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深雪 > 第8號當鋪 | 上頁 下頁 | |
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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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調高而尖的會不會是冬天的烈風?低沉喑啞的,是當雪下得很深之時的回憶吧。急速的音調帶動迫近人心的嚴寒,忽然之間,在凜烈之下,人的呼喚逐漸沙啞起來。最後是寂寞,狂風暴雪再寂靜之後的寂寞。 這是很男人的一節組曲,老闆很喜歡拉奏這一段音律。 阿精由自己的行宮走出來,她聽見拉奏的音樂。 她站到老闆的行宮門前,聽著他的拉奏,沒多久後,她便替這段巴羅克時期的古典音樂譜歌詞。 她的歌詞是:「傻瓜、傻瓜、傻瓜、傻瓜瓜、傻瓜瓜瓜瓜瓜……」 她唱得不算大聲,但已禁不住開始手舞足蹈,她在一闕古典音樂中出盡力撥動手手腳腳,口中哼著同樣的一句歌詞:「傻瓜、傻瓜、傻瓜瓜……」 都不知是形容她抑或老闆。 忽然,拉奏聲音停止,嚇得她急急腳跑回自己的行宮之內。 不,他不會聽得見的。 不過,就算他聽得見又如何?是了。她苦笑一下,聳聳肩。 阿精也喜歡音樂,但她喜歡有歌詞的音樂。由人聲如泣如訴唱出來的歌,可以跟住唱,可以供給發洩的歌。 歌,不應單單只得音韻啊,一定要有情情愛愛的歌詞才似樣。正如人生嘛,不能夠只得流流長的生命,當中,要有些情愛內容才更豐富。 這是阿精的信念,她知道,這一定不是老闆的信念。老闆從來不喜歡歌詞。 阿精戴上耳筒,她在她的行宮中引吭高歌:你問這世界最遠的地方在哪裡?我將答案拋向藍天之外落在你心底。 如果你的愛總是逆向行駛,你說你愛我,我怎麼能跟得上你? 你問我這世界,最後的真愛在哪裡?我把線索指向大海之外直達我懷裡。 如果你的心總是閉上耳朵,我說我愛你,你怎麼能聽得下去—— 唱得很興奮,像大歌星那樣有動作有表情,對著窗外的草原,她拳頭緊握,唱著她認為與她有關的歌詞,歌詞中與她心事吻合的,她總唱得特別的響亮。 好肉緊好肉緊,拳打腳踢,她由右跳到左,又由左跳到右。 「如果你的心總是閉上耳朵,我說我愛你,你怎麼能聽得下去……」 唉。疲累了,便蹲下來歎一口氣。唉。 有些時候,空間太多,老闆忙於造小提琴,阿精顯得無聊,便會乘搭她的私人飛機往世界各地搜羅美食,順便shopping。 今次,她去巴黎。 在一流的食店中,阿精要了合桃蒜茸牛油法國蝸牛、烤兔仔肉及野茵、香煎鵝肝,一個蜜酒燴梨,以及一支Chateau de Mallenet 95紅酒。其他顧客對這位很能吃的小姐紛紛投以注目禮,她真是好胃口呀,每一碟都吃得不剩一片肉,連伴菜也一掃光,很滋味的樣子,一口接一口。 什麼也不剩下,她結帳,接著到另一間餐廳再吃過,她要了一個四個人份量的海鮮盤、紅酒燴牛尾、墨魚子海鮮嗜喱、蟹肉雲吞龍蝦湯以及一個凍檸檬梳乎裡。 同樣地,她滋味的全部放進肚子裡,讓嘴與胃感受食物帶來的豐厚與滿足,每一種味道,每一種從咀嚼中得到的質感,每一口落進胃中的重量感,令她全身上下都感動起來。 食物,是能量、是渴求、是補充、是滿足。 當她處理了所有食物之後,神聖的微笑便從臉上泛起。對了,當一切都虛幻和捉不住之時,只有填滿肚裡的食物才是現實。 本來阿精仍然有意繼續另找餐廳吃下去,但各店要關門了,還是明天再吃吧,先去買些喜歡的身外物。 她要換LV的兩套旅行念,另外她想送老闆一個雪茄櫃;去Hermes買絲巾與一款新造好的馬鞍;Celine的毛衣;Chanel的珠寶,那件有星星的鑽石頸鏈,不買起它便會想念致死;Christian Dior今季的長靴子…… 都一一運回酒店了,她躺在一堆堆物品的中央,抱住來翻滾,這樣打滾了數次,又覺得好無聊,她踢走了一個紙盒,然後蹲下來歎氣。 真是什麼都有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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