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深雪 > 櫻桃街的禮物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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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安聽見我的說話,神情當下釋然。我把手向前伸了伸,暗暗慨歎自己口不對心。 那夜我又失眠,一整晚活動雙手,把鈕扣塗塗貼貼,腦袋更是停不了,不停地重複這個問題:是不是不再愛辛達維了? 自從遇見津安之後,我的心便變了。想不到,我也如其它人一樣不可靠。 其實,可不可以這樣:索性把津安喚作辛達維,然後理直氣壯地愛他? 若果不是辛達維,我也不會在街上叫停津安。津安是辛達維送給我的,他要在津安身體內延續我們的關係。 Yes!想到這裡,我興奮得把雙手揮向空中,弄跌了床上的鈕扣,也弄醒了睡在一旁的辛櫻。 辛櫻含糊地詛咒:「送你進精神病院……」然後轉過身再睡。 因為要上班的關係,芭比每天替我照顧辛櫻,陪她去見心理醫生,又替她找補習老師。 「醫生說辛櫻只是情緒紊亂,而且早熟,沒有什麼大礙……不過,醫生說辛櫻跟她爸爸的關係不甚正常,相信對她日後的少女期有多少影響,可能會比其它女孩來得反叛。」第三次複診後芭比告訴我。 「什麼不正常?」 「辛櫻告訴醫生,辛達維可以一星期不跟她說一句話。」 辛櫻也曾提及辛達維的沉默。若果辛櫻沒有說謊,日記上相親相愛的父女圖可能與現實有差別。為什麼會是這樣? 「辛櫻說她爸爸不愛她。」芭比一臉痛惜。 我托著腮幫。「那麼我們好好地愛她。」 芭比笑。「我開始覺得自己成熟了,照顧辛櫻令我快高長大。」 我啜了口檸檬茶。「我也是。」 「我忽然想生個孩子。」 「丈夫回來了嗎?《完全女人手冊》有沒有用?」 芭比咭咭咭笑。「他還在北京。不過,Derek寄了一張明信片給我。」 「他說什麼?」 「他說他依然愛我,但是,我重複看著那句說話,竟然絲毫不感動。那時候我不是很愛他的嗎?真奇怪。」芭比撥弄長髮,茫然若失地望向街外。 我把下巴抵在桌上。芭比的情況與我很相似。怎麼我們的愛總是來去無縱?都變得寡情了。 「今天黃昏有補習老師來應徵,我替你選擇好不好?」芭比問我,我表示無所謂,挑選小四女生的補習老師不用太講究吧! 然而當晚我抵達家門,才猛然驚覺,有些事情還是親力親為好。 Sam§丹b我家中的客廳幫辛櫻溫習功課。 「我是Cherry的補習老師。」 「芭比!」我尖叫。 芭比從廚房走出來,笑得像電視劇裡的大妗姐。「我把招聘廣告貼在超級市場,他便來應徵。人家有心嘛,啊啊啊。」 「Cherry很喜歡我,對不?」Sam一副姑爺仔表情。 「是啊。」辛櫻轉頭對我說。我走近他的身邊,以指頭大大按在他的肩膊上。「你,過來。」 他笑盈盈地跟在我身後。 「我不會喜歡你,你死心啦。」 他伸長脖子,把唇貼近我耳邊:「你會屈服的。」 我氣得跺腳。「變態!」然後跑回客廳。 自從那天開始,Sam每逢星期一、三、五便走上我家,非常名正言順。我三番四次想把他趕走,辛櫻總是不肯。 終於一天我在公司內對他說:「你叫你的親戚一次過在這裡蝕上十億八億,好讓總經理知道你再也沒有利用價值,立刻趕你走。」他聳聳肩,嬉皮笑臉。 「為了你,十億八億算是什麼。」 我掩臉,暗罵:變態。 這個男人其實沒有什麼不好,只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尤其比較之下,在他與津安之間,自然會厚此薄彼。 我繼續與津安約會。有些時候我們會去看電影,試過跟他到錄音室灌錄唱片,並且跟他去黃大仙廟和文武廟拜神求籤。每次與他見面我都非常快樂,無論是什麼活動,只要身旁有他,一切都變得美麗、可愛。在我心中,很自然地形成「津安=快樂」這個天秤,他給我最簡單直接的滿足歡欣。 因為從前就讀女校的關係,中學時代並沒有機會拍拖。但我每一天都渴望結交男朋友,只要在街上看見稍有魅力的男孩子,我都會把他幻想成戀愛對象,努力在空閒的時候想像與他逛街看戲接吻的情景。 幻想世界毫無利害衝突,優遊快樂。可是現實世界中一直沒有真正嘗試過這樣單純的戀愛感受,直至現在。 此刻他和我在藝術中心的畫廊參觀臺灣的雕塑藝術展覽,他興致勃勃地說這說那,我彎下身仔細聆聽,自顧自微笑,雙眼發亮。 他說:「很喜歡這個雕塑。」面前放著的是一塊被蟲蛀得很厲害的木條,雖然我不大懂得欣賞,還是點下頭來。 究竟他知不知道,令我這樣快樂的不是面前任何東西,而是他? 晚上,半夜乍醒的時候,腦裡混亂一片。我不斷盤算著應否告訴他我喜歡他這個問題。他會怎樣想呢?辛達維去世才兩個多月,我竟已移情別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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