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司馬中原 > 呆虎傳 | 上頁 下頁 | |
| 三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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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呀！呆虎兒！」宋大眼上去拍著呆虎兒的肩膀說：「你晃眼去了幾年，沒想今天居然回莊來了，前幾天，你實甫老爹還在惦著你呢。」 「大眼叔，莊口怎麼變了樣兒啦？」呆虎兒說：「小廟和那條老破船，都被燒毀了！」 「甭提啦！那是陸家灘人燒的。前夜在莊口跟他們起械鬥，你宋二伯的後腰帶傷，你禿叔也死啦！」宋大眼說著，又把陸家截流斷水的事說了一遍，最後他說：「陸家這筆賬，先擱著日後再說。如今，海賊雷天龍又捲土重來，屯在五丈河對岸，看樣子，他們又要卷劫這一帶的村落了。你回來得正是時候，莊會要人領啊！」 「不要緊！」呆虎兒說：「我去見過實甫老爹再說，無論如何，得要先退海賊，不能讓他們把莊子卷空。」 呆虎兒去見族長宋實甫去了，但聚在村口的一群人還是不能安心。看樣子，呆虎兒雖然長得拳大胳膊粗了，大夥兒也都知道他跟秦武師學了幾年的拳腳，但他總是一個人，能否抗得那股海賊，誰也不敢相信。當年雷天龍初犯五丈河，宋家莊集聚的莊丁有五百人，結果仍沒擋得住，如今，莊上能聚起的莊丁，只有一百七八十人，力量更見單薄了，呆虎兒再強，他能只手撐天嗎？！ 不過，臨到這種緊迫的時辰，不安心也沒有旁的辦法可想，只有把希望系在呆虎兒身上了。海賊雷天龍涉過淺河先撲陸家灘，和陸家灘的莊丁鏖殺了整天，陸家的一族抵擋不住，向北面的臧、陳、汪三個大莊求援，但那三族懾於海賊勢大，不敢再把莊丁拉出莊去，重蹈覆轍，只管關緊柵門，緊守他們自己的莊院。陸振豐帶著人，苦撐到黃昏時分，陸家灘的六七個村莊就被海賊搗破了。陸振豐和他的子侄，帶著兩三百莊丁，護著部分婦孺和牲畜箱籠，棄村朝南跑，繞道宋家莊，希望拿宋家莊做一面擋箭牌，把雷天龍這股追兵吸住，好讓他們能夠逃脫。 「咱們只能撐一天，我估計宋家莊只能撐半天。」陸振豐對他兒子陸姚官說：「咱們遇上海賊，吃了虧，也不能讓宋家撿著半點便宜，海賊退走後，宋家剩四兩，咱們依然重半斤。」 「我說爹，臨到這辰光，甭再記恨宋家啦！」陸姚官說：「築壩斷水，原是咱們理虧，要不是跟宋家鬧氣動武，聯手擋著海賊，也許情形會好得多。這話如今再說也沒有用，咱們能逃得命，業已算好的了。」 陸家灘的人敗了過去，海賊頭兒雷天龍追至宋家莊的莊口，果然停住不追了，他指著宋家莊說： 「算他陸振豐腿長，咱們先把宋家莊卷掉也是一樣。兄弟夥，替我遞話進去，不用打，要他們錢財糧食，替咱們送出來就好了！」 在雷天龍眼裡，五丈河一帶，要數陸家一族人丁最多，勢力最強，陸家都抵擋不住，旁的村落，根本無須乎再費力氣；他只要丟下一句話，就會壓得他們闔族彎腰，宋家莊的人，難道還敢硬抗嗎？ 遞話的頭目把話遞進去，出乎海賊意外的，莊裡竟有人回話說： 「你告訴雷天龍，宋家莊錢財糧食，有的是，他想拿，要得憑本事，我呆虎指名叫陣，要單獨會會他。」 遞話的照實向雷天龍回話時，雷天龍先是怔了一怔，並沒生氣，過了一會兒，才笑起來說： 「宋家莊原是貓窩，怎麼會憑空跳出呆虎來？說大話，嚇旁人可以，再怎樣也嚇不住我雷天龍，就算他是一隻呆虎罷，呆虎怎能鬥得過我這天龍？……你們告訴對方，我單獨領著他，來一場龍虎鬥試試，我若是三招不降住他，不動他宋家莊一草一木，拍屁股就走！」 話再遞進去，宋家莊的柵門開了，十來個莊丁簇擁著一個光頭赤腳，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來，那人穿著破短襖，半截褲子，開敞著懷，腰裡勒著寬肚兜兒，一身的筋肉滾動著，好像在他皮層底下，追逐著一窩老鼠。 「誰是雷天龍？！站出來讓我見識見識！」那漢子說：「我要瞧瞧他究竟是什麼東西變出來的？」 「大爺就是雷天龍！」雷天龍閃出來，站在平坦的沙地上說：「你就是呆虎？」 「不錯！」呆虎說。 「你哪是呆虎？」雷天龍說：「依我看，你只是呆貓傻鳥。在五丈河一帶，還沒聽說誰敢對著我指名叫陣的，除非你活得不耐煩了。」 「照你這麼說，我只有認命了！」呆虎說。 「我說過的話就算數，」雷天龍說：「你若能在我手下挺得過三招，我就不卷宋家莊了！」 雷天龍說著，喚人遞上他的兵刃——那柄鬼頭刀來，掄了一掄說： 「你的兵刃呢？」 「我師父沒告訴我該用什麼兵刃，」呆虎說：「我就用肚兜罷，這玩意兒軟的，——我不想要你的命，說實在的。」 說著，他果真解下他腰眼勒著的肚兜兒來，單手握住兩頭，立了個門戶說： 「請罷！」 雷天龍有些發怔了，他摸不清這呆虎兒是真呆呢？還是狂妄托大？鬼頭刀的刀身足有兩尺七寸長，還不連刀把兒，對方的肚兜卻是粗布做成的，無論如何也擋不住鋒利的刀鋒，這不是找死嗎？他幹海賊的首領多年，卷州劫縣，縱火傷人的事不知幹過多少，但這一回，他卻存心不願殺死對方了。他掄著刀，潑吼一聲，先耍個盤花蓋頂，突然手臂一沉，一刀朝對方直劈過去，嘴裡說： 「這是第一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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