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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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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想用這匹馬吸引咱們分留下人來守株待兔罷?」馬萬里說:「或者使咱們認為他是步行,走不了太遠,便在附近搜尋。——但他隨時可以找到另一匹腳力!我說過,費嘯猴狡獪就狡獪在這些地方,他故布疑陣,把事情弄得撲朔迷離,使人極難準確料斷,一著棋走錯,就會被他兔脫了。」 「確實如此,」秦得廣說:「兄弟辦理刑案多年,還沒遇到像費嘯猴這樣狡獪的人物!他是纏著咱們打轉,乘機會再走?還是別有所圖?因為別的人,既知案子犯了,跑都來不及,哪有還在附近打轉的道理?」 「說實在話罷,」馬萬里說:「費嘯猴是想把葛鎮長和我兩個人放倒,然後再走。他知道只要我和葛鎮長在,他就是逃到天邊也不能安枕,我這一輩子,都要追蹤到底,非要費嘯猴伏法不可!」 「若是照這種說法,那麼,費嘯猴暫時還不會遠走。」秦得廣判斷說:「咱們還得加緊緝捕!」 「就算他仍在這一帶活動,」葛威說:「地方也太大了,咱們的人手恐怕仍嫌不夠,是否考慮加調五河原鄉丁,多設崗哨,萬里兄可以參酌參酌。」 「葛大爺,您的顧慮也是事實,」馬萬里說:「但對付費嘯猴這種人物,人愈多,愈不容易攫住他,反而會礙手礙腳……您曉得那些鄉丁,多半笨拙,而費嘯猴的槍法極精,我不願也不忍看著他們把命送在姓費的手上。」 「葛鎮長,」尤索夫說:「馬大哥說得不錯,人手多了,反會打草驚蛇。咱們不妨想個計策,使費嘯猴自投羅網,這要比咱們到處追緝他更好。」 「依您,有什麼好主意呢?」 「如果費嘯猴真想對您跟馬大哥動手的話,」尤索夫說:「那,您跟馬大哥不妨站在明處,咱們匿在暗處,讓姓費的綴上來,趁他動手前一剎,咱們先發制人,不怕捉不住他。」 「主意倒是好主意,」秦得廣接口說:「只怕葛大爺和馬大哥太擔風險了。」 「這不是問題!」葛威說:「辦刑案,捉兇犯,不擔風險怎麼行?!上回我不巧被費嘯猴發槍擦傷了腿,這一回,我也得先廢他一條腿,彼此扯平。」 葛威鎮長談笑風生,非常坦然,馬萬里當然更不在乎,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葛威和馬萬里,僅帶著兩個護從的槍兵,繞著鴛鴦湖打轉,轉至一個叫七裡店的小集鎮上,黃昏初起的時分,他們找到一家茶店,拴住牲口,坐到茶棚裡飲茶歇腳。這時候,騎著一匹黑騾的費嘯猴出現了!馬萬里的眼尖,一見費嘯猴露面,立即摘槍。而費嘯猴的眼睛更尖,他一看見茶棚外的五匹馬,便立即勒轉騾子,同時業已摘出快慢機,單手持槍,在帆布腰帶上擦起機頭。 這回雙方沒再答話,同時發了槍,費嘯猴連發三槍,打中一個站起身的鄉丁,馬萬里打了個兩發點放,又打死了費嘯猴所騎的黑騾子。 費嘯猴再行潑火時,對方業已臥倒還擊了。 槍戰並沒持續,費嘯猴覺出一擊未中,不願冒險戀戰,很快就逸出鎮外了。 「萬里兄估計得很准,」葛威說:「姓費的寧願冒險不走,他確是想把你我放倒,然後他再攜帶鉅款,潛到外地去,高枕無憂的享用!」 「他的牲口倒了,」馬萬里說:「外面有二村、索夫他們堵住,這回他是走不了啦,咱們追出去!」他站起身察看那個中槍的鄉丁,子彈正打在左胸上,人已經死了!他交代另一個說:「煩你牽他的馬,把屍首放在馬上,先牽馬回鎮去罷。我跟葛大爺去追兇犯,咱們人手多,你不用擔心。」 七裡店外,一片吐穗的高粱地和結實拖須的玉蜀黍田,視界既不開闊,人躲進去也極難找,當葛威和馬萬里出去時,外面的槍戰業已熾烈的打開了!那倒不在於誰的槍法好,因為雙方只是聽槍音盲射,根本見不著人。 「這不成!」葛威說:「這樣的打法,咱們吃虧——很容易誤傷到自己人。」 「不要緊,」馬萬里說:「您聽槍音就知道,索夫他們並沒人人搶著開槍,他是在引誘對方發槍,判斷出他藏身的位置。咱們從四面把他給圍住,費嘯猴的乾糧和飲水,都在騾子背囊裡,他沒有乾糧,還可生啃包穀,沒有飲水,在這種大熱天夠他熬的。咱們必要時,照樣可以火燒高粱田,把他逼出來,非讓他落網不可!」 不一會工夫,尤索夫摸過來了說: 「天眼看要落黑了,馬大哥,好歹就看今夜,咱們非攫著嘯猴不可!」 「無論如何,咱們得小心從事。」馬萬里說:「費嘯猴的快機匣槍,至少釘有百發子彈,如今,他成了一匹困獸,不顧一切的拚起來,也夠扎手的。我當然想將他一舉成擒,但也不願咱們自這邊再倒下人去!」 十多支快槍從四面把費嘯猴困在一片高粱田裡,雙方僵持了一夜。二天一早,馬萬里喊話說: 「費嘯猴,你聽著,你乖乖的扔槍出來,還能多活上幾天,要仍執迷不悟,咱們便點火燒,你進官受審,總比活活燒死要爽快點兒。」 「馬萬里!你少來這一套!」費嘯猴說:「你要真的點火燒,你就點罷!那筆巨額的銀票就揣在我身上,燒死我,你也休想取一文!讓我扔槍受審,受你嚴刑拷逼,沒有那回事!」 費嘯猴的這著棋,不能說沒有效驗,錢是各鄉鎮都有份的,他馬萬里也無權自作主張,非捉活口不可,這種情形下,放火燒高粱田,似乎又多一層顧慮了! 火是不能輕易放了,馬萬里決定冒險朝裡面猛潑火,因為按照公算,十四、五個人,每人放一槍,便有十四、五粒子彈飛出去,費嘯猴沒有束手挨打的道理,如果他還槍,四面有人,他的槍該朝哪邊打?!他的視線被高粱遮住,一樣看不見外面,一樣是盲射,傷著人的機會,更是微乎其微了。 有了這個決定,他們便又開起火來,打到傍午時,費嘯猴招架不住了,在裡面喊叫停火,他說: 「好啦,姓馬的,這回我認栽了!我的胳膊捱了流彈,你們停火,我扔槍出來就是了!」 說著,費嘯猴果真扔出槍,人也跟著出來了,他沒說假話,他的胳膊,真的受了傷,血把他的藍布小褂的一隻袖子都染紅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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