舞著那柄單刀,無法近身砍殺他。柱仔不耐,存心照著對方頂門直劈一刀,想試試對方的鐵錘究竟有多重?西盛之虎當然不會客氣,振錘一錘朝上撩出去,噹啷一聲響,把柱仔的單刀直蕩開去,震得柱仔一條右臂都隱隱的發麻。

  果然厲害!柱仔心裡想:這個傢伙,也只有巨人朱五才能敵得過他,今夜自己和他動手,想取勝他,實在很難,這樣打下去,如果對方有大股人前來接應,自己可就脫身不了啦!

  柱仔一面打,一面朝後退,急欲尋求脫身的機會,但西盛之虎那兩柄鐵錘,緊緊的逼壓著他,使他很難脫身逃遁。柱仔感覺對方力量越打越強,像一隻癲虎般的猛悍,有一次,自己手上的單刀差點被他的右錘磕飛,虎口也被震裂了,鮮血染著刀柄,濕濕黏黏的。

  「你們趕快退罷!」柱仔說。

  事實上,柱仔手下的那些傢伙,還沒等柱仔開口,早已拔腿逃走了,黑地裡,只留下柱仔一個人了。他苦撐約有一頓飯的時辰,終於在左肩胛上挨了西盛之虎一錘,儘管他跳躍靈活,那一錘只是擦過,但已經把他打得跌坐下去。西盛之虎飛起一腳,踢飛他手裡的單刀,跨前一步,用鐵錘逼著他說:

  「你這毀廟的傢伙,今夜你走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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