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卡索便說:「即是說,你只為了有男人相伴過日子而留在他身邊?」
小蟬羞於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除了他大概無人會娶我。」
畢卡索一邊喝著熱朱古力一邊說:「像你這種女人活該被男人虐待。」他瞪了她一眼,說下去:「還好意思走到我的世界來教訓我,你最應該日日對鏡罵醒你自己。」
小蟬低下頭,她的確就是這種人,有勇氣調整別人,沒勇氣改善自己。
畢卡索問:「那麼你有什麼打算?」
小蟬沒精打采地說:「殺死他。」
畢卡索從耳聳肩:「就這樣吧!」
小蟬抬起疑惑的眼睛。「你也認為只得這個辦法?」
「對呀!」畢卡索語調輕鬆。
小蟬捧著咖啡杯,非常洩氣。
看到她這副樣子,畢卡索就笑起來,然後說:「你該回去,殺死那個對你不好的阿光,繼而讓新的阿光重生。」
小蟬定定的望向畢卡索,畢卡索就說下去:「殺掉他的所有缺點,重塑一個新的阿光。」
小蟬皺住眉,完全無信心。「可以嗎?」
畢卡索大動作地擺手。「怎麼不可以?你可以把我殺掉,為什麼不可以把世上其他男人殺掉?」小蟬垂下眼,眉頭仍然皺著。
「要點是,」畢卡索說:「你要捨得。如果他改不好,你便不要他。女人只要抵受得到孤獨,便有資格殺死任何對自己不好的男人。」
「捨得……」小蟬呢喃。
畢卡索說:「你得到過我,世上還有什麼男人你會捨不得?」
小蟬心頭一震,他說得再對沒有,既然她已得到過世上最困難又最有魅力的男人,還有誰會放不下?
留過在畢卡索的身邊,已了結了所有心願。
「是的,我的最大問題是,從無考慮過自己一個人終老。」小蟬低聲說。
畢卡索擠出反感的表情。「別說得那麼可憐,你怎麼會肯定餘生就只有阿光一個機會?」
小蟬輕輕搖頭。「我就是從來無勇氣放手。」
巴黎街頭的賣花姑娘在各咖啡座中往來,一名捧著花籃的褐發少女向畢卡索遞來一朵淡黃色的山茶花,他接過了,把錢幣放到少女的手心內,然後把花遞給小蟬。小蟬帶笑接過花,點頭道謝。畢卡索站起來,望了她一眼,說:「走吧,來自未來世界的門口地墊。」
小蟬連忙站起來,高聲抗議:「我才不要做門口地墊!」
畢卡索扶著她的一往前走,笑著說:「我花了一生把女人比喻為門口地墊,想不到原來形神最似的就是你!」
小蟬嘟著嘴拍打他。畢卡索笑著躲避邊走邊說:「居然還自以為是,教我做好男人,自己的男朋友卻是世上最差的!」
小蟬從後撲上,伸出手臂扣住畢卡索的脖子,高聲說:「你敢膽多說一句我就要你人頭落地!」
畢卡索吐吐舌,繼而使勁地彎下身,就強行把小蟬背起來。強壯的他,背著小蟬在大街上跑,跑了半條街,抵受不了她的尖叫,才把她放下,身手笨拙的小蟬跌倒地上,畢卡索就指著她大笑。
小蟬爬起身,握著山茶花與二十歲的畢卡索在街頭追逐。路上馬車往來,小狗在跑,頭頂上鴿子在飛,人們各懷著他們的人生與她擦肩而過。蒙馬特山頭的黃昏特別美,街邊賣藝人的小提琴聲如泣如訴,教堂傳來鐘聲,紅磨坊內的美豔女郎引吭高歌……
她與他就在樓梯的轉角處擁吻,那牆上闊大的影子把愛情渲染得偉大情深,而畢卡索年輕的身體散發著顏料的味道……
一切都在夢想以內,連最意料不到的都已成真。
她得到過這一切,為什麼還要在意阿光一年後是否迎娶她?
原來,勇氣,真的靠經歷練就出來。小蟬取笑自己到了今時今日,居然仍會為著一個微不足道的人而費心。
畢卡索咬著塗上鵝肝的面飽,對小蟬說:「告訴我,阿光有什麼優點……如果有的話。」
小蟬捧著湯,邊喝邊說:「他專一、重視婚姻、我有危險時,他會表現得似個男子漢,他曾經奮不顧身地為我搶回被賊人搶走的手袋呢!」
畢卡索點點頭,問:「還有呢!」
小蟬眼珠一溜,說:「他長得高大英俊,專業有前途,工作動力。」
畢卡索說:「都算有些優點……但當然完全比不上我!」
小蟬伸出腳來踢他。「硬是要找機會自大一番!」
畢卡索用餐巾抹了抹嘴角,然後說:「你是為著他的優點所以留在他身邊?」
小蟬的神情立到無奈起來。「可以說是吧……但說真的,恨他的感覺,比什麼都強。」
畢卡索便說:「那麼我們就完全不用再理會他的優點,就算他優點再多,也補償不了你對他的缺點的恨意。」
小蟬摩拳擦掌。「想起他便自然充滿殺意。」
「但你們又不分手啊!」畢卡索隨即說。
「對啊!」小蟬點點頭,似乎一派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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