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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洲的花園(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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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來,常常想起西班牙大文豪賽凡提斯筆下的唐·吉珂德和他的跟隨者桑卻的故事。 吉珂德在書本中是一位充滿幻想,富於正義感,好打抱不平,不向惡勢力低頭的高貴騎士。他游走四方,憑著自己的意志力,天天與幻想出來的敵人打鬥——所謂夢幻騎士也。桑卻沒有馬騎,坐在一匹驢子上,餓一頓飽一餐的緊緊跟從著他的主人。他照顧主人的一切生活起居,主人面對妖魔時,也不逃跑,甚至參加戰鬥,永遠不背叛他衷心崇拜的唐·吉珂德。 當然,以上的所謂騎士精神與桑卻的忠心護主,都是客氣的說法而已。 從另一個角度去看這兩個人,一個是瘋子,另一個是癡人。 此次的旅行小組的成員也只有兩個人——米夏與我,因此難免對上面的故事人物產生了聯想。 起初將自己派來演吉珂德,將米夏分去扮桑卻,就這樣上路了。 一個半月的旅程過去了,赫然驚覺,故事人物身分移位,原來做桑卻的竟是自己。 米夏語文不通,做桑卻的必需助他處理,不能使主人挨餓受凍,三次酒吧中有什麼糾纏,尚得想法趕人走開——小事不可驚動主人。 在這場戲劇中,米夏才是主人吉珂德——只是他不打鬥,性情和順。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分,沿途便是笑個不休。當我深夜裡在哥斯大黎加的機場向人要錢打公用電話時,米夏坐在行李旁邊悠然看雜誌。 生平第一次伸手向人乞討,只因飛機抵達時夜已深了,兌換錢幣的地方已經關門,身上只有旅行支票和大額的美金現鈔。不得已開口討零錢,意外的得到一枚銅板,心中非常快樂。 宏都拉斯已經過去了,住在哥國首都聖荷西有熱水的旅舍裡,反覺憂如夢中。 在宏國時奔波太烈,走斷一雙涼鞋,走出腳上的水泡和紫血,而心中壓著那份屬於宏都拉斯的嘆息,卻不因為換了國家而消失。 寫稿吧!練練筆吧!如果懶散休息,那麼旅行終了時,功課積成山高,便是後悔不及了。 一個月來,第一次跟米夏做了工作上的檢討,請他由現在開始,無論是找旅館、機票、簽證或買膠捲、換錢、搭車、看書、遊覽……都當慢慢接手分擔,不可全由我來安排,他的日常西語,也當要加緊念書了。 說完這些話,強迫米夏獨自進城辦事,自己安靜下來,對著稿紙,專心寫起沿途的生活記錄來。 這一閉關,除了吃飯出去外,摒除萬念,什麼地方都不去,工作告一段落時,已是在哥斯大黎加整整一周了。七日中,語文不通的米夏如何在生活,全不幹我的事情。據說聖荷西的女孩子,是世界上最美的,米夏卻沒有什麼友誼上的收穫。只有一次,被個女瘋子窮追不捨,逃回旅館來求救,被我罵了一頓——不去追美女,反被瘋子嚇,嚇了不知開脫,又給瘋子知道了住的地方,不是太老實了嗎!中美洲的花園 哥斯大黎加號稱中美洲的瑞士,首都聖荷西的城中心雖然不能算太繁華,可是市場物資豐富,街道比起宏國來另一番水準,便是街上走的人吧,氣質便又不同了。這個西鄰尼加拉瓜,東接巴拿馬,面積五萬一千一百平方公里的和平小國,至今的人口方才兩百萬人左右。這兒的教師多於軍隊,是個有趣的比例。一九四八年時,哥斯大黎加宣佈中立,除了一種所謂「國家民防隊」的組織維持國內秩序之外,他們沒有軍防。 據說,當西班牙人在十六世紀進佔這片土地的時候,當地的印地安人因為歐洲帶過來的傳染病,絕大多數都已死亡,因此混血不多,是一個白人成份極高的國家。東部加勒比海邊的裡蒙海港地區,因為十九世紀末期「美國聯合水果公司」引進了大批牙買加的黑人來種植香蕉,因此留下了黑人勞工的後裔,占數卻是不多。哥斯大黎加在一八 〇五年由古巴引進了咖啡,政府免費供地,鼓勵咖啡的種植。四十年後,它的咖啡已經供應海外市場。又四十年以後,國內鐵路貫穿了加勒比海與太平洋的兩個海港,咖啡的外銷,至今成了世上幾個大量出口國之一。在建築哥國的鐵路時,來自中國的苦力,因為黃熱病、極極壞的待遇和辛苦的工作,死掉了四千人。那是一八九 〇年。那條由聖荷西通到裡蒙港的鐵路,我至今沒有想去一試。一節一節鐵軌被壓過的是我們中國人付出的血淚和生命。當年的中國勞工,好似永遠是苦難的象徵,想起他們,心裡總是充滿了流淚的衝動。 哥斯大黎加實是一個美麗的國家,在這兒,因為不會計畫深入全國去旅行,因此便算它是一個休息站,沒有跑遠。去了兩個距首都聖荷西不遠的小城和一座火山。沿途一幢幢美麗清潔的獨院小平房在碧綠的山坡上怡然安靜的林立著,看上去如同卡通片裡那些不很實在的樂園,美得如夢。這兒不是宏都拉斯,打造的大巴士車廂一樣叫「青鳥」,而我,很容易就上了一輛。 中美洲躲著的幸福之鳥,原來在這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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