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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丘老大手下的人槍,說起來確實不少,」費嘯猴說:「不過,他們全是無數小股擰成的烏合之眾,根本就沒有號令。皮小刀子一股在二道林子,疤臉狼那一股在盧家灘,石小麻子的一股散得更遠了,丘老大本身的垛子窯,也不過十多支匣槍,六七十杆步槍,老洪莊並不是銅打鐵澆的地方。」

  無論費嘯猴怎樣說,馬萬里始終信不過他,他不能慫恿費嘯猴去冒險,事情成了,費嘯猴居功,萬一不成,銀鳳跑來興師問罪,他實在擔待不了——費嘯猴並不是鄉隊裡的人,自己沒有道理讓他去冒這個險。

  「我看這樣罷,」費嘯猴說:「我是單行獨闖弄慣了的,如今我經營南北貨,跑南到北的時間很多,丘老大手下那夥人,對我總是個威脅,他們真要找我的碴兒,我是不會客氣,……話得先講明,我要殺了幾個土匪,您不會把人命官司加在我的頭上罷?」

  「不會,」馬萬里說:「咱們是追究報了官的命案的,丘老大手下若是倒了人,他會報官嗎?他是決不會報官的。那些股匪,人人見著了都可殺,你要真有能為,你割了丘老大的頭,官裡還會發給你賞金呢!」

  兩人閒談一陣,事情並沒有結果。費嘯猴在鎮上留了五六天,賣了貨,揣起貨款,一個人騎著馬到北邊去了。費嘯猴來五河原會見馬萬里,原就是來掏問對方的口風,馬萬里采的是穩字訣,他認為以五河原槍隊的實力,還不足以剿除丘老大手下的任何一股,所以隱忍不動。但他不同,他判定那筆巨額的餉銀贓款落在老洪莊的丘老大手裡,他要從丘老大手上把那筆錢奪過來,他等著這一天,業已等了很多日子了。在他要幹的事情當中,以盤倒丘老大這件事最難,所以他把它安排在最後,這樣,他少掉了後顧之憂,可以專心對付。

  他先到二道林子那邊,去看了皮小刀子。皮小刀子跟他早就是吃喝嫖賭的朋友,費嘯猴在五河原娶了蕭老拳師的二閨女銀鳳,皮小刀子也知道,所以一見面就嚷嚷說:

  「噯,駙馬爺,你算混抖啦!如今你替馬萬里抬上轎子,是跑來談判嗎?馬萬里那個傢伙,跟葛威一個屌熊脾氣,他仗著他是慎武堂撐門立戶的,就有幾分不知好歹,……當初黑霸天和百里張在鎮上能混,難道容不得我皮小刀子有插足的餘地嗎?」

  「我說,姓皮的,這些話,你大可徑跟馬萬里說去,」費嘯猴說:「你在我面前窮嚷嚷幹嚒?!」

  「這麼說,你不是替馬萬里來當說客的了?!」

  「關我屁事?」費嘯猴說:「我早就到縣城另開碼頭,重打天下去了。你們五河原之間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想多過問,我這回是為我自己的店鋪,到北邊販貨去的。」

  「這樣就好了!」皮小刀子說:「我原先想帶槍到五河原逛逛街,還對你略存顧忌呢,馬萬里是你的姐夫總沒錯,咱們丘大爺他也有些顧忌呢?」

  「我順便要到老洪莊去走一趟,把我的態度,當著丘大爺的面說清楚。」費嘯猴說:「我娶銀鳳是事實,但我既不是慎武堂的弟子,又不是鄉隊裡的槍丁,我跟馬萬里兩個,根本不在一條道兒上,我可以沒有那門親戚,卻少不了你們這些朋友。」

  他在河灣的小鎮上,賭了半夜牌九,睡了一場懶覺,然後騎馬到老洪莊,見了丘老大。丘老大見了他,豎起拇指說:

  「嘯猴,真有你的!你一個人,連匣槍都沒帶,居然能在五河原鎮上挺下去,娶到了銀鳳,使蕭金和馬萬里都無可奈何,你混得夠高明的!」

  「您太抬舉我了,丘大爺!」費嘯猴說:「我只是膽子小,不願跟在楊子高後面,去赴閻老西的宴,喝他那碗馬虎湯!在當時,快馬劉雄和馬萬里聯手,我承認我一個人鬥不贏他們。我貼上了銀鳳,是對付馬萬里的法寶,只要我沒有人命案子背在身上,他馬萬里便無法動我。他怕旁人說他的閒話。」

  「不瞞你說,嘯猴。」丘老大說:「我在北邊這些縣份混了多年,縣城沾不了邊,我的手底下,也都在些小鎮上混,想做大案子,找不著真有幾文的大戶頭,小鄉鎮多半鬧窮,打發不了。前些時,我要皮小刀子設法控住五河原這個繁盛的集鎮,誰知皮小刀子插不了腳……,馬萬里太硬紮了。」

  「不錯,」費嘯猴說:「主要因為他是慎武堂的長徒,蕭老頭兒一倒下身,慎武堂便由他接掌,他的那些師兄弟們,散佈各地方,有不少是帶領鄉隊的,馬萬里當然不會讓皮小刀子在鎮上插腳的了。別說皮小刀子不敢冒失的踏進五河原,就連我也避到縣城,另開碼頭去啦!」

  「你的情形,我清楚,」丘老大說:「所以我並沒把你當馬萬里的臂膀看待。」

  「儘管您信得過我,我也該親來老洪莊,當著您的面表明我的態度,我費嘯猴絕不跟葛威和馬萬里站在一道兒!」費嘯猴說得很急切,又指天又劃地,有些賭咒發誓的味道。

  「我說嘯猴,你這趟到老洪莊來,姑不論是順道路過,或是專程來看我,我總要藉這個機會,跟你好生談談。」丘老大說:「咱們到裡面去,有些話,我只能對你一個人在私下說。」

  「我是揣了筆錢,到北邊販北貨的。」費嘯猴說:「如今我自己開了爿店,做南北貨生意,販貨早一天或晚一天都無所謂,我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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