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深雪 > 二姝夢 | 上頁 下頁
三十六


  她知道,在這個空間內,她將自由無比,無論做什麼,都會得心應手。

  新的生命,又再次由畢卡索開始。

  範思娃與畢卡索的愛情進展並不急進。她間中來他的家與他相聚閒聊,時間雖然短,但總叫她印象深刻。畢卡索說的話沒有包含任何特別的資訊,一切都只因為那雙眼睛。當他盯看她的眼眸注視時,再輕鬆的話題都立刻變得凝重,每一句每一字都重重地烙在她心坎間。無可避免地,他的神情、他的目光、他的說話,都在她的腦海來回打轉。每一回見過他之後,範思娃都要花上半天去回味;每一次的見面,都代表了一次心神恍惚。日子的中心點,就變成與畢卡索見面,以及回想畢卡索的說話,似乎再無任何事比這更重要。

  範思娃由享受這種不由自主變為討厭與害怕,她不能忍受自己被他所操縱。畢卡索沒對她做任何事,她卻早已被他牢牢牽引住。終於從某天開始,範思娃立下決心要抵抗這種牽引,總不成每一次都懷著窒息的心情離開他的家吧!未遇上畢卡索之前,她明明是個堅定的女子,她要努力尋回自己這種特質。

  而那邊廂,畢卡索對範思娃的另眼相看,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畢卡索的家每星期都有拜訪者,當中有比範思娃更美麗、更有才氣的女訪客;但只要範思娃登門,畢卡索就會撇下其他人,找機會與範思娃單獨相處。

  範思娃定下的新態度是,儘量裝出平靜與冷漠,她明白,愈是遲與畢卡索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就對她愈有利。太多女人飛撲到這個男人身邊,他急是容易得到,就越快棄之不理。

  而作為一名機智、知性的女人,范思娃的強項是溝通,她看很多很多的書,她的心智遠比她的年齡成熟。

  於是每一次,他們都有不同的討論話題。

  而這一天,畢卡索忽然提起施虐與受虐這種禁忌式的快感。

  畢卡索問她:「你看過薩德候爵的作品嗎?」他隨手由床邊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有關的小說。範思娃當然知道他想看些什麼。她回答他:「我對施虐者與受虐者的故事無興趣。我不認為我適合當上任何一方。」

  畢卡索說:「你不認為男女關原就是施虐與受虐嗎?」

  範思娃笑起來。「你擁有的那些可能是。至於我……」

  畢卡索等待她說下去。

  「一定不會。」範思娃淡淡定定地告訴他。

  畢卡索就彎下嘴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手指頭。範思娃看得明白,他在表示出「等著瞧」這意思。

  有一次,畢卡索說:「你的內斂個性根本就不像法國女人,你更似英國女人。」

  範思娃喝著咖啡,笑了笑,沒回答他。

  畢卡索又說:「你一定對男女關係很有手段。」

  範思娃否認。「我曾經愛過一個男孩,但我們沒拍得成拖。基本上,我無任何實際的經驗。」

  畢卡索的表情訝異起來。「是嗎?你看上去太鎮定了……」然後又說:「你知道嗎?Coco Chanel曾經主動希望成為我的女朋友。我拒絕了她之後,她就與我的好朋友一起。」

  範思娃再次輕輕一笑,不太在意。

  畢卡索就皺起眉毛,這樣問:「你這個女人,我真搞不通。」

  範思娃忽然笑得很燦爛。「我以少女之身掩飾我的哲人之身。」

  畢卡索蹙起一邊眉毛。

  範思娃說下去:「而且我是無懼的。」她望進這個男人的眼睛。「當所有人都懼怕你,我的心卻一片澄明。」

  畢卡索呼吸,完全沒她奈何。他搖了搖頭:「我甘拜下風。」

  范思娃滿意極了占了上風的她,笑容亮麗愉悅。

  在這初相識的探索階段,小蟬目睹了畢卡索的溫柔體貼。雨水把範思娃的頭髮弄濕了,畢卡索會主動為她抹幹頭髮。他從不知道她會何時到來,但每一天,他也會吩咐下人為她煮上她喜歡的咖啡,他的管家對范思娃有點意見,他又會狠狠地教訓起來。範思娃是畢卡索的上賓,他總是以一種尊重和盼望的心情期待看她。小蟬喜歡這樣子的畢卡索,他細膩富感情看上去很願意愛護女人似的。

  或許,初相識的一切都特別美好,而每一個被畢卡索所愛過的女人,都曾經享受過他的好。

  有一回,他倆的談話特別的感性。畢卡索對她說:「當我像你這般年輕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遇上過像你這樣的人。甚至,我沒遇上過像我自己的人。我一直都孤獨,不敢對別人說出內心的話,我的傾訴物件就是一幅幅的畫布。遇上了你,我就知道我們是可以溝通的,我們是同一類人。」

  範思娃就說:「或許我是你的某部分,不過遲了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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