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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花(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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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我們來賭的。」我擋住了他發球。 「賭什麼?汽水?」 「賭荷西薪水,一次半個月,一千美金。」 「三毛,你——」 「我不一定贏,嘿嘿——」 「我比你老?」他叫了起來。 「那叫英格來好羅,她比我小。」 「你這海盜,不來了。」 他丟下球拍牙縫裡罵出這句話,走了。 我一個人聽著巴哈,一球一球往牆上打,倒有種報復的快感,如果一球是一包水泥就好了。 吃晚飯後,路易一直不出來,跑去叫他,他竟躺在床上呻吟。 「怎麼了?」 「感冒,頭好痛。」 「有沒有一陣冷一陣熱?不要是痢疾哦!」嚇了一跳。「不是。」可憐兮兮的答著。 「飯搬進來給你吃?」 「謝謝!」 我奔出去張羅這些,安置好路易,才上桌吃飯。「路易病了。」我擔心的說,沒有人接腔。 「挖了幾包?」漢斯問荷西。 「三百八十多包。」低低的答著。 「那麼少!」叫了起來。 「結成硬硬的一大塊,口袋早泡爛了,要用力頂,才分得開,上面拉得又慢。」 「進度差太多了,怎麼搞的,你要我死?」 「路易沒有下水。」荷西輕輕的說。 「什麼?!」 「他說頭痛。」 我在一旁細看荷西,握杯子的手一直輕微的在抖,冰塊叮叮的碰,放下杯子切菜,手還是抖,指甲都裂開了,又黑又髒,紅紅的割傷,小嘴巴似的裂著。 「媽的,這種時候生病!」漢斯丟下叉子用桌布一擦嘴走了。 「來,去睡覺。」我穩住荷西用力太過的手,不給他再抖。 進了房,荷西撲到床上去,才放下帳子,他居然已經睡著了。 五月十一日 早晨鬧鐘響了,荷西沒有動靜。 等到八點半,才推醒他,他唬一下跳了起來。 「那麼晚了,怎麼不叫我。」懊惱得要哭了出來,低頭穿鞋,臉也不洗就要走。 「吃早飯?」 「吃個鬼!」 「荷西——」我按住他:「公司不是你的,不要賣命。」 「做人總要負責任,路易呢,快去叫他。」 我去敲路易的房門,裡面細細的嗯了一聲。 「起來吧,荷西等你呢!」 「我病了,不去。」 「他不去。」我向荷西攤攤手,荷西咬咬牙,冒著雨走了。在刷牙時,就聽見路易對漢斯在大叫:「病了,你怎麼樣?」漢斯沒出聲,倒是英格,慢吞吞的說了一句:「休息一天吧,晚上給杜魯醫生看看。」 過了一會漢斯和英格出去了,說是去承包公司領錢,兩個人喜氣洋洋的。 臨走時丟下一句話給我:「明天四個重要的客人來吃飯,先告訴你。」 「漢斯!」我追了出去。 「下次請客,請你先問我,這種片面的通知,接不接受——在——我。」 「我已經請啦!」他愣了一下。 「這次算了,下次要問,不要忘了說謝謝!」 「難道活了那麼大,還得你教我怎麼說話?」 「就——是。」我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跟這種人相處,真是辛苦,怎麼老是想跟他吵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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