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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師娘,你可甭生氣了!」大狗子在一邊遞話說:「我看師父是吃軟不吃硬的人,你這樣跟他哭鬧沒有用處,不如依著他,把房子收拾妥當,由他把人給接回來,再慢慢的勸說他,也許他會心回意轉的。」

  大狗子明知他這個師娘很兇悍,故意拿反話激動她,果然把路二娘激得站起身來雙腳跳,一把潑灑掉豆子,罵說:

  「大狗子,你這小沒良心,小害汗病的,你師父給了你多少好處,你反過來幫他說話?」

  「師娘,你甭罵我好不好?」大狗子說:「師父他正在船上飲酒作樂呢,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你,怎麼辦,你自己拿主意罷。你既要硬打硬上,何不拿根拐磨撐子,在門口坐著等他,一見面就用棍打,師父若是怕你,他也許就不敢把那女人帶回來了!」

  「哼!老娘就要用這個法子對付他!」路二娘說:「死老鬼有什麼厲害,就只厲害在他那張嘴上,我一頓棍子打得他沒法子開口,看他還有什麼花樣可變?!」

  「師娘,你瞧,師父他喝了酒回來啦!」大狗子朝路口那邊指著說:「你打他也好,求他也好,都跟我沒相干,……可不是我勸你那麼幹的。」

  「嗯,當然沒相干,」路二娘說:「你站到一邊去,讓老娘單獨對付他!」

  路二娘摸著了拐磨撐子,坐在門口等著。路二端一路歪斜,從路口走過來了。一壺原泡老酒下肚,業已喝得醉瞇瞇的,連眼都睜不大了;再加上一路走,一路搖晃,把心窩的酒意搖得朝上翻騰。七成醉意,已經變為九成了;也不知從哪兒來的那份得意勁兒,使他荒腔走板的哼唱起京戲來了,他哼著:

  「為孤王,酒醉…在,桃花…官……」

  他剛剛哼了一句,就被路二娘的吼聲打斷了。

  「死鬼天殺的,抖散了你那把老骨頭風流得好啊?你把那妖精賤骨頭藏在船上,怎不帶回來?」

  「嗄?!你在講些什麼?」

  「你還明知故問裝什麼佯?!」路二娘沒好氣的說:「剛剛大狗子都告訴我啦,你在揚州娶了小的,還叫老娘替你收拾房子,一味要來消遣老娘,你是什麼意思,替我說呀?!」

  「沒有這…這回事!」路二端一瞧老婆那種臉色,酒意就被嚇退了三分,急急的辯說:「我們老夫老妻了,跟你打謊幹什麼?」

  「好個不打謊的賊骨頭?!老娘若不賞你一頓棍子,你還不肯從實招認呢!」

  她說著,揚起拐磨撐子,奔過去就是狠狠的一下。也許她的妒心太重,氣性太大,下手時的力氣拿不穩,這一棍正打在路二端的後腦上,路二端只是悶哼一聲,朝前跌倒,兩眼的白眼翳斜斜的朝上吊起,他是被路二娘一棍打昏過去啦。

  「我狠狠的這一棍,讓你嘗嘗滋味如何?」路二娘抹著胸脯說,忽然,她也發覺情形有些不妙,急忙喚說:「大狗子,大狗子,你過來瞧瞧,你師父怎麼啦?」

  金大狗子奔過來,摸了一摸說:

  「師娘,你儘管放心,他死不了的,他胸口還有氣呢!你這一棍,足抵兩壺老酒,他沒有這麼大的酒量呀!」

  當然,路二端不會死,不過,這一棍打得臥床不起半個多月,總覺腦袋暈糊糊的,像是宿酒沒醒的樣子。有人來看他,提起他那個關山門的徒弟金大狗子,路二端的精神就來了,他豎起拇指,在面前搖來晃去的說:

  「甭看他面子上傻乎乎的,可是內裡很精明,完全懂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我雖挨了老婆一悶棍,可是,不能不誇讚他實在是個好徒弟,算是得了我的衣缽真傳啦!他這回馬一槍,我真還沒防得到呢!」

  由於路二端這麼親口一誇讚,金大狗子整倒師父路二端的笑話,便也隨著傳開了,看樣子,新安鎮八根系子這一行,更會露臉聞名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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